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楚傑自從率軍歸降錢不離以來,一直受到優遇,他手下的士兵也一樣,雖身爲後軍,但從沒有遭受過主力軍士兵的白眼,用錢不離的話說,軍中皆是兄弟!就連官拜帝國大將軍的錢不離都在以身作則,不分尊卑和普通士兵談笑風聲,縱使有些狂傲的人,難道他們還以爲自己能超過錢不離麼?
不過順義軍畢竟是後軍,雖然他們在訓練上始終暗中與主力軍看齊,可是天威軍兵鋒所指、罕有敵手,他們這支後軍幾乎沒有機會與敵正面做戰。在每一戰之後,縱使順義軍沒傷一人、沒發一矢,錢不離的功勞簿上都會帶上他們一筆,犒賞三軍時也不會缺了他們那一份。
當然,有少部分人遇上這種‘老好人’一樣的主將,會在心裡偷笑,但更多的順義軍士兵卻憋足了一口氣,他們迫切需要一個機會來證明他們自己。
這口氣已經憋了很長時間了,當餘楚傑喊出‘爲義而生、爲義而死’這八個字時,將士們的渴望在瞬間爆發出來,兩萬常備軍在面對着兩千餘騎兵的衝殺下,轉眼敗退下來,而順義軍卻捍不畏死的衝向人數超過自軍的精銳騎兵,其實兩者之間相差的只是心中有無軍魂而已。
粘罕大呼酣戰,率領旗下的三千餘先鋒騎兵洞穿了順義軍的防線,如果此刻他帶領騎兵包抄過去,配合後方的騎兵會很輕鬆的把順義軍殲滅,但粘罕卻沒有停步,大哥扎木合的叮囑猶在耳邊,他們的目地不是要全殲一支部隊,而是拼力向前,洞穿天威軍整座大營,從而徹底摧毀天威軍的鬥志!
順義軍拼命想補上缺口,但步兵又怎麼能追得上騎兵,粘罕率軍迅速殺入了天威軍後營的腹地。後營中雖然也修築了不少箭樓。可惜順義軍的弓箭手太少了,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阻擊,粘罕一邊遊刃有餘的和箭樓上地弓箭手對射,一邊命幾支百人隊散開,用火箭焚燒天威軍地糧草輜重,這種事情他們幹得太多了,經驗非常豐富,猶如雪狼對食物的認識一樣。
繼續向前。粘罕殺到了投石車軍的車陣邊緣,不由喜出望外,他恨透了南軍用來發射巨石的武器,他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就是在攻打夾脊關時被投石車投射的石彈擊斃的,而且操作投石車的步兵爲了方便,連鎧甲都沒有穿,在粘罕眼中。簡直和待宰地羔羊沒有區別。
粘罕一聲吆喝,帶領騎兵們向車陣撲去,猶帶着鮮血的長劍高高舉起,他能想象到下一刻的情景。那些士兵一旦看着他帶領的從天而降的勇士們,馬上會哀叫着四處奔跑,他可以追上去用馬撞、用劍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消滅這些士兵。
前方的一處高欄上舉起了小紅旗。投石車軍的士兵們看到了投射地命令,也看到了衝殺過來的敵軍,他們沒有一絲猶豫,該裝彈的繼續裝彈,該校準的繼續校準,全然把粘罕帶領地騎兵當成了撲面而來的灰塵,只有一支不足百人的步兵吶喊着衝上前,試圖保護自己的同伴。
粘罕地長劍重重劈下。被他視爲目標的士兵卻已經把石彈投射出去,他只來得及回頭怒視粘罕一眼,隨後就在粘罕的巨力劈砍下,頭顱離開了脖頸,沖天而起。
粘罕心中感到詫異,掃視一圈,操作投石車的士兵在發射了一輪之後,繼續裝彈,竟然沒有一個人因害怕而逃竄,難道他們看不到自己麼?不是的,粘罕能感覺到敵軍的目光充滿了輕蔑和仇恨,可是他們爲什麼不害怕、爲什麼不逃跑?!
做爲一個久經沙場的將領,粘罕這半生可算是殺人如麻了,他不怕不要命的敵人,因爲他可以更不要命,而那些因恐懼而逃跑地敵人,更是要任由他踐踏,可眼前這些士兵卻一直在井然有序的工作着,把他粘罕還有他帳下的數千精銳勇士視如無物!
粘罕在心中詫異之餘又感到無比惱火,這是一種侮辱啊!他咆哮一聲,驅馬向前衝去,再一次高高舉起了長劍,左右亂劈,接連砍倒了數個士兵,可是他心內非常盼望的潰逃場面卻依然沒有發生。
粘罕一向以觀賞他人的恐懼爲平生第一樂事,這種出乎意料的場面對他來說異常怪異的,粗曠的腦袋在此刻感到茫然,他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才能讓事情變得正常起來。
這也怪不得粘罕,他面對的畢竟是一支舉世無雙的軍隊,縱使不提整體戰力,單項比較起來,天威軍也不落於任何一支軍隊後面。比武器裝備,天威軍是當之無愧的世界之最!鎧甲的革新,戰力的普及,都極大的提高了天威軍的戰力,臨行前,錢不離還打開了國庫,把姬周國曆代國王積攢的腳踏弩等利器全部帶走了;比箭術武技,天威軍有一支遠程攻擊力堪稱巔峰的箭營,而武裝箭營士兵思想的,是來自現代世界的戰術理論,那傳自唐代名將哥舒將軍的刀法全是大開大合、捨死忘生的殺招,施展起來異常犀利;比鬥志,攔路搶劫和見義勇爲哪一個更理直氣壯?姬周國的百姓對北方的強盜們恨之入骨,軍人更是咬牙切齒,做夢都在盼着報仇的那一天!比凝聚力,這支跟隨着錢不離從死亡線上掙扎出來的軍隊對錢不離的崇拜,遠遠超過了風雲軍團士兵心目中的尉遲風雲,那沈濤和段戈一心要除去錢不離,卻始終沒用過收買天威軍將領或者暗殺錢不離的辦法,他們知道收買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而錢不離有了三長兩短,天威軍肯定會誓死爲錢不離報仇,縱使姬勝情以國王的身份出面也無法約束這一支‘錢’家軍。
刺耳的鳴鑼聲響了起來,操作投石車的士兵們突然向四下散開,不怕死不等於願意去死,天威軍的軍令極嚴,沒有命令他們必須要繼續自己的工作,現在撤兵的命令下來了,他們當然不會留在這裡任由敵人殺戮。
中軍的後營門洞開,緊接着柵欄也全線崩塌,一支騎兵破空而出,直向着粘罕殺來,幾面‘鄭’字大旗迎風飛舞,氣勢驚人。
粘罕本能的驅使戰馬,帶領着帳下的勇士們迎了上去,可在他看到那幾面‘鄭’字大旗,還有敵軍騎兵的威勢時,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在粘罕這半生中,最難忘的不過是三件事,一件是他跟着大哥一起殺死了同父異母的二哥和四弟,一件就是夾脊關下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竟然帶領鐵騎出關偷襲他的本部,並重創了他,他的肋下現在還隱隱作痛,最後一件就是在落日峽谷遇到了一場天崩地裂一樣的大雪崩。
粘罕雖然粗魯少智,但久經沙場的他眼力並不差,他能看出敵陣中帶着一股沖天的血腥氣,可惜到了此刻,他只能硬着頭皮衝上去。
雙方越衝越近,眼見距離接近百米時,疾風軍突然散開,成雁行讓出了中路,粘罕見狀大喜,急催戰馬向前衝刺,他無意纏戰,只要殺過去他就有辦法甩開敵軍的糾纏。
就在此時,刺耳的尖嘯聲接連響起,腳踏弩在八十米左右近身扣射,其箭矢的力道不亞於一把迎頭痛擊的巨錘,飛鷹部落的騎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有的士兵如狂風中的小草般倒飛而出,有的士兵則如觸電般翻倒在馬下,只在眨眼之間,就被射倒了一片。
粘罕看的目眥盡裂,沒等他做出應對,發射完腳踏弩的疾風軍士兵整齊的帶了帶戰馬,他們身後的士兵則超到了他們前列,又是一排集射。
這個動作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不輕鬆,做得如此整齊更加不易,這種能把腳踏弩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的騎術疾電、疾風軍訓練了很長時間,粘罕這個兇名昭著的將領在此刻竟然成了疾風軍戰例實踐的靶子。
粘罕沒有機會再做什麼了,當他衝近疾風軍時,疾風軍已經發出了
第三輪集射,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一股大力慣得向後猛倒,隨後又看到了無數只晃動並且倒立的馬蹄,接着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粘罕所帶領的兩千餘精銳騎兵,在腳踏弩的三輪集射下,已所剩無幾,雙軍衝殺在一起時,倖存的幾百騎兵猶如大海中的泡沫,閃了幾閃就消失不見了。
鄭星朗一句話也沒說,眼見敵軍已被消滅,他手中的刺槍淡淡的向前一指,疾風軍以勇不可擋的氣勢直向前衝去。在旁人眼中,鄭星朗爲人文靜儒雅,少言寡語,可實際上他在飛鷹部落將士心目中的兇名,並不亞於姬周國百姓對粘罕的印象,此刻他的臉容依舊如往常一樣冷漠,但他的心中卻在燃燒着復仇的怒火,鄭朔雖然死於姬勝烈借刀殺人的詭計,可扎木合不正是那把刀麼?現在,正是他鄭星朗爲父報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