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兇險

(十二)

英姑夜不能寐,紅尾狐也是輾轉反側,天色放亮,英姑惜別師傅,獨自踏上行旅。這一日碧空如洗,格外清朗,英姑卻沒有這般好心情,孤寂走在叢野小徑。估摸兩個時辰之後,英姑終於看見路人,化作人形的蝶仙,又貌若天仙,過往商客行人莫不駐足,都投來讚許目光。英姑心境漸趨敞亮,暫時忘掉與師傅分別的苦楚,眼望人間繁華,她不覺竟喜歡上凡塵之地。

時值炎炎夏日,烈焰當空,驕陽似火,英姑體內有萬靈珠,並未感到暑熱,一股涼意從裡及外傳遍全身,頓覺清爽暢快。英姑行至青城地界時,前方有名道人迎面走來,他清瘦俊逸,一望便知功力非凡。此刻道士已是汗流浹背,酷熱天氣對英姑無甚作用,可是這位道家顯然難堪烈日蒸騰。就在兩者擦肩而過之際,雙方都特意留心對視了一眼,四目交匯,均覺察出對方的不同尋常之處。

雖然道士年紀不輕,眉宇間仍是隱現一股令人琢磨不透的銳氣,想必是他多年修身養性,習練法術的結果。英姑也不是平凡之輩,清麗脫俗,周身散發氣定淡然的意蘊,塵世間的女子,恐怕不可能有如此氣質。道士的眼睛聚焦於英姑的仙靈杖,那可是傳說中的奇珍異寶,他眼力極佳,不會看錯。望着這件稀世寶物,道士心中暗想,此神器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這女子不是仙姑,就是羣山密林裡的精怪。

道士自忖功力不足,若要得此珍寶,只宜巧取,不可豪奪。道士熱情搭訕:姑娘去往哪裡?怎麼沒有家人伴行?路上若是有壞人該當如何?英姑還是頭一次遇見人和她交談,此前她被人誤當成妖精橫遭**,這一回她甫一下山,便受到暖融融的禮遇。英姑不假思索回答:我受師傅委派,前去天紫山投奔師叔,請問道長可知天紫山的方向?道士在郊外道觀棲身,對超過百里以外的地域茫然無知,根本不曉得天紫山。

爲顯示自己博聞多見,道人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說道:你問的天紫山,正是我準備修道的地方,我金明道人走遍神州,****,三山五嶽,名山大川,我沒有遺落過。天紫山道路遙遠,距離此地有五六百里的行程,你這樣的女兒家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抵達?即便你到了天紫山,也不可進入,聽說那裡地勢險要,平常人等難以通過。英姑聽他一番神侃,有幾分相信,忍不住繼續問:那應該怎樣進去呢?

金明道人故作神秘兮兮狀言說:我的話還沒講完,據說天紫山有一位神仙,看守這座山,力量超大,法力很強。有他守在那裡,別說是凡人,就連天神魔王也不敢造次,若想通關勢比登天,當然有天帝令牌的神仙除外。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聽過有人能闖進去,依我之見,姑娘儘早另做打算,天紫山萬萬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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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姑耳聞金明道人的忽悠,着實被嚇出一身冷汗,天氣雖熱,有萬靈珠的鎮定特效,非氣候緣故,英姑由於驚嚇直淌虛汗。自從和那羣妖怪較量過後,英姑重新評價自己的武功,仍存漏招,時時心有餘悸。英姑問金明道人: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我戰勝那位神仙,他便會乖乖讓路。金明道人見小姑娘信以爲真,心中暗喜,又開始鼓動脣舌:我未曾與他交過手,不清楚他的底細,你和他比武打敗他,也未必沒有可能。

英姑聽道士說這番話,不禁希望重燃:你有什麼好主意?但講無妨,我倒要討教一下道長的高見。金明道人怪笑連連,一面思忖哄騙對策,一面擺出道貌岸然,運籌帷幄的樣式。他想出一計,口若懸河地說:你不用擔驚受怕,我有一種神器,專門對制服那位神仙有效。英姑急問:什麼神器?我可以看看嗎?金明道長拔出寶劍,左右抖動幾下,嗡嗡作響:就是這件神器,我的正魂劍,你不要小覷它其貌不揚,實際上威力巨大,集有幾千年的靈力。

(十三)

英姑前後上下細心打量這柄俗不可耐的神劍,道長稱讚它削鐵如泥,可是在英姑眼裡,只不過是一件大路貨。這樣平常的劍,隨便在任何一家武器店都能買到,它真有道士所說那麼大的神奇能量嗎?該當道士露臉,金明道人盯看滿腹狐疑的英姑,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你太看重神劍的外表了,我表演一次,讓你見見世面,你會看到它究竟有何種魔力。

金明道長煞有介事地舞起正魂劍,口中還不停地誦唸咒語,大約就在一分鐘之內,他揮劍朝着最近的一座山丘凌空劈斬。英姑正巧這時眨了下眼,等她再瞪圓雙眸四處探尋,哪裡還有小山丘的影子,小山突然消隱,蹤痕皆無。金明道長得意洋洋,清瘦而白淨的臉頰抽動得有點變形,他炫耀說:看見了吧,就是這麼神奇,這回你總該相信了。英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兩眼,恰在閉合之間,山丘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明道人竊喜,暗叫天助我也,正魂劍是他臨時編造的假名,其實是件鈍不可用的廢物,他正準備進城變賣換幾個銅錢。他的劈山之舉完全是天作巧合,無名小山的山神與他私交甚好,方纔口唸咒語通告山神使用挪移之法,暫且在目不能及的地方忍耐一時。金明道士所用的雕蟲小技,瞞不過有經驗的仙靈,而英姑初涉凡塵,閱歷不深,因此被他略施障眼法所矇騙。

英姑對道法出衆的金明道長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親眼所見,絕對不是迷惑視覺的幻術。金明道人見英姑中招,更是有如喜從天降一般自鳴得意,英姑果然如他所料討要這柄破劍:道長,我有個請求,你能不能把正魂劍送給我?金明道人裝腔作勢開言:這恐怕不行,正魂劍是我的貼身保鏢,你真要是想得到此劍,必須用你所帶的物件交換。

英姑出行時只攜帶仙靈杖一件寶物,除此之外,別無值錢的家當。她萬念不捨,然而前途漫漫,若有正魂劍作爲護身法寶,便可安穩無憂。英姑咬牙忍痛割愛,最終決定以仙靈杖換取更爲神通廣大的正魂劍。英姑徵詢道士的意見:我現在沒有別的物品,只有這把仙靈杖,你不嫌笨重的話,就用它來換。英姑後面的話尚未出口,金明道人禁不起仙靈杖的魅惑,一把奪過神杖,將那柄爛劍強塞與英姑手中。

金明道人欣賞着這曠世奇杖,不住地發出嘖嘖的讚歎聲,仙靈杖的確名不虛傳,光彩耀目,比他想象中的仙靈杖還要精美漂亮,金明道人暗忖,今朝我時來運轉,遇到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輕易獲取仙靈神杖。英姑自顧入神端詳正魂寶劍,金明道長趁她不注意,已然大跨步走遠,最後一路小跑,徹底沒了蹤影。英姑根本無心觀察金明道人急忙飛跑的身形,呆望着這把寶劍,愈看愈喜愛。

大概半盞茶的工夫,英姑感覺不對勁,手持寶劍的右臂越來越沉重,不像是拎一把劍,而是提着巨石。隨後異樣的感受使她更爲驚慌,不但正魂劍的重量在增加,它平白無故又陡添熱度。開始時溫暖手掌,正好與英姑體內的萬靈珠冷卻效用相抵,後來則炙熱似炭火,英姑覺得燙手,就彷彿是千萬條烘烤過的蚯蚓爬進她的胸腹,這股熱流隨時可能燒焦她的五臟,猛如山洪暴發,勢同河水氾濫,愈演愈烈。

英姑尖利喊叫一聲,甩手想扔掉這把劍,而正魂劍劍如其名,一旦握住它,休想再和它分離。正魂劍緊緊粘附在英姑的手上,她驚恐萬狀,熱浪仍在源源不斷流入她的軀體。這股熱流絲毫不見減緩,逐漸攀升,讓人不得不對它心懷畏懼。英姑有些後怕,擔憂自己剛出道不久,便不明不白地淪爲冤死鬼。在人跡罕至的荒野山嶺,喊救命恐怕都無人應答,難道她就這麼倒黴,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眼睜睜魂斷身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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