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霜見她模樣,知道此次的目的已經達到,與冷毅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舒了一口氣。
她拒絕了小依的邀請,跟着冷毅出了宮,此次進宮本就是冒了大險,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不知還會造出怎樣的謠言。
到時,苦的是小依,與那個背後的冷大人。
“我真沒想到,冷公子竟然會讓你去找我。”霓霜笑問向被派來“保護”她的璞毅。
“……”寡言的璞毅沉思半晌,才說了句,“他們是朋友。”
霓霜聞言忍俊不住,掩嘴輕笑,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氣悶地哼了聲,扭頭不見。
小祿子看着專門趕來陪主子一起吃飯的主子的主子,看着那在明亮的燈光下仍顯得孤單的紫色身影,心中升起一絲憐憫。
“皇上好可憐。”單純的翠兒不懂事,直接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小祿子扯了扯她的袖子,比了個噤聲,這小妮子是不想活了,竟敢說皇上可憐。
不知不覺間,秋天早已來到,寒意在深夜中更是凜冽,可他,仍舊風雨無阻,每晚在琉璃宮的飯桌上總是能見到他的身影,可也就只有他。
小姐命她與小祿子出來陪皇上用膳,一個人躲在房裡一聲不吭,每晚,他們就這樣站在一旁,看着他一個人吃着那滿桌的山珍海味,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滿足與開心的情緒,反而像是每吃一頓話對他而言就是一種折磨。
光亮籠罩的窗櫺外一個人影盈盈而來,翠兒一怔,眼露驚喜,卻見人影一頓,欲折身而回,她連忙拉了拉一旁的小祿子,小祿子也看到了,機靈一動,扯開嗓子大喊,“主子來了。”
這句話一出,不止窗外的人怔地止住腳步,連望着飯菜發呆的他也愣了。
即使是這樣,又如何,他不信她不是嗎?連對她一點點的信任都沒有,還談何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她對着霓霜這樣說,是的,她恨他,恨他不諒解她,更恨他不信任她,無論是子軒哥的事,還是柔妃的事。
“他是相信你的。在我們還沒找到證據救你時,是他把滿身是傷的你從天牢裡帶出來,因爲這事,許大人都快鬧翻天了。若不是軒王爺及時找到證據,只怕……小依,死去的那個是他的孩子,可他仍不顧你滿身的嫌疑,而將你帶到身邊,這份勇氣與信任你還要懷疑嗎?”
她凝望着滿桌的飯菜,卻沒有一點胃口,餘光見到他夾着菜想要放到她的碗裡,可在她的視線下,手僵了僵,停在半空中,怎樣都不是。
“多吃點。”
呆呆看着碗裡的菜,她五味雜陳,死去的是他的孩子,霓霜這句話讓她的心裡很難受,無論是誰害的,死去的那個確實是他的孩子,可現在,反過來安慰人的卻是他。
“你也多吃點。”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卻讓一向沉穩的他失了分寸,瞬間石化,一動不動。
這是這些天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夜靜如水,秋意徐徐而來,灌入窗縫的冷風讓她一個哆嗦,再過不久,便是中秋了吧,望着漸漸趨向完好的月亮,心中思念悄漲,現代的日子,雖然匆忙緊迫,可至少過得充實,如今,在這宮中的歲月,一日一日仿若走不盡的歲月,眨眼回頭,又發現已經過了這麼久。
寢宮門外有人輕輕敲響了厚實的楠木門,小依狐疑地起身開門,這時辰,翠兒早已睡下了纔是。
來人是琉璃宮內的一名小宮女,小依見過幾面,是個很乖巧的孩子。
“有事嗎?”她緊張地看了看四周,壓低的聲音中能聽出她的緊張,她說,“姑娘,有人叫我把這個給你。”
小依眉眼間滿是不解,打量她半晌,才拆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紙,“要事相商,軒。”
軒,她眼眸一亮,難道是上次請子軒哥幫忙調查的葉家的事有進展了?只是這個時辰,她仰頭看了眼月色,去去就回應該不需要太久的時間的。
“他在哪?”
“姑娘這邊請。”
小依跟着宮女兜兜轉轉來到兩人第一次相見時的花海,饒過花海,才知道原來在這裡竟還有着一間竹屋,在這富麗堂皇的皇宮中倒是顯得格格不入,可在竹林與花海中卻顯得清雅脫俗,煞是清新。
她此時只顧着沉迷於回憶與自然中,卻忘了已離琉璃宮越來越遠,待她發覺不對勁時,已經爲時已晚。
“到了。”宮女埋首道了聲,小依轉身走去,卻錯過了她眼中一掠而過的陰險與狡詐。
輕推開竹門,竹子慣有的香氣撲鼻而來,聞着倒是沁心,她喊了聲,“子軒哥。”暗黑的竹屋內,久久無人迴應,眉頭輕皺,回身剛欲詢問,卻發現原本呆在外面守候的宮女竟已消失不見。
不好的預感萌生,她剛要踏腳離去,門猛地被關上,翠竹相撞的一聲脆響,驚得她汗毛直立,警惕地看向四周。
“是誰?”
清叱聲迴盪在房內,迴音緩緩回返,盪漾在她耳旁讓她更是忐忑不安,她沒想到在冷允查出琉璃宮的內奸後,竟還是有人在裡面安插了新的人,也許,在這後宮中,本就是這樣的處境,今天可以是朋友,明日也可以是敵人,誰是誰非,從來不是決定事情的過程,結果,纔是最重要的。
“啪啪”清脆的拍掌聲迴響,帶起了她一身的緊繃,她尋聲望去,燈火乍亮,她眯起好看的眼,打量着柔妃與另一名不算陌生的男子,心中不由一跳,表面佯裝鎮定,“柔妃娘娘,你這是何意?”
“何意?哈哈,什麼意思你不清楚嗎?”刺耳的笑聲透着她滿心的瘋狂,猙獰的臉龐讓她心底的不安如漣漪般擴散,直至最後攪成了漩渦。
“夜深了,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恕小依不奉陪了。”她移動腳步,一步步向後退去,眼神一直在玄少的身上停留打量,如果說柔妃讓她不安,那麼玄少便是讓她感到懼怕,那種由心的恐懼與不安讓她想要逃離這裡。
“呵,你想走?疊依,告訴你,今日你是走不了了。”
“你……”她欲開口說些什麼,特殊的香味瀰漫,她一驚,警惕地屏住呼吸,掩住鼻子往後退去,退無可退下,她推開不大的窗戶,喘息呼吸着窗外的空氣。
“來不及了,從你一進門開始,我就已經下了藥,這整間房裡可全都是哦,”柔妃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凝視着她的眼。
從她的眼裡,她看到了瘋狂的恨與如墜冰窖的寒意,全身一個顫慄,冰冷蔓延全身,她沉聲問,“你下了什麼?”
至今她還未感到任何的不適,也沒有當初被趙猛下藥時的暈眩,可就是這遲遲未發的藥性,才更讓她恐懼不安。
“怕嗎?呵呵,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賤人,都是你害的,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皇上,皇后,孩子,統統都是我的,偏偏就是你,你這個賤人,爲什麼要進宮,憑什麼搶走了皇上,還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沒有,我並沒有害你。一直以來,我從沒想過跟你們作對。”即使當她發現有人在她藥裡下毒,她也不去過問,不想把事情鬧大,因爲那對誰都沒有好處。可偏偏就是她一步步退讓而造成了她們的得寸進尺。
“你就繼續狡辯吧。”柔妃脣畔勾起,陰冷的笑意沁得她全身發寒,“今天,本宮就要你付出代價。別以爲用容妃當替死鬼,就可以矇混過關,我可不會像皇上一樣輕易地被你騙過去。”
腹部一股火熱流動,漸漸蔓延向四肢百骸,衝撞向她的腦海,令她想與她爭執的理智逐步瓦解,她手足無措地看向她,希望不是像她想的一樣,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像似了……。
“很難受是吧?哈哈,”柔妃猖狂的笑聲在她聽來如雷貫耳,耳畔嗡嗡作響。
“是不是很熱,很難受,好想找個男人安慰一下?”柔妃曖昧地對着她句句引誘,視線還時不時地撩向一旁的玄少,她緊咬着脣畔不讓自己逸出一絲羞恥的呻吟。
臉憋得通紅,可她仍不發一語,“我再告訴你件事,皇上他……也試過這種味道哦。”
她震驚地睜大眼睛瞪着她,“你對他下藥,嗯~”一聲羞人的呻吟逸出,她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看到柔妃更加猖狂得意的大笑,指甲深深地陷入肉裡。
“是,我是對他下了藥,而且,這還得多謝你呢,如果不是你,以他的能耐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讓我得手,進宮三年啊,哈哈,他竟然一天都沒寵幸過我,嗯?不止是本宮,還有容妃,清妃,這些事想必她們自個清楚,無論如何費盡心思,都不會得到他的恩寵,而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他一心的寵愛,你,真是讓人嫉妒得想毀了你。”聽着她時而沉吟的自述,時而瘋狂的張狂,她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你放心,竟然給你下了藥,本宮就一定會爲你負責,你的男人,待會就送過來。”
眼皮直跳,可她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就怕說出口會惹來更多的羞辱。
“他來了。”玄少一聲提醒,讓她笑開了懷,卻讓她絕望地想死。
“苦短,你就好好享受,明早,本宮會帶人前來看望你的。”小依眼見着他們兩人離去,卻沒有一點力氣阻止,腹部翻涌上來的火熱讓她的視線出現了重影,她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去,偶爾扯到身上還未痊癒的傷口,疼痛令她的理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咬牙,用力地拖過身上的傷,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可她的眼卻是驚喜,這招有用。
細微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她極力辨清門的方向,這在無人之地能聽到的一點聲音在她耳中卻成了帶領她走向死亡之路的催命符。
門咿呀一聲打開,看清門外的人影是誰時,她扯開嗓子喊了聲,“不要進來。”
子軒一怔,收住跨進門檻的半隻腳,“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