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夫晏送走宮裡來的人,一時間都沒有從這個消息中緩過勁來,他也曾想知道這究竟怎麼回事,但是來傳旨的小太監一問三不知,三問九搖頭,可見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至少這個傳旨的小太監只不過是跑腿的,裡面的彎彎繞繞十一點都沒摸上。
沉着一張臉,姬夫晏轉身欲回書房,走了兩步想了想又轉身去了後院。
夏冰玉正逗着女兒玩,嘴角帶着輕笑,手裡的撥浪鼓輕輕地晃着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就看到女兒嘴角都彎了起來,這是高興了,她也跟着高興起來,“安姐兒願意聽這鼓聲是不是?娘也喜歡聽呢,我搖給你聽。”
姬夫晏走進門來就看到王妃正垂着頭坐在榻邊上,手裡拿着撥浪鼓輕輕地搖着,面帶微笑的跟襁褓裡的女兒說話。縱然這個女兒反應好像比同齡的孩子都遲鈍一些,但是王妃卻從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總是這樣輕聲細語的陪着孩子說話。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夏冰玉回頭就看到了走進來的姬夫晏,笑着說道:“王爺回來了,剛纔安姐兒笑了呢,您快來看看。”
“好。”姬夫晏快走兩步走了過去,垂頭一看,女兒已經不笑了,正木着一張臉隨着聲音追尋撥浪鼓的方向,他心裡就輕輕的嘆息一聲。
“剛纔分明還笑來着……”夏冰玉覺得有些難看,好像她在撒謊騙人一樣,眼眶就紅了。
“小孩子一會笑一會兒不笑的,這有什麼。”姬夫晏就坐在女兒的另一邊,伸出手指讓女兒握着與她逗着玩。這孩子都七個月了,當初嘉哥兒七個月的時候嘴裡都能嗚嗚咽咽的學着要開口了,可是安姐兒卻跟三四個月的孩子一樣,對什麼似乎都沒有興趣,反應都慢一拍。
夏冰玉聽着姬夫晏這樣說,心裡鬆了口氣,就點點頭,“這孩子許是個慢性子,等大一些許是能好點。”
姬夫晏就點點頭,滿腔的話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跟冰玉說。本來這孩子就看着有些讓人捉急,這性子要是真的慢性子也沒什麼,可真要是……現在又出了改名這事兒,自己聽了心裡覺得憋悶的難受,更不要說她了。
“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姬夫晏安撫冰玉,似是不經意的說道:“我想給孩子換個名字,你覺得怎麼樣?就叫鳳久,希望將來她能得一良婿鳳凰于飛,也盼着她一生長長久久,幸福安定。”
夏冰玉有些奇怪的看着姬夫晏,“好端端的怎麼想起改名字了,我覺的王爺之前取得名字就極好,我還是更喜歡亦安這個名字,還是別改了吧。”取好的名字又要改,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人怎麼想呢。女兒纔出生的時候,雖然看着有些木木的,但是她覺得可能這孩子性子太靜了,一直不願意承認這孩子可能有些不妥當。可是現在這孩子都七個月了,跟以前比也沒多大的變化,她心裡的不安就越來越深。也因此董側妃至今不得王爺原諒,她恨極了她,若不是她,女兒怎麼會早產?若不是她她的女兒就不會是這樣子。
可就算是這樣,這也是她四月懷胎生下的孩子。
“雖然我也喜歡亦安這個名字,不過我覺得鳳久更好,我盼着這孩子將來能有更大的福氣,就這麼定了吧。”
姬夫晏雖然笑着說出這話,可是言語間的強硬還是夏冰玉起了疑心。她擡頭凝視着他,可是王爺卻不肯看她,她就知道這裡面一定有事情。
臉色一下子變得有幾分蒼白,她的身軀甚至於都有點顫抖起來,“告訴我,究竟是爲什麼,你別瞞着我。”說着她一把抓住姬夫晏的手,“表哥,咱們相識這麼多年,你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你別騙我,我什麼都能忍,就是不能忍受你欺騙我。”
看着夏冰玉淚落如珠,姬夫晏將她換進懷中,“不是多大的事兒,就是給孩子換個名字,這個名字更好,更襯她。”
夏冰玉的心一寸寸的往下沉,姬夫晏不肯說爲什麼,可見這件事情比她想的要複雜些。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靠在他的胸口,緩緩說道:“你我夫妻,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便是天塌下來,我也跟你一塊頂着。你跟我說實話,我心裡也能有個底,不然你這樣什麼都說不明白,我心裡更像是個無底洞,你就跟我說了吧。”
姬夫晏長嘆一聲,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夏冰玉靠在姬夫晏的懷裡,久久沒說話。
姬夫晏有些不安,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怎麼不說話了?你要是心裡有氣就朝着我發,別憋在心裡。”
夏冰玉慢慢的直起身子來,看着姬夫晏,眼中帶着幾許柔情,“你是我最愛的人,我爲什麼要朝着你發脾氣?我捨不得,也不願意。”說到這裡眼色頓時一變,徒添幾分犀利,“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來的這麼古怪,原來又是她搞的鬼。都這麼多年了,她在宮裡呼風喚雨,享盡榮華,怎麼就還是要跟我過不去?我們夏家大房因爲她倒得黴還少嗎?這女人真是狠,可恨皇上居然看不透她的真面目。任由她讒言,放任她囂張,長公主又不是皇子,名字有何忌諱?她分明是要給我一巴掌,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姬夫晏握着夏冰玉顫抖的手,安撫她,“你先別生氣,現如今我們是拿她沒有辦法的,但是未必一輩子就沒有辦法。”
夏冰玉看看女兒,心裡止不住的漫上幾分淒涼,撲進姬夫晏的懷裡哽咽起來,“我苦命的女兒,被人害的早產神智受損,如今連起個名字都要被人壓一頭。分明我的女兒比大公主出生要早,名字起得也早,爲什麼改名字的不是她?”
姬夫晏眼眶泛紅,他從沒有如同這一刻般對他的父皇有怨言。他沒做錯什麼,可爲什麼要這樣對待他的女兒?冰玉說的沒錯,分明她的女兒先出生,名字起得更早,哪來衝撞?哪來忌諱?
如果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是他,會不會有人敢讓他給女兒改名字?
第一次,寧王奪位之心這麼的濃烈,帶着濃濃的不甘跟委屈,化成熊熊的怒火充斥在心間。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你別傷心,現在委屈她的,將來都會彌補回來的。”姬夫晏抱着妻子重重的許下諾言,他的孩子,誰都不能輕賤。
“表哥……我只恨,只恨她爲什麼要這般待我的女兒,孩子這麼小何其無辜就要被逼着改名字……”夏冰玉泣不成言,滿面淚痕,這些人欠她的,她一定會早早晚晚的都收回來。
“砰!”的一聲,董婉手裡的茶盞跌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面白如紙,雙手下意識的捧住肚子,擡眸看向鄔媽媽,“你說的都是真的?”
鄔媽媽就點點頭,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董婉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想要扯起一個笑容,卻發現臉僵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這下子王爺只怕更不願意見我了。”
鄔媽媽眼眶就紅了,“側妃您別傷心,王爺怎麼會怪您,這事兒跟您有什麼關係,這是宮裡皇上的意思,又不是您要給大郡主改名字,您可別這麼想。”
董婉輕輕搖頭,“媽媽你不懂,王妃怎麼會任由這個機會錯過,她定會在王爺面前提到大郡主的可憐委屈之處,一定會提到早產的緣由,呵呵,她怎麼會輕易地放過我。”
“那這也太過分了,這事兒分明跟您沒關係,現在又扯上您,這不是……沒安好心嗎?”鄔媽媽幾乎要咒罵起來,看着側妃的樣子又把滿口的話嚥了回去。
“怎麼會沒關係呢?當時那麼多人證着我推了王妃,不是我做的也是我做的,關鍵是……王爺更相信王妃。”縱然她當時盡力解釋了,可是有如何敵得過王妃跟王爺十幾年的竹馬情。董婉知道也許這輩子她就只能有兩個孩子了,肚子裡這個就是最後這一個了,也許這輩子她就要在這王府裡被冷落起來,在這四角天空的院子裡慢慢的變老,慢慢的被人遺忘。可是她能這麼過,但是她的孩子不能因爲自己而一輩子看着正院的臉色過着委屈卑下的日子。
鄔媽媽摸一把淚,想了想說道:“要不給國公府送個信想個辦法,總不能這樣下去啊。”這幾個月王爺來這邊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整個王府的人看着側妃失*,不知道多少腌臢貨暗中欺負他們,若沒有正院的意思,他們就敢這麼膽大包天?
董婉搖搖頭,腦海裡卻想起那天的事情,那天天氣那麼好,她跟在夏冰玉身後去探望病重的德妃娘娘。可是走着走着,不知道是她沒走穩還是人多走在一起撞了下,反正她是身體晃了晃,然後王妃就摔倒了。她自己也記不清楚是她真的撞了王妃,還是王妃趁機摔倒誣陷她。
現在回想起來,她依舊弄不清楚那天的情況。但是她能保證,她真的不是故意撞王妃讓她早產。
她還沒那麼歹毒。
可是,她在王爺出事後急着趕回來的路上,馬車出了事故,他們母子差點殞命,她卻能肯定這裡面一定有王妃的手筆。只是她插手多深她無法得知罷了,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其實她自己也有點賭一把的心思,她就想着也許王妃會趁機對她們下手若被她捉住把柄就能扳回一城,所以她特意沒帶足夠的侍衛護着。但是她絕對想不到,敵人居然會想把她們碾死在馬車裡,如果知道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做那種蠢事的。
可是,自從那件事情後自己得到了什麼?王妃的地位依舊穩固如山,但是她卻跟自家姐妹越走越遠。徽瑜疏遠她是爲的什麼她知道,但是她真的不能拍着胸脯跟徽瑜說這件事情跟她一點關係沒有。
董婉低頭看着自己已經快要臨盆的肚子,第一次覺得那麼的前途蒼茫,沒有絲毫的光明指引。
“府裡準備的產婆跟奶孃你都親自查過了嗎?”董婉轉開了話題,看着鄔媽媽說道,越是這種時候她越不能慌,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她能找到機會證明自己的。
鄔媽媽就點點頭,“查是查過了,可是畢竟是王妃準備的。若是有心瞞着您做手腳,老奴真的查不出來。要老奴說還是要國公府暗中查一查纔好,可您偏偏不肯。”鄔媽媽都要愁死了,產婆不是熟悉的,奶孃不知根知底,她們在這四角院子裡就像是被囚禁起來,外面的情形一無所知,這要是……生產的時候產婆使個壞心,側妃可就危險大了。
生孩子都是鬼門關前走一圈的事兒,有個意外什麼的誰也沒有三頭六臂的盯着啊。
董婉看着鄔媽媽着急的樣子,心裡微微有些暖,就看着她說道:“越是這種時候,咱們越不能生事兒。我孃家出面,一來置王妃的臉面在何地?王妃丟了臉就是王爺丟了臉,王爺那麼重顏面的人肯定會惱羞成怒遷怒於我。二來,事事都要孃家出頭,仗着孃家欺負婆家,王爺更要生疏於我了。再說了,如今我哥哥都娶了嫂子,嫂子也生了小侄兒,總是麻煩孃家,也會惹人生厭。”
“瞧您說的,國公爺跟夫人還在呢,哪裡會嫌煩。”鄔媽媽心酸,這日子過得真是憋屈。
“等我爹孃百年後呢?做人總要留一線,我便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也得給孩子們留後路。外祖家是他們將來的依仗,我不能讓嫂子因爲我連孩子都不待見。”這世上從沒有毫無血緣的人會無底線的遷就另一個人,他爹孃哥哥會對她包容退讓,可是嫂子卻不能。可是爹孃總會老去,哥哥跟嫂子的孩子們越來越多,牽絆越來越多,總不能爲了一個出嫁的,還是給人當側妃的妹子鬧的夫妻生分了。
以前她不懂這個道理,總覺得孃家就是她的地方,可現在……嫁人之後她明白了,幸好明白的不晚。
所以,她得跟孃家嫂子多來往,保持好親近的關係,將來國公府的中饋總是落到嫂子手裡的。現在把人得罪了,爹孃在的時候她是痛快了,可是將來呢?
她不能不想的長遠些,若是在婆家的日子過得好,她又何須如此的小心翼翼。正因爲在婆家不舒心,更不應該跟孃家也鬧僵了。所以上次的事情,王爺再叫她回來的時候她就回來了,總呆在孃家,所有人圍着她轉,嫂子怎麼會開心呢。分明她是個孕婦,正是全家捧着的時候,她不能搶了她的風光。
“那……就這樣了?”鄔媽媽擔憂的說道,產婆奶孃沒個能心安的,這孩子怎麼生?生了之後怎麼養?
董婉慢慢的垂下頭,“晗妃娘娘孤立無援在宮裡都能平安生下孩子,我總不能仗還沒打呢就先認輸了。”說到這裡頓一頓,“若是王妃真的都給了手腳反而更好,我便有了翻身的希望,怕就怕她太沉得住氣,根本就不動手,我以後的日子就更難過。王爺只要看到郡主,便會厭惡我多一分,這日子更沒個出頭之日了。”
鄔媽媽聽着心酸不已,這日子過得不僅憋屈,更令人擔驚受怕,什麼時候能有個出頭的時候。
看着鄔媽媽難過的樣子,董婉反而寬慰她說道:“媽媽擔心什麼,我的孩子總會長大,只要他們能有出息,我將來自會有出頭之日。人,不能只看眼前,鼠目寸光,終成不了大事。”
“是,您說的是,只要您好好的,老奴怎麼都成的。”鄔媽媽連忙擠出笑容說道。
董婉就長長的籲口氣,謀不了夫妻之間的恩愛相隨,她只能謀一世的權利風光了。
從她下定決心嫁進寧王府,她就知道,她這輩子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子嗣。
靖王府裡,徽瑜正在招待燕億白,只見她消瘦了不少,一身薑黃色的襖裙倒是襯得老了幾歲般。
“熙哥兒洗三、滿月我都沒能去,這心裡一直覺得愧對侄子,正想着這兩日去看看他。”徽瑜笑着說道,四月的時候燕億白生下一子,董大哥取名光熙。當時徽瑜挺着八個多月的肚子沒辦法出門,只是使人送去了禮物。
徽瑜生女的時候,熙哥兒正好身上不好,燕億白要照顧孩子也沒能來,熙哥兒現在好多了她就親自上門來致歉,沒想到靖王妃倒是先開口道歉,她就笑了笑,“當時那種情況你要真是過去,我那纔是坐立不安呢。一家子人何須這般的客氣生疏,知道你的心意,心裡都明白着呢。說來也巧了,昭姐兒的好日子我也沒能來,我心裡纔是油煎一般的。”
“熙哥兒可好了?”徽瑜關切的問道,“大伯母跟我娘來的時候一個都沒說,只是家裡有事嫂子要留在家裡,我若是知道熙哥兒身上不好,早就去探望了。”
“你正式要緊的時候,哪裡能說這個讓你分心,是我求了娘跟二嬸嬸不要跟你說的,你別怪她們。孩子好多了,可能是奶孃吃的東西不太合適,所以這才導致他拉了幾天的肚子。奶孃又重新換了一個,如今都好了。”燕億白說着嘆口氣,那幾日真是急死她了,那麼小的孩子一直拉肚子,夜夜的她都睡不着覺,昭姐兒的好日子她是真的沒心來的。
“那我也能放心了,孩子現在太小,要精心照顧。這樣的奶孃是不能用了,要是嫂子那邊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如我跟王爺說說,看看內廷府那邊有沒有合適的。”內廷府管着宮裡所有的事情,這準備奶孃也是其中一件,昭姐兒的奶孃在姬亓玉還沒當上內廷府總管大臣的時候,也是先跟內廷府打了招呼備着,他又親自選回來的。
“不用不用,這種事情哪用麻煩王爺。”燕億白忙說道,“你大哥哥親自讓人找的,這次這個瞧着還不錯。”
徽瑜知道董大哥是個能耐人,燕億白這麼說她就不強求了。說起來她跟這個大嫂真是交往不多,她進門沒多久自己就出嫁了,出嫁之後沒多久連人都先後有身孕了,很多場合都是見不着的,所以略略有些生疏,說完這些話一時間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不過徽瑜卻覺得,燕億白這次來肯定不只是因爲昭姐兒的滿月她沒來的緣故,但是具體爲了什麼,只能等着她開口了。
其實燕億白也有點尷尬,她今天確實還有其他的事情,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不過總不能這麼耽擱着,想了想就看着徽瑜直接說道:“我這次來還有件事情求到王妃這裡,還希望王妃能幫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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