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一過,氣氛逐漸顯得緊張起來,根據黑豹軍的斥候偵察到的情況和宜州的密諜傳回的消息上判斷,桂明不但要動手,還有提前動手的跡象。
當年的百里克誠是大搖大擺走上棧道,開始進攻福州的,而桂明推進的速度在初期顯得異常緩慢,由此可以看出桂明與百里克誠之間的差別。
桂明經驗豐富,他甚至不用實地勘察,從地圖上就能判斷出南嶺將會給鐵浪軍團的補給線造成巨大威脅!現在鐵浪軍團的糧草都是內閣咬着牙從臨州開始運起,通過通州、洪州才運到宜州的,等到進攻福州的時候,補給線還要增長,如果補給線被天威軍掐斷,這場戰鬥就不用打了。
桂明不是沒想過從宜州就地收集糧草,可是宜州被錢不離搜刮得乾乾淨淨,根本沒有能力供應數萬大軍,除非是繼續等下去,一直等到秋日。鐵浪軍團的各個將領都在痛罵錢不離的卑劣,但桂明卻微笑着不置一詞,說實話,這種場面桂明見得多了,當年和龍虎軍團合作,趁着羅斯帝國兩個王子爭奪王位打起內戰的機會,攻入羅斯帝國,羅斯帝國的邊帥彼得見寡不敵衆,遂採取了堅壁清野的對策,那真是千里無粒糧、千里無人煙,相比較之下,宜州這點難題並不算什麼。
讓桂明感嘆的是,十年前自己趁着羅斯帝國內亂之際發動進攻,現在報應來了,羅斯帝國也在趁着姬周國內亂時候落井下石,身爲一個軍團的軍團長,桂明有資格得到確實的戰報,雲州前線的情況殊不容樂觀。羅斯帝國一直是一個比較野蠻的國家,從上到下皆如是,姬周國最昏庸的國王,也絕不會把沒經受過訓練的平民推上戰場,羅斯帝國可不管這套。再說北邊有強大的金帳汗國入侵。西邊又和姬周國的兩支軍團打得不可開交,現任的羅斯國國王已經快瘋了,幾乎把所有地青壯年都徵召入伍,這是一場傾國大戰!
桂明沒浪費時間去考慮別地事情,發了幾聲感慨之後,又轉回到了南嶺的地圖上,爲了保證後防補給線,桂明用了一個耗費大量人力的笨方法。他派出士兵縱火焚燒棧道沿途的山嶺,把一座又一座山嶺燒成了禿山,隨後在山嶺上修建營塞,營塞中堆積了大量的滾木擂石,但駐紮的士兵卻很少,只有五十到一百不等。
軍部派來的五千常備軍,正好可以去駐守營塞。營塞中建起了一座瞭望塔,周圍的一切盡入眼底,稍微有風吹草動,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敵情。舉煙爲號,通知自己地部隊支援。
雖然在與天威軍交戰中,鐵浪軍團的損失也不小,但鐵浪軍團背後是內閣、是軍部。在補充的能力上遠遠超過了錢不離。這個冬季,鐵浪軍團也在艱苦訓練着,爲決戰做準備!鐵浪軍團已經恢復了元氣,而且桂明特意多訓練出一萬名士兵,這些士兵將分成十個大隊,在南嶺中不停遊動,一旦看到警報,他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去增援。
桂明的唯一一點遺憾。就是沒辦法探聽福州的虛實,斥候戰中盡處下風,但……這沒有什麼,經驗豐富的桂明認爲只要做好自己應該做地事,他就能徹底打敗錢不離。
如果一定要把戰爭比喻成對弈,那麼無疑是兩個人在下盲棋,每個人都不知道對手在忙些什麼,只是苦心做好自己的佈局,就如錢不離不知道桂明在姬勝烈的允許下,鐵浪軍團已經擴充到了六萬人,桂明也不知道天威軍的人數激增了不少,士兵地精幹也超過以前,更不知道錢不離正在親自制造神器!
此刻的錢不離正坐在廬陵平原的帥帳內,翻閱着賈天祥派人送來的統計資料,都說……薑是老地辣,這話沒錯,錢不離只想爲天威軍團建立一支龐大的預備役部隊,以便隨時得到新鮮血液的補充,可賈天祥靈機一動,讓福州本地自願組織起來的鄉勇堅持訓練的同時,去福州的幾個鐵礦‘打工’,不是白乾,發給他們和礦工一樣的工資。沒有人會拒絕這種好事,在七、八萬青壯鄉勇加盟下,福州各個鐵礦的產量都翻了數倍,兩個月中,杜兵地疾電軍、鄭星朗的疾風軍、任帥的刀鋒軍已經換裝完畢,李霄雲的羽林軍換裝也接近了尾聲。今天又有一批軍械將要運到,羽林軍也完全換裝了,不過還要考慮其他的隊伍的情緒,所以錢不離把黑豹軍的孟鐵頭與浮樑叫了回來,命方老生和王小二去南嶺中打游擊。
門簾開處,孟鐵頭大步走了進來,他掃視了一圈,單膝跪倒在地上:“大將軍,鐵頭回來了。”
“孟將軍,你現在好歹也是安國將軍了,別總鐵頭鐵頭的。”錢不離一笑。“鐵頭永遠是大將軍的鐵頭!”孟鐵頭抗聲道:“大將軍,您可別叫我什麼孟將軍了,末將心裡……心裡……”孟鐵頭這粗人竟然想細膩的表達出心裡的想法,卡殼是必然的結果。
“好了,鐵頭就鐵頭,你也不怕丟面子。”錢不離笑道。
“末將怕什麼!大將軍英名神武、雄霸一方,末將……”
“停、停、停,鐵頭,這些拍馬屁的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啊?這個……孟鐵頭不由自主回頭看了身後的浮樑一眼,雖然孟鐵頭一向是個講義氣的人,不會出賣自己的同伴,但這一眼已經把浮樑出賣了,浮樑氣得哭笑不得,只好把頭垂了下去。
黑豹軍四名主將中,孟鐵頭最得錢不離寵信,所以浮樑、方老生和王小二抱起團來,精誠協作支持孟鐵頭,只有孟鐵頭的地位越來越高,他們才能跟着水漲船高,這也是浮樑教孟鐵頭的一些官面言辭,試圖讓孟鐵頭更加討錢不離歡喜的原因。
“你啊……我告訴你,我最欣賞的就是鐵頭的憨直。如果把鐵頭給我教壞了。我就找你算帳!”
“末將不敢。”浮樑連忙低聲說道,對面前這個降服過自己的年輕統帥,浮樑心中很是敬畏,別說自己的妹妹只是錢不離的貼身侍女,就算是正品夫人,他也不敢做出狂態。
浮樑雖然是土族人中精明強幹的豪強,但是和錢不離比起心機來,他遠遠不如。他不知道,他心中地敬畏是因爲錢不離故意時常找機會敲打他才越來越深地。外戚專權的事情錢不離見多了,所以錢不離很不放心浮樑,如果浮樑真做了錯事,懲罰就會傷了浮柔的心,不懲罰就會亂了軍心,最好還是應該防患於未然!
“鐵頭。你們準備好了麼?”錢不離輕聲問道。
“大將軍,弟兄們聽說大將軍要檢閱,早就憋着一股勁頭了!”孟鐵頭咧開嘴笑了起來。
“好吧,我們都去看看。”錢不離笑着站了起來。掃視了一眼,心中浮起了一縷驕傲,想當初從雪原城出來的時候,文只有賈天祥。武只有杜兵、任帥、王瑞,現在呢?說成文武濟濟也不爲過!這就是發展,不可阻止的發展!
有很多人都是錢不離眼看着一點點成熟起來的,原來只是一名小隊長的秦衝現在已經成了天翔軍的副將,另一名小隊長常佩夜是破甲軍地副將,孫仲德‘刺殺’自己之後纔開始熟悉起來的周宜正,現在正和李霄雲做搭檔,讓他們做副將是爲了讓他們更加成熟起來。將來遲早會大用的。
文官的方面自有賈天祥負責,目光長遠的賈天祥早就開始提拔後續人選了,和錢不離接觸的時間過久,賈天祥的性格也發生了一定地變化,比如說,他也喜歡用一些小伎倆去折磨人了。賈天祥第一個想提拔的是福州府的一個文書,做起事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當賈天祥和錢不離商量把那個人提拔爲福州府從事的時候,錢不離只是讓賈天祥把人叫來,隨後在府中必經之路上扔了一個小口袋,裡面裝着十幾枚金幣,那個即將承擔重任地人滿臉誠懇的來到賈天祥面前,可惜的是,那口袋金幣不見了,這樣的人能重用麼?
賈天祥有觸類旁通地智慧,他一方面懊惱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人,一方面把錢不離的這種小伎倆發揚廣大,派個老婆子故意去撞人,看他什麼態度;把對方叫到一個很亂的屋子裡,看他怎麼做;讓妓女打扮成良家婦女的樣子去誘惑,試探他的定力;能力可以通過工作看出來,品行則要經受考驗了。至於那個文書懷中的金幣,早就被顧堅的人裝成兩夥人打架,連偷帶搶的奪回來了。
錢不離帶着程達、李霄雲、王瑞等一衆將領趕到校場地時候,孟鐵頭的第一團與浮樑的第二團已經在校場外等候了,隨着孟鐵頭的命令,第一團率先開入了校場。
孟鐵頭雖然是個粗人,但他並不死板,願意學新的東西,否則他也沒有資格做主將,再加上有他的弟弟孟吉、阮虎娃、少山等人輔佐,他的第一團一直搞得有聲有色的。
對土族人來說,最難學的是隊列,跑步之類的訓練項目只需要刻苦就好,但隊列首先要分清左右,形成條件反射,這一點對現代人來說太簡單,可是卻使冷兵器時代的土族人撞的人仰馬翻。
孟鐵頭的第一團暫時做得不錯,隨着點將臺上的戰鼓聲與令旗不斷的變化,黑豹軍第一團的士兵在校場上整齊的走動起來。錢不離衝着程達使了個眼色,令旗不再變化了,第一團的士兵向前、繼續向前,直至走到壕溝邊上。
校場上的壕溝有三米餘寬,是訓練士兵們跳躍用的,沒有助跑自然是跳不過去,士兵們當時就亂做了一團,前面的想停下腳步,後面的還在繼續往前走,時不時有人被撞進了壕溝裡。
錢不離緩緩搖了搖頭:“鳴金!”
黑豹軍第一團的士兵按照命令退到了校場邊上,被撞進壕溝的士兵也灰頭土臉的爬了上來,孟鐵頭臉色卻被氣得發青,如果自己訓練的時候出點醜倒沒什麼。現在點將臺上站着的人都是天威軍團獨當一方的戰將。出這麼大丑自己還怎麼擔任主將?!
“鐵頭啊,你地士兵現在還不知道軍令地意義,只要戰鼓聲響起,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們也得給我走進去!!!”錢不離語氣凝重:“霄雲,把你的羽林軍拉出來,讓他們看看。”錢不離牢記着在雪原上發生的那場戰事,當時自己算計得很好。派秦衝偷襲扎木合的大營,引蛇出洞,然後杜兵再帶着騎兵隊衝鋒,纏住紮木合,等到任帥的步兵趕到之後,縱使扎木合有三頭六臂,也早被亂刃分屍了!可是杜兵的騎兵隊卻被扎木合的箭法嚇住了。衝鋒的速度慢了一拍,讓扎木合成功突出了包圍!
戰略是千變萬化地,戰術也一樣,戰場上瞬間的遲疑。完全可以讓整個戰局發生逆轉,錢不離絕不允許天威軍團的士兵犯類似的錯誤!所以錢不離在訓練士兵體能的同時,極爲注重勇氣的鍛造,而且軍令極嚴。這種情況如果發生在戰場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軍法隊處死。
“遵命,大將軍!”李霄雲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羽林軍的底子原本就比黑豹軍強了很多,而且羽林軍一直在訓練,黑豹軍卻總是分批在南嶺執行任務,其間地差距自然拉大了。羽林軍的步伐要比黑豹軍整齊、肅穆得多,最關鍵的是。羽林軍的序列歸屬於錢不離地中軍,在羽林軍士兵心中,已經把自己看成另一支‘皇家禁衛軍’,他們臉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驕傲與悍氣,也不是黑豹軍能學得來的。
左轉、右轉,始終保持着整齊隊列的羽林軍走出了一種氣勢,走到壕溝旁,軍鼓還在繼續敲擊,羽林軍士兵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壕溝中,在壕溝中站成數排,後面的士兵踩着自己同伴的肩膀快速衝過了壕溝。
“鳴金!”錢不離點了點頭,隨後轉向了孟鐵頭:“鐵頭,你去督促一下自己的部隊吧,下面……就不要再丟臉了!”
“遵命,大將軍!”孟鐵頭一臉羞憤的離開了點將臺,衝到了自己的第一團面前,所謂的督促在孟鐵頭手中變成了責打,幾個大隊長都被孟鐵頭劈頭蓋臉抽了數記馬鞭。
被人比下去倒沒什麼,黑豹軍的士兵知道自己比不上羽林軍,可是在大將軍面前出醜就有損尊嚴了,等到再次開始走起隊列時,黑豹軍已經憋足了勁,走到壕溝前,幾乎是爭先恐後地跳入了壕溝,給後面的士兵塔起了人梯。
再往後的演習,黑豹軍一直表現得很好,投擲標槍、列陣、鐵餅、簡裝弩集射都進退有矩,隨後又開始衝鋒和逃跑,在這個世界裡,錢不離絕對是第一個把逃跑也當作訓練項目來訓練的主將!
處於最後的士兵們把自己的鐵蒺藜掏出來四處飛灑,其前一排的士兵轉身向後投擲標槍,拋完鐵蒺藜的士兵衝到第一排領跑,然後又由處於最後一排的士兵撒鐵蒺藜,標槍也在不停的投射,兩側的士兵則點燃火把上下揮舞,那是放火的意思,只不過現在校場上沒地方放火,他們也就是做做樣子。
短短的時間,黑豹軍的士兵在校場上撒出一條長達三百餘米的鐵蒺藜隔離帶,標槍也一排排插在地上,鐵蒺藜是很讓人頭痛的小東西,鎧甲怎麼也保護不了腳底,士兵們的鞋底大都是用碎布納成或者用皮革所制,不慎踩到鐵蒺藜就是一個輕傷,不能繼續追擊,除了用專門的鐵掃帚清掃出通道外,沒有別的方法。
戰鼓聲變得激越起來,告訴士兵們已經無路可退,黑豹軍一齊怒吼一聲,掉轉身向假想中的追兵撲去。
錢不離正微笑着觀看黑豹軍的演習,幾匹快馬衝校場外衝了進來,爲首的是中軍斥候的統領楊遠京,他快速衝到點將臺旁,對錢不離說道:“大將軍,方老生派斥候回來了!有急事要稟報大人!”
這是一個巧合,孟鐵頭與浮樑接到撤退的命令之後,方老生和王小二剛剛帶部踏入南嶺,桂明正巧在這個時候開始燒山緩步推進,等方老生髮現桂明動向的時候,桂明已經向前推進六十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