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親兵收拾了,趙子峒在桌上鋪開紙,由於毛筆用來畫圖極其不順,趙子峒拿了一枝禿筆桿蘸了墨開始畫心中所想的草圖。剛剛畫了幾筆,親兵來報李待詔求見,趙子峒心中一動,莫非做的鏡片有進展了?
見了趙子峒,李伯來小心翼翼地把絲巾裡包着的兩片鏡片遞了過來:“按照相公的要求,這幾日小的試着做了兩片,相公看看合不合用?”
趙子峒接過來,見兩片鏡片晶瑩剔透,賣相頗爲不俗,可趙子峒要的不是裝飾品,拿起來分別在眼前看了看,嗯,確實有透鏡的效果,可具體的度數就難說了。趙子峒也沒辦法測量,想了辦天,把兩片鏡片合起來放在眼前,眼中看到的東西影影綽綽,模糊得很,遠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趙子峒只好把兩片鏡片包了,對李伯來道:“現在天色晚了,我也看不出來,明天正午你再來找我。”
李伯來不知道趙子峒的意思,應諾去了。
趙子峒擺弄了一會鏡片,不得要領,便繼續設計神臂弓的附屬機構,神臂弓威力巨大,如果能利用機構變成連續發射的連弩,那簡直能趕上後世早期的步槍了。當然神臂弓成本高昂,不可能像火槍一樣成爲平民裝備,可應付即將到來的金兵足夠了。
第二天一早,趙子峒取了兩具神臂弓,叫了十幾個工匠到縣衙裡與自己製作新的連弩。趙子峒的想法很簡單,每具神臂弓由兩人操作,一人負責射擊,一人負責上弦,如果沒有輔助機構,這種操作很難實現,神臂弓威力大,每次上弦都不容易,按以前的方法,射不了幾箭上弦的人就脫力了。趙子峒給上弦的人單獨設計了一套機構,用一個像自行車的輪子,上弦的人騎在上面用腳蹬,再通過一系列的曲柄連桿機構把力變爲與弓臂平行給神臂弓上弦,另一人專門射擊,過一段時間兩人互換。整套裝置沒有用到複雜的機構,只是曲柄連桿要求稍微精細些,趙子峒原以爲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做出來了,可沒想到折騰了一上午還沒有完成,說實話叫來的工匠手藝確實不錯,可很多觀念差得太遠,往往一個概念趙子峒說了幾遍別人還是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說些什麼。趙子峒氣得吐血,在前世他一般只是把重要的事項吩咐幾句手下的人就完成了,可現在什麼東西都要自己動手,不由心裡就有點不爽。
快到中午,李伯來準時來求見,趙子峒帶了他到院子裡,利用正午的陽光做了一套測量透鏡的工具,只是粗粗地說了原理,無非利用距離和光點能有個具體量化的指標,至於到底是幾倍之類就沒辦法了。說完原理,拿出那兩片鏡片大致比劃了一下,趙子峒便讓李伯來自己琢磨,他的耐心已經用光了。
看看過了正月二十,鄧州周圍已經被金軍掃蕩得差不多了,南陽在京西南路顯得尤其扎眼,正在趙子峒心急的時候,牛皋率了援軍趕到了。
經過這半個月的時間,有兩千人被編練成軍,牛皋全部帶到了南陽,剩下王忠民在魯山整頓其餘部
衆並籌措糧草。
最近趙子峒的心情很不好,周圍沒個說話的人,到處都是壞消息,牛皋來了後趙子峒讓他帶領自己的部衆繼續訓練,並不參與守城,作爲機動部隊使用。
臘月二十二,該來的終於來了,撥離速佔領唐州之後經過短暫整頓率軍直奔南陽而來。
寒冷的日子已經過去,空氣中已經有了暖意,甚至野草也耐不住寂寞從土地裡探出了頭,趙子峒站在城頭興奮得走來走去。這半個多月壓抑的生活使他的脾氣越來越差,他也感覺到了這些日子自己有些變態,很少與部下打交道,經常一個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日常的事物也很少插手,只是不定什麼時候會下去抽查,一有不滿意處置就很嚴厲,搞得手下包括牛皋在內都很緊張,有些神經質了。
趙子峒看見遠處金軍的大營,迎天長出了一口氣,孫子們終於來了,再不來可要把自己急瘋了。舉起手中的望遠鏡,遠處的一切盡收眼底。事實證明李伯來不愧是給皇帝打工的,確實有些天才,在臉色越來越黑的趙子峒監督下,終於把望鏡制了出來。這些天閒極無聊,趙子峒用望遠鏡把南陽周圍大大小小的標誌物都確定了距離,單等金軍前來再來一次萬砲齊發,一了百了。不過這次來的金軍明顯學乖了,離南陽城遠遠地就紮了營,完顏賽裡那個倒黴蛋的經歷使他們面對趙子峒打起十二分小心。
金軍圍住南陽之後並沒有攻城,不知打得什麼主意,趙子峒不管,興致勃勃地在城頭看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意猶未盡,滿臉興奮之色。
把日常事物處理完畢,趙子峒讓親兵在自己房裡擺了酒,把牛皋叫了過來。
牛皋一進門,見趙子峒在房間裡轉圈,臉色變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牛皋恭謹得行了禮,趙子峒擺着手道:“來得好,坐!坐!”
牛皋忐忑不安地坐下,這個趙子峒在魯山見的時候還好,到南陽之後卻像精神不正常了一樣,爲人苛刻得很,搞得他天天提心吊擔的。
趙子峒也不管他,提起壺給牛皋斟了杯酒:“你來了也有些日子了,只是一直事物繁忙,也沒空與你好好聊聊,這些天過得還好吧。”
牛皋忙道不敢,起身道:“多承相公看頓,這些天還好。”
“嗯,”趙子峒點點頭,“坐下說話,我們喝兩杯。”
牛皋賠着小心喝了幾杯酒,趙子峒又勸,牛皋站起身道:“相公,牛皋是個粗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了,牛皋萬死不辭。”
趙子峒嘆了口氣:“我哪有那麼刻薄,本來是早就應該請你喝酒的,只是這些日子諸事不順,一直沒抽出時間來,你不要放在心上。”
牛皋鬆了口氣,聽在汝州就跟在趙子峒身邊的人說,趙子峒的脾氣確實挺好,只是到了南陽不知怎麼回事,爲人孤僻,難相處得很。
牛皋剛坐下,趙子峒又道:“只是今天找你來,確實是有事。”
牛皋騰得又站了起來,
剛放下去的心又到了嗓子眼。
趙子峒慢騰騰地說:“你看來的金兵軍營扎的如何?”
牛皋立即明白,緩緩地說:“相公要劫營?”
趙子峒笑道:“若是以前,我是不敢去招惹金兵的,可今天來的這一撥,連軍營都離城池遠遠的,不劫上一劫,有點對不起他們。”
牛皋肅然叉手:“牛皋自入軍以來,寸功未立,願請令夜劫金營!”
趙子峒點點頭:“劫營的事,確實是要你去幹。說實話,這種事我做起來就不如你了。你準備得怎麼幹?”
牛皋道:“如今天色不早了,屬下回去佈置一下,三更出發。”
趙子峒漫不經心地說:“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牛皋想一下:“屬下從魯山帶了兩千人來,金軍人數也不過數千,今夜就全帶了去,與金人廝殺個痛快。”
趙子峒搖了搖頭:“劫營這回事,並不是人越多越好,因爲不可能劫次營就把金軍趕跑,不過是給他們個下馬威罷了,人貴精不貴多。更重要的是,夜色昏暗,人數多了也指揮不過來,你仔細盤算一下,帶多少人合適,不用急着決定。”
牛皋想了一會道:“如此說來,屬下覺得帶八百人足夠,保證讓金人不得安寧。”
說過了,牛皋便告辭回去,趙子峒還要留他喝酒,牛皋哪有心情?看着牛皋的背影,趙子峒若有所思,把壺裡的酒喝乾,上牀倒頭就睡。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趙子峒迎着涼風站在城頭,城外的金軍仍然亂成一團。昨夜牛皋帶了八百人馬從金營殺了個對穿,又殺了回來,已經平平安安地回了城裡,雖然損失了幾十人,與獲得的戰果比起來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趙子峒看了看左右,弓弩都已上弦,石砲也已做好了發射準備,只等金軍撲上來了,今天看看自己這刺蝟一樣的城防的效果。
東方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金軍已經開始列陣,趙子峒在望遠鏡裡遠遠看着,拔離速明顯吸取了完顏賽裡攻汝州的教訓,準備了簡單的攻城器具,只是明顯看起來還是有些他促,器具都很簡陋。
看着重甲兵擁着擁着幾十具鵝車洞子緩緩向南陽城靠近,拔離速終究還是躲得遠遠的,攻城的士兵已經明顯進入了城中石砲的射程,南陽城裡毫無動靜,擺明了石砲就是招呼自己的,哪裡還會犯傻上前。沒有主帥前臨指揮,攻城的金軍明顯少了一種氣勢,趙子峒都懶得看他們,只是用望遠鏡盯着遠方的拔離速,看你躲到什麼時候。
護城河裡的冰已經不像先前日子那麼厚了,最前面的士兵走到一半掉進了河裡,身上又穿着重甲,冒個泡就不見了。金兵在河邊手忙腳亂,護城河的河底可不是淤泥,而是遍佈木籤之類,掉下去就要命。
看着金兵在河邊開始搭橋,趙子峒一聲令下,城頭鼓聲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不知多少神臂弓射手瞄着河邊的靶子扣響了機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