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得有些迷糊了,依稀之間可以聽到耳畔有流水汩汩地流過,背部貼着竹製的塌椅,一搖一晃的感覺甚是愜意,還有那河岸邊長着的血紅色花朵常帶着的香,幽幽淡淡的是極好的催眠良藥。
我想,我確實是睡糊塗了,因爲我在迷迷糊糊之間好像還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極輕的聲響,似乎是故意放緩了腳步一般。
腳步聲有些熟悉,我想一定又是小白那個混蛋想要趁着我午睡過來捉弄我。
這屋子是我三百年前剛得地藏王菩薩賜半仙之軀,打算就此在地府安家的時候小白幫我蓋的,因爲是蓋在三渡河畔,爲了防河中的小鬼前來打擾,小白特意在屋外設了層結界,門口又安了通信用的銅鈴,一旦有外人進來銅鈴就會發出聲音,如此看來能進到屋子裡來卻沒有驚響銅鈴的也就只有他了。
腦子裡將推理又過了一遍,我心裡愈發確信來人就是小白,正打算睜開眼睛嚇他一下的時候卻忽然聽見那腳步聲停在了三步外。
怎的就停在那裡了,難道是發現我在裝睡了?我心下疑竇暗生,又不好意思睜開眼睛去問他,按他的狐狸性子只怕到最後會說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此一想不免覺得有些犯難,裝睡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一邊要注意着周圍的動向,一邊還要防止自己迷迷糊糊地再次睡過去,不如裝作是剛清醒過來的樣子,這樣子他總不好再說些什麼了吧?
正當我打算合時宜地睜開眼睛卻忽然聽到擺渡人那帶着笑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大人,這是又來看花?”
“嗯。”被喚作“大人”的男子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裡透着一股寂寥的滋味。
我當下心裡就咯噔了一聲,耳邊這個男子的聲音絕對不是小白的聲音,那個花花公子說話向來都是帶着三分笑意,什麼時候會用這種寂寥的語氣說話了?
可這銅鈴沒響除了他又會是誰呢?難道說……結界的保修期到了出現了破損,然後有人趁着這個空夥同擺渡人進到了屋內賞花?
可這屋裡除了傢俱以外哪有什麼花呀,莫非他是那凡間話本子裡說的採花賊?
想到這裡我的心臟經不住就顫了下,冷汗一個勁地從後背往外冒,雖說佛祖常說“□□皮相不過過眼煙雲”不過這……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那擺渡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您守着這花都三千年了,您還打算守多久?”
“守到花開。”
三千年。我經不住一陣詫異,心想這人毅力可真好,三千年蟠桃都開花了,他居然能守着這麼朵花三千年,不過如此看來這人應該不會是那採花賊,多半是個被執念纏身的人,守着一朵不會開花的花,等着花開。
心安定了下去,睏意不免又席了上來,腦子混混沌沌地聽着擺渡人在那裡絮絮叨叨地說這些什麼,而那個人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什麼,我暗暗地打了個呵欠換了個更舒適的位置,打算無視那兩人繼續睡我的午覺。
徐徐的風吹拂着我的臉頰,酥酥癢癢的感覺很是舒服,淡淡的彼岸花香味不斷地催着我入眠。
也罷也罷,待我一覺醒來再去替那人消減了他的執念,省得他再趁我午睡溜進來賞那什麼勞什子花。
當然如果他能等的及的話,哦,對了,醒來一定要記得讓小白來修結界,不然下次指不定什麼牛鬼蛇神都闖進我屋子裡來賞花了。
這是我在失去意識前唯一還記得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