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祖先曾對你們家族的血脈吻血起誓。我們就是你們的盾,我們就是你們的劍,是你們最最忠誠的狗--這便是我們兄妹幾個從小接受的教育。然而安費洛斯,便是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死死盯住的,一頭時刻威脅着你們生命的惡狼。
就像你知道的那樣,安費洛斯十分討厭我的父親。他討厭父親這條忠心圍繞在皇后身邊的狗,當然也包括身爲父親孩子的我們。
我的大哥,是我父親最爲驕傲的兒子,是我們兄妹三人的榜樣,也是原本應該成爲你騎士的人。可是爲了維護家族的榮耀,他甘心掉入了安費洛斯設計的陷阱,對皇室拔劍相向。我們家族的名譽和地位,就此一朝喪盡。
我想安費洛斯一定早就盤算好了一切,想要將我們的家族一網打盡,除去他陰謀中最大的絆腳石。還有一直對他節節退讓的國王和王后,會做出強行把我選作的騎士的決定,也一定都是在他的計劃之內。
儘管我早就做好了加入政治鬥爭的覺悟,可是等我真正成爲了棋子的那一刻才明白,這樣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所以我最可憐的公主,當我跳過見習騎士的步驟,躍身成爲榮譽僅次於父親的第二騎士之後,才懂得你從小到大,都是生活在怎樣的牢籠裡。
我常說自己被家族間的腐朽鎖鏈綁縛着,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無法決定自己的未來。可是同你相比,我的痛苦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你比我更加
不自由,更加沒有選擇,一出生,就註定要在風浪不斷的孤島中學會生存,註定要去揹負上血脈裡必須承擔的責任。
在我的記憶裡,你從來都是那樣的堅強,讓我自愧不如。當然,這些只不過都是後話。還在你我都是十六歲的那一年,我代替了被流放的大哥,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成爲抵制安費洛斯的象徵,以扭轉我的家族將要崩潰瓦解的敗局。
我就這樣意外的被命運送到你的身邊,就這樣開始了一生都無法再和你撇清的因緣。那時候的你和後來很不同,雖然生活在王宮這座大牢裡,但眼中卻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絲的陰霾。
我知道,一切都是因爲後來的那些變故。是它們改變了你的樂天和純真,是安費洛斯這匹狼碾碎了你的幸福和快樂。
我水晶般脆弱的公主,請原諒我的過錯,原諒我一直都不願將這些讓你最不開心的事從腦海中抹去。你分明給予了我自由,決定徹底斬斷綁縛着我的枷鎖,我卻還是違背了你的意願,心中沒有一丁點的歡喜。
我明白,我應該在十一年前的那一天,把同你有關的一切全都封存起來。可我就像個垂死掙扎的小丑,依然緊緊抓着過去的點點滴滴,不願捨棄。
我懷念你無邪的笑臉,懷念你孩子般的頑皮。我總是獨自坐在長滿狗尾草的山坡,總是遠遠凝望着日落,然後祈禱……
我閉着眼,期望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不是萊茵的;
我吹着歌,期望站在小鎮大門前迎接我的不是瑪爾莎;
我轉過身,期望還能看見舊時的王城上那飄揚的旗幟。
可是沒了。
什麼都沒了。
時間改變了一切,歲月蹉跎着回憶結痂。你走了,不會再像十六歲時那樣,故意想着法子讓我爲難;也不會再像任命儀式時那樣,帶着無限的光環和魔力,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一定不會知道,你離開後的十一年裡,我心中是有中怎樣的懊悔與思念。或許我應該追尋着去找你,但是我不敢。就算上帝憐憫,讓我真的找到了你,我也一定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做什麼。一定還是像作爲你騎士的第一天時那樣,傻乎乎站在你的面前,緊張得不知所措。
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的我全身就像木頭一樣僵硬,滾燙着臉頰,眉間似乎還殘留着前一日任命儀式上,你留下的那個吻。我不敢直視於你,耳邊聽到了你鳥兒般清脆的笑聲。
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行禮,便是趕緊頷首跪下。可是你卻站了起來。
當時的畫面,彷彿又回到了任命儀式的時候。你彎下腰,再一次擡起我的下顎,像是又要吻在我的眉間。我很惶恐,慌張着推開你的手,卻是狼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噗哧一聲笑了,宛如在驕陽下綻放的花。我不禁擡頭仰望,將那畫面永遠銘記在了我的心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