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陣顛簸中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漫天的紅雲,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雲朵鋪排在天上,原本應該是藍色的天空像是被潑了一層紅色的顏料一般,竟讓我在一瞬間幾乎要被這奇異的景象迷了魂魄,直到小白略帶無奈的聲音響起纔回過神來。
“喲,姐姐誒,您可終於是醒過來了,這幾乎是睡了一天可累壞了揹着您趕路的小的了,我說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啊?”
我知道他這麼說只是在調侃我,神仙畢竟不同於凡人,怎麼可能才過了這麼一會兒就被累壞了呢?我本想說兩句笑話下小白,誰知剛一張開嘴我就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沙啞乾澀的嗓音讓人一聽見便就聯想到了那沙漠中龜裂乾涸的土壤,我着急地拽着小白的衣領試圖引起他的注意,而小白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放緩了腳步問道:“你怎麼了?”
“我,小白……”我張了張嘴剛開口說了兩句就伏着小白的背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小白這才察覺到我的異樣,忙將我放在路邊單膝跪在我身旁焦急地問道:“知淺,你怎麼了?你嗓子怎麼了?”
我咳得暈頭轉向只覺得喉嚨口難受的好像有一把無法熄滅的火在燒,那火像是從小腿處的傷口一路向上燒起,燒得我整個人忍不住便呻\吟着倒在了地上一面捂着嗓子一面抽搐,小白被我嚇壞了,一張桃花似的面孔上擠滿了不安與焦慮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愧疚,我被體內燃着的一把火燒得幾乎要昏死過去,迷迷糊糊地看着小白試圖施法將我身上的熱度降下去些,但很快的那團火就又會夾帶着更加猛烈的攻勢竄了上來,我忍不住便蜷縮起身子悶哼了一聲,想要出聲提醒下小白結果卻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淚眼朦朧地擡頭去看小白示意他快停下來。
小白想來也發現他的法術非但無法將我從痛苦中解救出來還會給我更新一輪的痛苦於是便住了手,愣愣地看了我幾秒後就將我重新背到背上,先前優哉遊哉逛着的情緒早已沒了,帶着我御風便向着前面那座山頭飛了過去,邊飛還邊驚慌失措地哀求道:“知淺,你可千萬給我撐住了,他還不容易才救活了你,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得給你陪葬!所以你可千萬要撐住了,這就帶你去找阿黑。”
我感覺我渾身都被那股從內部竄出的毒火燒化,疼痛感幾乎要鑽到骨髓裡去,五臟六腑都有種掉入到地府的油鍋中煎烤一番的感覺,額上的發被冷汗浸得透溼粘連在了臉上,我的神志已經不大清醒了,但依然聽清了小白說的話,一時之間有些疑惑於小白口中的“他”是誰,可又因爲新一輪的灼燒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咬緊了牙關,忍着那股疼痛,儘量保持清醒,因爲我怕一旦睡了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小白御風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帶我落在了那座山頭上,我勉強擡頭向着前方望了一眼依稀之間看到了一座村莊,雖然身上的痛楚絲毫沒有減弱但卻因爲終於看到了人煙而感到了一絲的心安。
我迷迷糊糊地被小白揹着進了村子,聽着小白一戶接着一戶地拍門叫喊,可住在裡面的村民卻好像充耳未聞,小白敲了許久都沒有人出來開門,我趴在小白的背上疼痛感已經漸漸喪失好像是麻木了一般,我感覺到小白的背上也滲出了汗水,也不知道是因爲着急還是被我身上灼人的體溫熱出來的,我見小白連拍了好幾家的門都沒有人出來開門,知道小白心裡氣憤奈何我現在就算是想要說幾句來安慰他一下都做不到,只能費力地擡了擡手輕拍了兩下小白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我雖然面上是在安慰着小白,心裡卻已經是怕的要死,我才活了不過幾百年這世間的美好還沒來得及看遍,往日裡只顧着收集執念修補魂魄好早日飛昇成上仙,全然沒有時間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其實我也不是怕死只不過是覺得就這麼死了顯得有些窩囊罷了。
我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能依稀辨出前方似乎站着一個人影,說是人其實連我自己也不太確定,因爲那個“人”一直一動不動的站在前方,我眼睛模糊的厲害已經幾乎不能視物,我想我差不多是撐不下去了,勉力擡頭再向着那個人影望了一眼之後便覺得眼前化成了一片漆黑的色澤,下意識地緊了緊拽着小白衣服的手,心想着其實小白也不必如此擔心,若是我死了收我魂魄的人終究還是他,也並不是見不到面了,這麼想着我終於還是陷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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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黑暗中我似乎聽見有人在喊我,但我實在是覺得困頓在不行,翻了個身就又繼續睡了過去,可那個喊我的人卻似乎不太甘心一邊在我耳邊喊我一邊推着我的身子,我實在是被吵得不行只能疲憊的睜開眼睛去看那個叫醒我的人。
周圍的環境還有些黑,我剛一睜眼一時之間還適應不過來周圍的光線,只能眯着眼前靜坐着專心地望着周圍的一片黑暗,可坐在我身邊的人卻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伸出手來颳了下我的鼻子,動作親暱的讓我一下子就紅了臉,語氣帶着一份寵溺的味道:“怎麼?村裡的人這般待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麼這次就這麼沉不住氣跑出來了?這可讓我一通好找……”
我心下疑惑,都沒聽明白他說的話,想要出聲詢問一開口說出的話卻變得不受我自己控制:“可我就是覺得生氣,她們往日裡怎麼說我都可以,可是不應該……不應該……”說到後面我的聲音越來越小,面上滾燙的感覺也越來越明顯,而身旁坐着的那個人卻又不依不饒地靠了過來逼問。
“不應該什麼?”
我惱羞成怒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將還未說完的話丟了出去:“不應該說你壞話!”說完側轉身去,不再理會那人。
我此時腦中依然如同一團漿糊一般,只能看着自己做着一些不明所以的事情,而身旁的那個男子是誰我也全然不知,腦中似乎有一寸土地在說着此人熟悉,可究竟熟悉在哪裡我又說不上來,只能在心裡默默地乾着急。
我正思索之際忽然感到腰上一緊,接着一個滾燙的胸膛便貼了上來,我心下一驚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調情,我那不聽使喚的身體終於做出了一些我想要的反應來,有些嬌羞的扭捏了幾下後便聽到身後那男子溫和地說道:“別鬧,乖。”
果然這話一說完我就不再掙扎了,只是口上有些嗔怪地說道:“你要幹嘛,你同我這妖女靠的這麼近小心被你爹看到了打斷你的腿!”
可那男子卻只是輕笑了下,然後在我耳畔噓了一聲我被這人的一個動作又搞得紅了臉,按理說小白往日裡對我做的曖昧舉動也不少,我應該早就免疫了纔是,可如今怎麼就變得這般臉薄有事沒事就紅下臉的,還真的像是一切都不受控制了一般。
“你記得你一直說想要同我一起看場日出。”溫和細膩的聲線傳入耳中,還有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畔,惹得我耳朵又是一陣發燙,好半天才發出一聲沒比蚊子大多少聲的“嗯”。
“那麼今天你就可以如願了。”一個輕柔的吻伴隨着男子的話語落在了我的臉頰上,我只感到一陣酥麻傳遍了全身,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毒汁伴隨着血液的流動遍佈全身後滲入骨髓之中,連帶着骨頭裡都是酥癢的感覺。
原來親吻竟然是這樣的感覺。我心裡微微感到一些羞澀,情不自禁地便將頭扭轉開去,結果剛一撇開腦袋便看到天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變成了亮紅色,點點的光斑從下往上鋪去,像是吞噬黑暗的精靈一般爲那冉冉升起的太陽開出了一條道路。
眼前那些剛纔還被黑暗包裹住的植物們紛紛顯露出了它們的真面目,綠油油的葉片上還夾帶着露水,被升起的太陽照射出一種明媚的光彩,這樣美的景色我幾乎是要看呆了。地府中常年處於一種黑暗的狀態,唯一可以用來照明的只有那懸浮在空中的點點鬼火,我想浩浩三界之中大概也就只有人間可以看到這般美麗的景象了吧。
我正看得出神耳畔的人卻忽然發了話,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喜歡嗎?”
“喜歡。”我情不自禁地接了話,語氣軟軟糯糯的全不似先前強勢。
“那看來這份生日禮物你是很滿意了,不枉費我一夜沒睡。”
我聞言像是纔想起什麼似的發出了“誒呀”一聲,有些不滿地推了推身後還抱着我的人道:“你真當我是這麼好打發的,這樣一來就想打發我?正經的禮物拿不出來看我怎麼罰你。”
那人卻像是收到了什麼難題一般面上全是爲難的神色,口中還自言自語道:“誒,那可真是沒辦法了,我只備了一份禮物如今你卻要我再送一份……”
我滿腹疑惑地看着那人託着下巴做沉思狀做了許久,手指忍不住戳了他兩下問道:“真的沒有?”誰知我手剛碰到那人的衣服便被他一把抓住帶入懷中,詫異地擡眼去看結果卻看到一張含着詭計得逞意味的笑臉,頓時有些惱怒地開始捶那人的胸膛,邊捶邊罵,“混蛋,你又……”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團黑影便迎面罩了下來,接着我便感到脣上一熱,大腦中登時“轟”的一聲,滿滿的全是“又被調戲了”這個念頭。
我傻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半生不熟的男子在我脣上輾轉,靈動的舌頭順着齒頰間的縫隙探了進來誘導着我的動作,之前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又一次襲來傳遍了全身每個縫隙,我不受控制地將手環住了眼前這人的脖子,有些陶醉的閉上了眼睛,連原本還屬於自己的意識都幾乎要渙散開去。
這種被人憐惜着的滋味確實不錯。
我心上混混沌沌的幾乎又要迷失了意志,忽然覺得口中一涼,慌忙睜開眼前卻對上了一雙邪魅的眸子,而那雙眸子中正倒映着一個人影,那個人長髮披散着,面上的皮膚像是被烈火烤過,乾涸皸裂的樣子像是隨時都會剝落露出裡面的白骨,脖子上的皮膚更是詭異地長出了一層細密的鱗片就像是蛇,眼睛中全是深紅色的血絲,瞪大了眼睛注視着前方,滿目都是怨毒的神色。
我幾乎被嚇呆了,因爲眼前這人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