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人對秘密最感興趣了。”錢不離一笑:“公爵大人真會投其所好,你請說吧,我洗耳恭聽。”
“錢將軍知道姬勝烈是個什麼樣的人嗎?”月色公爵不想再和錢不離鬥嘴了,只能裝作聽不懂。
“那個花花公子?”錢不離的興趣一下子降低了一半,那個花花公子的秘密有什麼好聽的?除非他姬勝烈是個天閹。。這種消息纔有點價值。
“花花公子?”月色公爵冷笑一聲:“不知道錢將軍從什麼地方得知姬勝烈是個花花公子的,我告訴你吧,姬勝烈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哦?”錢不離的神色不由得一變。
“錢將軍知道我面對着姬勝烈的時候,有種什麼感覺嗎?”月色公爵的目光幽幽凝注着塘水,好似在回憶着什麼:“是毒蛇!沒錯,就是毒蛇!他的心計之縝密毒辣、人所難及,月色妄爲帝國的三大公爵之一,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害怕。”
“那你對我是什麼感覺?”錢不離微笑着說道,他的表情雖然平靜,但心中早已翻起了巨浪。
“你。。你就象那狼一樣嗜血!”女人的心眼都是比較小的,不管她想和錢不離和解與否,她都在嫉恨着錢不離的無禮和屠殺,機會送上門自然要譏諷錢不離一下。
“真是讓人失望,我個人以爲,我就象那縱橫山林的猛虎!”錢不離顯然對月色公爵的形容非常非常不滿意。
月色公爵感到哭笑不得:“錢將軍,我承認我過於低估了你,但是,希望你不要犯和我相同的錯誤!姬勝烈的心計非常可怕,當日,得知姬勝情趕往雪原城之後,他派信使聯絡札木合,以攻陷夾脊關的重利誘引札木合躍過開天裂谷、偷襲雪原城,這本是一箭雙鵰的毒計!一方面,他藉助札木合的手除去了姬勝情,避免了自己名聲受損;另一方面,他事先調派風雲軍團趕往青龍嶺,指使賀炯名把札木合引到夾脊關下,然後三面合圍,把札木合消滅在夾脊關,這樣可以極大的提高他的聲望。可惜的是,姬勝烈什麼都算計到了,唯獨沒想到雪原城居然出了錢將軍這樣的人物,以弱勢兵力數敗札木合。。他苦心制定的計劃反而造就了你!”
“原來是這樣!”錢不離難掩面上的震驚。雖然他對雪原城之戰的前因後果進行了多番推測,但推測終歸是推測,聽了月色公爵的話,錢不離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姬勝烈一向把自己隱藏得很深,大多數人都把他看成是一個無所事事、只能躲在王后羽翼下的孩子,只有少數人能識破姬勝烈的真相!”月色公爵嘆了口氣:“自從國王重病纏身之後,姬勝烈纔開始逐漸展露鋒芒,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整合內閣和軍部,他的才能。。遠在他父親之上啊!”
這一次就輪到錢不離啞口無言了,他的目光逼視着塘中的荷花,手指在欄杆上急速敲打着,顯然,錢不離的思慮轉動得非常快。
“不要以爲姬勝烈技止餘此,這一次夾脊關失陷、鄭朔陣亡,正是姬勝烈在背後一手操作的結果!”月色公爵說到這裡,語聲變得不穩定了:“既然勝情已經在福州紮下根,他就要除去鄭朔這個外援!說起來。。呵呵,鄭朔也可以說是死在你錢將軍的手中,如果姬勝情被札木合所殺,那麼姬勝烈就不會傷害鄭朔,他的野心很大,象鄭朔這樣經驗非常的老將正是他要拉攏的對象!”
“除了殺死鄭朔,姬勝烈還想要什麼?莫非他要做完上一次被我破壞的事情麼?”錢不離對月色公爵的指責根本不屑一顧,什麼是我害死了鄭朔?如果有野獸要害人,被害者奮起反擊,打跑了野獸,那野獸懷恨在心,接連咬死了數個行人,難道罪責要由那反擊者承擔麼?這他媽的就是上位者的邏輯?!如果不是面前這個女人是公爵,如果不是自己需要了解姬周國的政局,錢不離真想把這個女人綁起來,玩一玩現代社會的sm遊戲!
“不錯,姬勝烈一心要徹底消滅札木合。”月色公爵可不知道錢不離心中的想法,她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至於姬勝烈爲什麼那麼急着殲滅札木合,我也不知道,好像。。牽扯到一個很深的秘密。”
“不要把姬勝烈想得太強大了!”錢不離已經從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他淡淡一笑:“我承認他的計策確實毒辣,不過這一次姬勝烈也暴露出了自己的弱點!他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吧?呵呵。。戰爭可不是兒戲!他以爲札木合在前有重兵阻攔的情況下,一定會拼死攻擊夾脊關,殺出一條回家的血路,誰知札木合竟然不退反進,揮師直闖清州,哈哈!那札木合的本領我見識過,他可不是一枚甘於受人擺佈的棋子啊!”錢不離的笑聲中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你說得不錯,在我來宜州前,姬勝烈數次大發雷霆,指責尉遲風雲和桂明作戰不利、徒有虛名,只是札木合的作戰風格實在太硬朗、狡猾了,始終不和兩大軍團正面交鋒,終日奔襲遊走,兩大軍團都是以步兵爲主,根本無法合圍札木合!”
“奔襲遊走本就是騎兵的長處,姬勝烈事前想什麼了?他以爲別人都會心甘情願跳進他的陷阱麼?”錢不離冷笑一聲:“如果我是札木合的話,我一定想辦法拉開兩大軍團之間的距離,然後集中力量、先殲滅一部,到時候誰輸誰贏還未可預料啊!”
“這個。。”月色公爵一愣,皺眉思考了片刻:“尉遲風雲和桂明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不會讓札木合抓住這種機會吧?”
“札木合吃虧在身處客場、情報閉塞,縱使兩大軍團露出了破綻,憑尉遲風雲和桂明的經驗也會在短時間內重新調整部署,不會給札木合可乘之機。”
“有道理。”月色公爵點點頭,旋即追問道:“什麼是客場?你指的是札木合不佔地利吧?”
錢不離沒有說話,對這種‘現代名詞’他懶得解釋,對方明白大概是什麼意思就好。
“不過札木合的日子也不好過,我來宜州之前他們最後一次接觸戰的戰報,以騎射爲主的飛鷹部落騎兵竟然沒有射發一矢,可見札木合手中的箭矢已經非常短缺了,姬勝烈有意從皇家禁衛軍中調出去一萬人,參加圍剿,到那時候,札木合就危在旦夕了。”月色公爵一邊說一邊觀察着錢不離的表情,她的暗示非常明顯,只要札木合被平定,那麼他錢不離的末日就將來臨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錢不離一笑:“所以我更懷疑你的動機,既然強弱之分如此明朗,你來宜州到底想做什麼呢?如果你投靠姬勝烈的話,最起碼也可以維持你現在的地位,如果你幫助姬勝情的話,你的下場就不太好了。”
“我的封地在清州。”月色公爵這一句話裡代表的意味有很多,清州?不正是第一個被札木合蹂躪的州府麼?
“明白了。”錢不離點點頭:“還有別的原因麼?”錢不離知道,月色公爵的家一定在戰火中被無情的焚燬了,雖然她可能是最早一批撤離清州的人,但一個公爵世家數百年經營所積累出來的東西,絕無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盡數撤走,月色家族的損失非常慘重!這就是月色公爵對姬勝烈懷恨在心的原因麼?錢不離不敢太早相信,只能繼續旁敲側擊。
“因爲。。我們害怕。”
“你們?”錢不離一愣,‘我們’這兩個字可是值得玩味的,這兩個字代表着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批勢力!
“不錯,我們。”月色公爵自然明白錢不離爲什麼這麼問。
“你們害怕什麼?”錢不離追問道。
“姬勝烈從來不向我們解釋他究竟要做什麼,他只要求我們服從他的命令,無條件的服從,所有對他置疑的人都會遭受他無情的打壓,你知道這麼發展下去。。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嗎?”月色公爵眼中閃動着消失了許久的銳芒。
“獨裁?!”錢不離恍然大悟。
“是的、獨裁!沒有人知道他會把姬周國帶向何方,沒有人知道他會給姬周國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月色公爵的聲音越來越冷:“姬勝烈從來不相信任何人,他在我們眼中是一個無法猜測的謎團!你說的沒錯,姬周國的百姓是塘水,而我們是那艘小船,但再小的船也要有船長、有掌舵人,船上的人誰都不會允許船長划着小船駛向茫茫不可預測的大海!想做船長。。可以!不過他要先贏得船上衆人的擁戴和信任!”
錢不離有些驚訝的看着月色公爵,這女人一旦進入角色,顯露出的鋒芒幾乎要壓倒他錢不離了。
“也許我們的眼光相比較一個國王來說,確實過於短淺了,我們只允許船兒在我們看得見的範圍內划動,但,這是我們絕不會退讓的原則!我們可以全力支持姬勝烈,不過姬勝烈必須要明明白白告訴我們,我們能得到什麼、到哪裡去!”月色公爵這一番話說得太急,胸脯在急劇起伏着,她緩了緩神,續道:“姬勝烈是一個非常自信的人,他不會向我們低頭!我們相信了他一次,可是代價是什麼呢?我的家在戰火中成了廢墟!!”月色公爵沒有掩飾眼中的憤怒,雖然雙方交談的時間不長,她看出來錢不離和中央是誓不兩立的死敵,所以她纔敢敞開自己的真實想法。
錢不離默默看着月色公爵,消化着得到的消息。
“面對着王權,我們可以妥協、可以退讓!但在我們因爲信任他而遭受損失之後,他要具有王者的風度,給我們補償,而不是做出讓人噁心的、虛假的承諾,哼!那種話,我在十歲的時候就會說了。”月色公爵深吸了一口氣:“他以爲控制了內閣和軍部就是控制了一切?真是笑話!靠強勢是無法讓我們屈服的,我們需要的是利益!”
錢不離笑了,他聽懂了月色公爵一語雙關的潛意,她不但在諷刺想利用強權壓倒一切反對聲音的姬勝烈,還在提醒自己,不要想靠着幾把劍就肆意妄爲,他們需要的是利益。錢不離暗自有幾分慶幸,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用極端的暴力嚇倒了在場的貴族,真要比起口才來,他還未必是這口若懸河的女人的對手呢。
“可是據我所知,已經有不少貴族向姬勝烈表示效忠了。”錢不離淡淡的說道。
“不要拿那些鼠目寸光的廢物和我們相比,這是對我們的侮辱!”月色公爵同樣淡淡的回道。
錢不離心念急轉,看起來姬勝烈只是在表面上控制了姬周國的政局,在那看不見的地方,正有潛流在涌動!這些上階貴族們對姬勝烈大權獨攬的手段非常不滿,雖然在表面上配合姬勝烈,但背地裡卻尋找着脫離中央的退路,月色公爵到宜州正是爲了瞭解福州集團的勢力分化而來。
不過錢不離內心裡卻覺得姬勝烈的做法無可厚非,在這種冷兵器時代,民主、自由都是屁話,一個國家只需要一個聲音,如果他錢不離坐在姬勝烈的位置上,比姬勝烈的手段還要狠辣!
“那麼,公爵大人到這裡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什麼具體的章程呢?”
“錢將軍,您的用詞好像不太妥當,我來這裡不是找你,而是找勝情。”月色公爵淡淡的說道。
錢不離啞然失笑,他明白,如果當日在雪原城面對着柔弱的姬勝情和姦詐的姬勝烈兩人分別邀請,他會毫不猶豫的接受姬勝情而排斥姬勝烈,不是所有人都願意依靠大樹好乘涼的!在姬勝烈的手下,他的能力發揮得越出色,就會越被姬勝烈所嫉,而在姬勝情手下,他卻可以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月色公爵南下宜州無疑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只要福州集團表現出足夠的潛力,他們願意賭上一把,如果大事得成,柔弱的姬勝情自然要比奸詐的姬勝烈要容易控制得多!可惜的是。。現在的姬勝情已經是他錢不離的禁臠,他可以把姬勝情捧在自己頭頂,也可以用真心去寵愛姬勝情,但是在權力操作上,他不想受到別人的制約!
月色公爵暗自鬆了口氣,她剛纔故意貶低錢不離,而把姬勝情擡出來,正是她反守爲攻的信號,看到錢不離沒有反彈,月色公爵心中大定,她用手攏了攏頭髮,眯起眼睛,塘水打溼的地方已經被陽光曬暖了,月色公爵覺得很舒服。自她從密室裡走出來之後,處處礙手礙腳,此刻的好心情真是難得,這種氣氛還是多保持一會吧。
錢不離看到了月色公爵的神態,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這些上階的貴族縱使再聰明多智,他們的考慮事情的方式還在按照這個世界的慣性前行,而他錢不離的最終目地,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就是爲了粉碎現有的慣性,建立他自己的規則。
對方所倚仗的,在他錢不離眼中,一錢不值!錢不離如此禮賢‘上’士,不和對方在態度上計較,只是爲了多套一些東西,多爲自己爭取一些本錢!
“那麼,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能給我什麼?”錢不離微笑着說道。
月色公爵一愣,旋即反駁道:“錢將軍,您的話太唐突了!您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您能給我什麼才能換來我們無私的幫助!”
“從我到福州開始,一直到踏上宜州的土地,從來沒有人幫助過我,我也沒奢求過別人的幫助。你們的幫助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關於主動權的事,錢不離是決不會放棄的,寧願談判破裂,錢不離也會堅持自己的原則。他在這個世界,是真正孤苦無依的,握在手的東西就不能放棄,任何人都有暫時退縮、忍讓,等待東山再起的資格,唯獨他錢不離沒有。勝,就是完勝!敗,就是慘敗!
“錢將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月色公爵冷笑一聲:“您想一個人對抗帝國風雲、鐵浪、龍虎、驚雷四大軍團?還有最可怕的皇家禁衛軍?您以爲您是神??”
聽到月色公爵這些充滿了諷刺意味的話,錢不離驀然呆立在那裡,直到良久良久,他的嘴角浮起一縷微笑,由微笑又變成大笑:“真是多謝公爵大人的提醒了!來人。。”
遙遙跟在錢不離後面的劉佩凡帶着士兵大步走了過來:“大人!”
“把公爵大人請到宜州府衙去休息吧。”錢不離笑着看了月色公爵一眼:“至於樓中的各位大人麼。。疊燕樓什麼都不缺,我想他們是很高興留在這裡的。”錢不離有了新的想法,他需要一段時間去醞釀、思考,談判還是先停下的好。
“錢不離!你敢!”月色公爵顯得無比憤怒,談判是談判,如果被對方限制自己人身自由的話,這是對她這個公爵極大的侮辱。
錢不離卻象沒有聽到月色公爵的話一樣,竟自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