剛剛打敗了金軍的進攻,黃安卓在汝州城裡張燈結綵,趁着過年的時節熱熱鬧鬧地掃掃金軍帶來的晦氣。年三十一大早,陳源和伯拱就嚷着讓趙子峒帶他們逛街,好不容易把他們打發走,童杏兒又過來問,趙子峒一起回絕了。如今他也是官面上的人,到了過年的時候各種官方儀式把他的頭都搞得暈了,還好有黃安卓佈置,他只要行禮如儀就好了。就是這樣,也直鬧到天黑,趙子峒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內衙,都說當官好,這勞心勞力地也不輕鬆啊。
陳源和伯拱早眼巴巴地在家裡等着,一見趙子峒進門,便拖着他去放鞭炮,一直折騰到半夜,直到陳源被阿雲叫回家去守夜纔算完。
趙子峒坐在椅子上,看着錦萍和楊平的妻子忙裡忙外,只覺得身體又酸又麻,這過年太折騰人了,還是前世好,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等着好酒好菜上來,那是多麼愜意的生活啊。
看看到了子時,錦萍從裡屋裡拿出一套嶄新的水晶酒具,連同一壺好酒和幾個精美的熱菜在趙子峒面前裝到盒裡。
那套水晶酒具極是精美,趙子峒奇怪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買得這些水晶杯?我從來都沒見過。”
錦萍一邊忙着手裡的活一邊說:“是今天嫂子送過來,二哥現在與以前的身份不同了,若是有客人來沒有像樣的擺設倒讓人看低了。”
童杏兒想的真是細膩,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確實是管家的一把好手,想起她趙子峒心裡就覺得煩惱。
錦萍把東西收拾完,去外面把伯拱抓了回來,對趙子峒說:“馬上到子時了,二哥快帶伯拱出去迎祖宗回來過年,過了子時就迎不回來了。”
趙子峒怔了一下,這些習俗他小時候還有,自己每年除夕夜也是被父親帶着去路口迎祖先回家,但到了大了就再也沒做過了,現在到了宋朝,確是再次見到了這傳承數千年的傳統。趙子峒應了一聲,提起食盒,拉了伯拱的手向門外走去。這些儀式是不能由女人做的,祖先的香火必須由男人繼承,趙子峒突然有點明白童員外爲什麼對男丁那麼執着,家裡沒個男的,自己去了之後想回來看看都找不到回家的路,哪怕繼承個男丁,好歹能給自己指指家門。
趙子峒和伯拱出了門,錦萍在後面追上來說:“二哥走遠一些,我們剛剛搬了家,不要讓老人走岔了路。”
趙子峒滿口應着,帶着一張小小的香案出了府衙的大門。雖然心裡知道這只是一個儀式而已,並不能真地讓逝去的祖先享受到人間的香火,可在這寒冷刺骨的除夕夜,家家都是歡聲笑語,處處酒肉飄香,熱鬧的鞭炮聲響徹全城,只是平時人來人往的街道此時卻冷冷清清,人走在這裡,莫名就會有一種悲涼的感覺。如果那些逝去的靈魂在這一夜真的能回家,他們漂盪在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眼巴巴地等着子孫的香火把他
們領入家門,那又是一種怎樣的淒涼。
刺骨的寒風彷彿帶着冰碴,撲在臉上像是要把臉皮揭下來,伯拱縮着脖子,跟在趙子峒的身後一直來到汝州城裡最大的十字路口。趙子峒擺下香案,取出香爐,把香點燃插上,取出酒菜擺好,恭恭敬敬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心中默唸:“我也不道知算不算你們的子孫,可我自問,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對家裡也沒有誇欠,老的已經去了,我必敬之以禮,家裡留下的孩子,我必讓他們幸福美滿。若是列祖列宗真地在天有靈,那就保佑我重振祖上榮光。”
趙子峒起身,讓伯拱也來磕過了頭,把酒在地上灑了,便收拾香案回去。伯拱在路後面縮着脖子跟着,走了一會又到一個路口,伯拱突然問:“二叔,你說我們剛纔拜的地方對不對?”
趙子峒一愣,自己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那些遊魂在哪裡呆着,更何況自己也不相信鬼魂的存在,見伯拱問的認真,只好說道:“這是汝州城裡最大的路口,應該不會差了。”
伯拱道:“我們這一年也不知搬了多少次家,爹孃和爺爺奶奶都是今年新去的,我怕他們找不到門。”
趙子峒無耐,只好在回府衙的路上每個路口都祭拜一番,自己這一番誠意,希望真有鬼魂能領受吧。想起前世小時候,最開始過年家家都到大路口領祖先回家過年,有的祖墳遠的還要到村外去,慢慢長大,許多家祭拜的地方離家越來越近,有人問起,便道:“家在這裡這麼多年了,年年都領,老人早就認路了,沒必要跑那麼遠。”再大一點,許多人家都不領了,想想他們的意思怕是老人已經會自己認門了吧。
一路走回家來,錦萍已經準備好了年夜飯,對趙子峒說:“還好沒過子時,二哥快些祭拜了放鞭炮我們吃年夜飯。”
趙子峒放下香案,此時已經凍得手腳發麻,實在有些無耐,就在院子裡點了香火,依然與伯拱拜了,酹酒在地,這總算是把祖先領回家門了,也不知這一番折騰領回了幾個人。伯拱拜完。一骨碌爬起來去放鞭炮了。
放罷鞭炮,錦萍和楊平妻子上了酒菜,讓趙子峒在主位坐了,大家眼巴巴地看着趙子峒。過年是最講究禮儀的時候,趙子峒是一家之主,他不動筷子別人是不能動的,他的前世也是那樣,每年年夜飯,都是父親和母親忙來忙去,他眼巴巴地坐在那裡,煮好餃子父親上來夾一個放在在嘴裡,對他說:“吃吧!”便轉身忙自己的去了。趙子峒想了一會,說道:“今年家裡屢遭大難,如今舊的一年已經過去,希望新的一年全家順順利利,大家吃吧。”
錦萍笑吟吟地把那一套水晶酒具擺上,給大家斟上酒,端起杯說:“這一年二哥辛苦,我們一起敬你一杯。”
趙子峒見伯拱也像模像樣地端起杯來,覺得好笑,這宋朝的酒太水,小孩子也喝起來跟玩一樣,想當年自
己可是到了十八歲家裡才讓喝酒。
大家碰了一杯,放鬆下來,嘻嘻哈哈地說些近些日子聽到的趣事。趙子峒一直覺得過年的氣氛有些怪異,在前世這樣,屋子裡紅燭高照,到處都香火繚繞,給人的感覺像是不只坐着的人過年,還有一些看不見的人也一起過年一樣。前世根本就不想這樣,可到了這個世界,又經過了剛纔的一番折騰,便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有了心事,趙子峒也不說話,除了喝酒吃菜,便是拿着手裡的水晶杯把玩。
錦萍見了趙子峒的樣子,以爲他是睹物思人,便道:“大過年的,二哥怎麼在那裡望景生情,嫂子就在隔壁的院子裡,你要想就過去。”
趙子峒尷尬地笑道:“你說些什麼,我是見這杯子精巧。不知是從哪裡買的?”
錦萍道:“哪裡是買的,是嫂子拿了家中一塊上好的水晶請人做的。這水晶倒也不是多珍貴,只是這手藝確實不錯,聽說是一個京城來的待詔,做水晶的手藝極是有名。”
趙子峒道:“不知這水晶好不好買,過幾天我也想買上一塊做些物件。”
錦萍笑道:“嫂子家裡是多少年的大戶,這些東西還能少了?你去向她要些又何妨?”
“不要提這個了,你去幫我問問,看哪裡有賣的,幫我買些,我有大用。”趙子峒不知童杏兒使了什麼手段,讓錦萍的態度變了這麼多。
錦萍應了,又說了一會話,趙子峒道:“明天元旦,官府裡還有許多祭祀,我先去睡了,你們慢慢守歲。”
趙子峒本來是無意,被錦萍說自己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水晶不是與玻璃一樣嗎?自己沒那個本事把玻璃造出來,可弄些水晶做光學元件倒是可以。別的不說,看這工匠碾杯子的手藝,最少造個望遠鏡大有可能。現在行軍打仗偵察很是費勁,要是有望遠鏡,只要登高一望,省多少人力物力。不但是望遠鏡,而可以造透視鏡生火什麼的,這沒什麼大用,但可以造棱鏡造潛望鏡,太多用處了。不知現在近視眼多不多,要是那些書呆子也像後世一樣眼神不好使,還可以造近視眼鏡,多少錢賣不來,近視眼鏡如果太小,可以造老花鏡,那些有錢的老員外什麼的肯定願意花錢買。咦,不對,怎麼記得宋朝已經有眼鏡了。趙子峒躺在牀上瞎想着,這也是一條路子啊,只是不知道世上的水晶多是不多。先前只是想着怎麼打敗金兵,現在在汝州站穩了腳,就要考慮怎麼養兵的問題了。軍隊人吃馬嚼,開支不是一個小數目,臨時可以靠汝州城裡的積蓄,可時間長了,汝州這麼一個小地方可養不了多少兵。宋朝比不了後世,一個地級市就好幾百萬人,能養幾萬兵,現在的汝州連後世的一個小縣都比不了,把下面的縣全加起來,幾千人的軍隊就吃垮了。在趙子峒想來,幾千人的規模實在成不了什麼氣候,總得想想其他的辦法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