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紫狩

(五十四)

蝶仙好似醍醐灌頂,說道:我明白了,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不必豔羨別人。幻真不語,蝶仙只說對了一半,她閱歷尚淺,講太多的話也是徒勞,只有靠她自己慢慢體會。幻真處於高高在上的地位,養成沉默是金的習慣,不願過多吐露真情實感。他已修行千年,有獨自的見解,與正統的道學不盡相同,被某些人視爲離經叛道的異類,唯有師傅元始天尊非常器重他,將他當作未來的繼承人。

那些大逆不道的妖族,和幻真有着極其相似的境遇,不同的是妖族太過張揚,觸犯天條,以致被打入妖魔之界。蝶仙和幻真差異很大,她拜在紅尾狐門下,潛心修煉,只求平安無事,早日尋到夢中白馬的身影。幻真宛若一道彩虹出現在她眼前,他俊郎如空,清逸如雲,可是她朝思暮想的那隻藍蝶嗎?蝶仙知曉幻真不是蝶類,他又是那般冷如冰霜,像一葉遠航的孤舟,何時才能泊依在她的港灣?

不周山位於荒僻之隅,草木稀疏,渺無人煙,常年覆蓋着積雪,歷來無人敢去。不周山的必經之路是盤龍古道,直通冥界,爲人類妖魔的禁地。人間此時仍暖意盎然,不周山已是飛雪飄降,平添一種悠然詩情。幻真駐足不前,蝶仙問:我們不是去地府嗎?怎麼不走了?幻真道:我沒有告知他們實情,不周山即是我們的去處,我們此行是要尋訪一位神仙,他可以幫我們。蝶仙忙問:神仙在哪裡?我沒有看見。

幻真說:隱居的神仙不輕易露面,待我喚他,他定會乖乖地出來。幻真疾聲高叫:紫狩,還不快快現身。在空曠的不周山之上,幻真的喊聲迴音響起,經久不散。等回聲消弭之後,名叫紫狩的神仙遲遲沒有出現,蝶仙頗感疑慮,幻真是否在說大話,紫狩會聽他的話嗎?幻真接着喊:紫狩,若還賴在洞府裡不來迎接本尊,莫怪我讓你睡不成安穩覺。隨着一陣雪片狂卷的山風吹過,紫狩終於立在他們面前。

紫狩奇異的長相令蝶仙吃驚不小,他像虎像獅又像豹,還長着大鵬一般的翅膀,比四不像都奇特。紫狩的聲音更是可怕,如同牛吼一樣,他和幻真很熟悉,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紫狩咆哮道:我早已猜到是你,他人不會有這麼大的膽量,敢在我的地盤大呼小叫,擾得我做不完好夢。幻真不客氣還口說:我喊了許多時間,你纔出來見我,是不是又在和哪位仙子夢中相會?

紫狩嘟囔說:你總是取笑我。幻真說道:孤家寡人的滋味確實很無趣,我勸你現實一些,找個小魔女成親,免得一邊做夢,一邊流口水,有損形象。紫狩鬱悶地說:你也知道,我這裡荒無一人,你讓我到何處找呢?日後你留意一下,爲我介紹合適的人選。幻真虛張聲勢地說:我替你物色了多少絕色佳麗,你每次都是新鮮幾天,就把人家氣跑了,以後你要多加耐心,這歸咎於你不合羣的惡果。

紫狩瞥一眼蝶仙,問幻真:這是你帶來引見給我的仙子吧,這位仙子看着善良溫柔,我一定會好好待她,保證不再惹她生氣。幻真一把揪住紫狩,急急地嚷道:你做什麼春秋大夢,聽好了,他是我的女友,與你無關。紫狩說:抱歉,我多心了,朋友妻,不可欺,你的女友我豈能有非分之想?蝶仙聽幻真頭一次稱她爲女友,雖說是應付紫狩的託詞,也讓她心湖泛起漣漪,欣喜異常。

幻真說:言歸正傳,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的目的是向你求助。紫狩拍打着厚重的胸脯說:你有何事,儘管道來,我盡力幫你,話又說回來,我的終身大事,你可要記掛着。幻真道:沒有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紫狩問道:你有什麼要緊的事,還親自跑一趟?幻真看看蝶仙,然後開口說:我有兩位朋友,不幸墜入冥府,你掌管生死輪迴的特權,想辦法通融通融,將他們起死回生。

(五十五)

紫狩面露難色,緩緩言道:此事有難度,生死在天,祈求不老不死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逆天意去保他們長生不亡,別的事情好商量,這件事實難從命。幻真問:我只要你使此二人重生,對於你可謂易如反掌,怎麼你不願意救他們?紫狩疑惑道:我不清楚你們的關係,我勸你少管閒事,你只消過自己安生日子,瞧瞧你女友多漂亮,有此種豔福,你何必勞神費心思去管那些事不關己的麻煩事?

幻真顯然被激怒了,粗暴地說:你說服不了我,那樣的話,不是我幻真的風格。紫狩氣急敗壞地說道:你的處事原則,我不能改變,可你現在有求於我,你所求之事,我也幫不上忙,你們請自便吧。幻真正要回話,紫狩已轉身裹挾一股黑風,朝他的洞府而去。幻真跟蝶仙對視了一眼,決意不可就此罷手,他拉起蝶仙一同追趕紫狩。他們在洞外喊叫多時,紫狩也不迴應,看樣子他和幻真言語失和,賭氣閉門不出。

幻真對蝶仙說:我知道紫狩的脾氣,喜歡和人鬥氣,只要我們在此處守着,他總有出洞的時候,到那時他會答應的。與此同時,紫狩正在悄悄窺探外面的動靜,透過石門的縫隙,似乎兩人還未走遠。紫狩躺在舒適的牀榻之上,迷迷糊糊地酣然入夢。等紫狩睜眼醒來時,心想幻真和他的女友早該離開了,他從門縫觀察,果真看不見他們的身形。不周山遼遠無際,紫狩不放心,走出洞府巡視一遍,以確認兩人離去。

紫狩滿心高興地回洞,卻發現幻真和蝶仙端坐在他的牀上,正等他巡山歸來。紫狩垂頭喪氣而言:你們沒有走啊,換成別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幻真,我認輸,同意你的要求,將他們救活。蝶仙好奇地問:紫狩大仙,你用什麼方法救他們?紫狩神秘莫測地說:我自有辦法,至於使用何種手段,天機不可泄露。蝶仙只好噤聲,不便再追問下去。幻真催促道:你快一些,恐怕晚了你用什麼法子都失靈了。

紫狩掏出一塊碧玉,說道:無妨,你們暫且迴避一刻,我很快便可大功告成。幻真和蝶仙出洞門等候,約摸半盞茶的時間,紫狩招呼他們:進來吧,見識一下我的傑作。他們通過碧玉,真切地看見牽牛和玉蘭,已神奇地起死回生。牽牛清秀俊雅,恰如小茉莉說的那樣奪人眼球,再看玉蘭,冰清玉潔,純逸脫俗,牽牛和玉蘭堪稱是絕配。紫狩用碧玉乾坤鏡復活了兩人,他們對紫狩感激不盡,雙雙拜謝恩人。

紫狩展眉而笑,他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成人之美大好事,很有成就感。牽牛和玉蘭飄然飛昇而去,紫狩扭頭對幻真說:你別看我其貌不揚,我能預知前生後世,轉變命運。幻真我看準玉蘭的模樣嬌俏柔美,以後你按照她的標準再給我找一個。幻真滿口應承下來,明裡是對紫狩安慰,心裡則是暗自好笑:憑你的長相,你瞧上人家,人家不願意也是枉然。幻真不敢直言相告,唯恐惹惱紫狩,再收回成命。

幻真汲取前車之鑑,因口無遮攔,一向冷靜謹慎的他,差點誤了大事。他不可如實對答,口是心非反而更好,否則紫狩反悔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幻真向紫狩道謝:客套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那樣顯得生分,你助我一臂之力,你委託我幫你找老婆的事,我自會記得,我定要爲你送上一份感恩大禮。言罷,幻真和蝶仙告辭,回青羊宮處理善後事項。野象精已除,黃石也病體康復,仍被幻真等人舉薦爲掌門。

一日,附近的山民急急忙忙來報,黑龍潭的蛟龍經常騷擾他們,以至於無人敢出門,他是偷着跑出來報信的。黃石手捻鬚髯,面帶難色地說:蛟龍乃混世魔王的頭號干將,心計頗多,殺人不眨眼。青羊宮與他素無來往,我們剛剛經歷一場大難,人員傷亡慘重,不是我不想伸以援手,實在是無能爲力。山民顯出失望之色,蝶仙道:掌門不肯幫忙,由我們代爲出馬,你不要怕,斬滅惡魔是我們的天職,自然包括蛟龍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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