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七八日的時間,終於把東宮最基本的事務瞭解清楚,且能極快上手,不會下頭人來請示的時候,她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丟自己的人也就算了,但是丟了太子的人,那可就要命了。
合上最後一頁賬冊,遙知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大宮女就來詢問午膳菜單的事情,以前遙知摸不清楚深淺,也不敢隨意的更改。現在自己摸清楚了,自然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定菜單。
至於太子殿下……遙知表示她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喜好,反正不管是什麼菜色他都不挑。
想到這裡,遙知忽然有些出神,嫁進東宮這麼久了,她好像真的沒有發現太子有什麼特別的喜好。人有七情六慾,有各種嗜好,且都能在日常生活中直端的表現出來。
比如喜歡喝什麼茶。
比如喜歡吃什麼菜。
比如喜歡什麼顏色。
御膳房送什麼菜他就吃什麼,不挑。
宮人們沏什麼茶他就喝什麼,不挑。
衣服選什麼顏色他就穿什麼,不挑。
捏着膳食單子,遙知被這個事實給驚嚇到了。那可是太子殿下,怎麼就能什麼事情都不挑,就好像是沒什麼特別的嗜好跟喜愛的東西,這樣的人就如同少了感官般。
從這天起,遙知除了每日處理東宮鎖務,抽出時間給太子做衣裳,剩下的時間就都在琢磨太子的嗜好。他不講肯定不會沒有,只是不願意讓人發現而已。
她在宮裡頭準備了各色各樣的茶點,每日太子來的時候奉上一樣。飯桌上的菜色每日一換,她也細細觀察太子的表現。消遣的時候喜歡看什麼類型的書,寫字的時候喜歡用的文房四寶。不去觀察的時候不會發現對待任何事情都一樣的太子殿下,其實這裡頭也是有區別的。
“遙知,聽說你最近挺忙的啊。”元昭捧着葡萄邊吃邊說道。
“你都聽說了啊?”遙知捂臉,“可見是外頭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太子妃有多蠢了。”
“不會,有太子在,不應該放出去的消息,絕對不會散播出去的,這一點你要對他有信心。”元昭混不在乎的說道,以前的時候怎麼樣她不清楚,但是自從嫁做人婦之後,她跟外頭的各家夫人有了比較深入的來往,這才發現原來大家都對宮裡頭的事情十分的感興趣,以弄到別人都不知道的消息爲榮。但是上有父皇坐鎮,下有太子監國,宮裡頭圍着的柵欄三尺厚,想要打探宮裡的消息難如登天。
除非太子想要廢了太子妃,不然對於太子妃的任何的不好的傳言,都會被太子以最快的速度消滅於無形。未來的國母,可不能有任何的瑕疵被人非議。
遙知看着她,“你對他倒是很有信心。”
元昭眼睛一亮,聽着這句抱怨有些意思,以前太子妃可不敢說這樣的話的。元昭心眼多,想要套一個人的話有一百八十種的辦法讓人毫無察覺的開口。不過短短工夫,就從遙知口中聽到了一個略顯驚梀的故事。
新嘖嘖兩聲,自己這個太子弟弟也真是……好無語啊。對待妻子怎麼就能跟對待屬下一個態度呢?
話說太子妃的脾氣也太好了點,就這樣還任勞任怨的,夫妻都沒吵架,也太驚奇了。
“你都沒表達你的不高興?”元昭看着遙知問道。
“這還能有不滿意?”遙知也同樣看着元昭。
兩人大眼瞪小眼,元昭就說道:“怎麼就沒有?他這樣操勞你你就沒生氣?”
“可是的確是我做得不夠好啊。”太子妃的職責她沒掌握全面,自然要盡心學習,這是應該的吧。
元昭忽然發現一個自己從沒有發現的事實,自己這個弟妹好像對什麼事情都沒有抱怨的想法。就好像天上掉下來塊石頭砸在她頭上,她也只會埋怨自己站錯了地方。
“其實我是指太子讓你學這些東西的時間太倉促了,你以前沒學過這個,應該慢慢來纔是。”她講的其實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要是別人二話不說就把一堆事情扔在她頭上,估計她都要跳腳了。
“我能學得來,爲什麼要慢慢的?”遙知也有些不明白,其實她學這些並不吃力,學着看賬本管傢什麼的是在家裡就學過一些的,只是沒有宮裡頭這麼繁瑣,只要用點心還是很快能上手的。她最頭疼的是宮裡頭的人事往來的龐大脈絡網,主要是記京都這麼多有誥命的夫人名諱,以及其家族歷史甚至與家族八卦比較費腦子。
這些東西現在看着沒有什麼用處,然則遇上宮裡頭的大節日,面對着全京都的誥命以及進宮的各家夫人,若是她記錯了人,或者是沒認出來,亦或者說話的時候不小心捅了人家的黑歷史心窩子,這纔是犯了大錯呢。
想着想着,遙知就把這個給抱怨出來了,“其實別的都好說,管傢什麼的我在家也學過的。就是京都的人也太多了,一時間對不上號。”
元昭看着遙知就說道:“我對看賬本什麼的最沒興趣了,我對認人有興趣,多好玩啊。你不用怕,等到宮裡頭開宴,我站在你身邊會提醒你哪家的夫人是哪個,這家的各種事情,不用擔心到時候鬧笑話。估摸着你記賬本的本事,多見兩次就沒問題了。其實你壓根不用擔心,坐在太子妃這個位置上好些人都是要仰視你的,更何況京都的各世家跟母后關係極好,那些夫人不會爲難你的。”
以前不是有世家夫人看不慣宮裡的貴人出聲爲難的,畢竟之前世家根基深,權力大,這些夫人有時候比宮裡頭的位份略低些的嬪妃還風光。就算是出聲爲難了,也不會有人出來主持公道的。
拳頭硬的,就有話語權,就能直起腰板斜着眼睛看人。
亙古以來皆如是。
兩人性子相投,說着說着就聊到了太子的身上,遙知側面的瞭解了一下太子的成長曆程,然後徹底沉默了。
怎麼就能有人聰明到連發指都不用,直接給拜服了。
“跟殿下比起來,我這傻的也太明顯了點。”遙知略心酸,這種心情被人是無法理解的。公主跟駙馬是比翼齊飛,是不能明白另一半比自己高出太多的感受的。
仰望太久了,脖子也會酸啊。
“這不一樣,太子再厲害,一個人也不能傳宗接代是不是?”
遙知:……
摔!難道她的作用就只能跟母豬做個比較了嗎?
好悲傷的喜劇故事。
“你別這樣想,其實太子很可憐了。”元昭嘆口氣。
“他有什麼可憐的啊?”遙知還在想,如果自己現在奮發向上,以後會不會距離能縮短的小一點?好像智商這種問題,後天努力再努力也沒辦法跟天才抗衡的吧。
“怎麼不可憐?身爲太子,從小就要喜怒不形於色,當然我弟生下來就帶有我爹的屬性,自帶冰山臉。別人想要從他臉上探查什麼,基本上不用費這個心了。可是除了這個之外,他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不能有任何能被人利用的短處,活着挺累的。”
遙知沒聽明白,但是聽到喜好這兩個字,就想起了自己之前想的那些,忍不住的問道:“爲什麼?”
“很簡單啊,爲了保命。”
“什麼?保命?”遙知不解的看着元昭,“這跟保命有什麼關係?”這腦洞開的也太大了點吧。
元昭看着遙知是真的不知道,就開始給她普及知識,論宮鬥生存大法的重要性以及實用性。
“宮裡人這麼多,要是太子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且不加掩飾的表達出來,你想想這是多危險的事情。若是有人想要害他,就能從這裡下手。喜歡一道菜,也許別人知道你愛吃,會在裡頭加點讓你後悔終生的作料。喜歡騎哪匹馬,也許有天你騎着出去了再也回不來了。你沒有喜好,別人摸不清楚你的底細,就無從下手,這下你明白了吧?”
“那……也太可憐了。”遙知簡直是目瞠口呆,要不要這麼陰險啊。
“所以啊,你要對我弟弟好點,你看他過得多不容易。吃點想吃的都不敢說,喝口喜歡的茶都不敢多喝,這日子過得還不如百姓呢。”元昭重重的嘆口氣,一臉悲傷地看着遙知。心裡卻差點笑開懷,遙知也太善良了,她說什麼就信了。不過爲了弟弟的幸福,看着自己這個弟妹有些遲鈍,只得主動再推一把了,哎,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容易,還要操心弟弟的人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