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一下,展、孫兩家很快把孫妙曦和展灝的庚帖送去萬業寺,請了德高望重的高僧合婚卜卦,得了“天作之合”的大吉結果。
接着便是小定、大定,下財禮、過大禮,最後挑了個最近的吉日,將成親的日子定了下來。
日子一定下來,古氏便開始忙得團團轉———備嫁妝,列賓客名單,請全福人,還要監督孫妙曦繡嫁衣,枕套、喜被,以及成親第二天獻給公婆的鞋襪等物。
這一大堆繡活可把孫妙曦給難住了……
她那蹩腳的針線活,若真用在繡嫁衣上,她大概會是史上最丟人的新娘。
她最後和古氏討價還價,那些需要她親手做的衣物,都讓古氏悄悄的派給能幹的繡娘,孫妙曦最終只要裝模作樣的添上幾針就行。
但古氏卻有一點不肯幫着孫妙曦偷懶———送給展灝的東西,她嚴令孫妙曦必須親自動手。
孫妙曦猛然記起她似乎還欠展灝一個荷包,於是便應下母親的要求,拿起針線認認真真的繡了起來。
兩家人熱熱鬧鬧的忙活了三、四個月,終於把成親的大小事宜都給準備妥當了,這一忙活、一轉眼離成親的吉日便只剩下三日。
睿王妃已讓媒婆送來催妝花髻、花扇花粉盒、金蓋頭,並畫綵線果等催妝等物催嫁;孫家則在古氏的安排下,回贈了金銀雙勝御、羅花璞頭、綠袍並靴子。
名門閨秀成親,嫁妝並不是在成親那一日,和新娘子坐的花轎一起送過去的,而是會提前兩日送妝。
孫妙曦可是古氏的心尖尖兒,古氏又不缺錢,自然沒把壽寧伯府公中那點嫁妝看在眼裡,另外替孫妙曦置辦了一百二十臺嫁妝。
送妝那一日,出門第一擡是皇后娘娘御賜的玉如意,第二擡是孫太夫人添的一尊白玉送子觀音。第三擡則是兩株半人高的紅珊瑚;之後依次是古玩字畫、金銀玉器並器皿擺件;再往後擡的是屏風、傢俱並被子、褥子等物;
小件些的則有各色首飾頭面、四季衣裳、綾羅綢緞,文房四寶、珍珠瑪瑙以及一些壓箱底的金子、銀子;最後幾擡上頭則放了象徵着土地和房產的土胚和瓦片……總之除了象徵性擺放的那幾樣東西,其餘每臺都是塞得滿滿的!
滿滿一百二十擡嫁妝,一路浩浩蕩蕩的擡往睿王府。一路引得百姓爭相圍觀。
送妝鋪房後,孫妙曦最後再在家裡住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要出閣了。
這最後一晚,孫妙曦理所當然的賴在古氏這兒,母女倆窩在一個被窩裡說悄悄話。
“我的嬌嬌兒長大了,明兒就要出閣了,”古氏眼眶微紅,伸手輕撫孫妙曦的頭,一臉欣慰:“娘看得出來,世子每每一見到你就挪不開眼。一眼就能看出他心裡有你,你一定會過得比娘好。”
“娘……”
孫妙曦心裡酸酸澀澀的,五味俱全———既捨不得古氏,又因古氏的話而微微動容。
展灝心裡真的有她嗎?
她明明是假裝嫁給他罷了,爲何心情竟和上一世出嫁前一般緊張忐忑。甚至還隱隱有幾分期待?
“大喜的日子,我們娘倆兒做什麼湊在一塊兒掉眼淚?!”古氏的話打斷了孫妙曦的思緒。
孫妙曦急忙把心裡那些奇怪的念頭撇開,拉着古氏的手保證道:“娘,您放心,我雖出嫁了,但展……世子答應過我,只要我想回孃家。隨時都能回,我會時常回來陪您的……”
“您也不必擔心我在睿王府會受人欺負,世子他說過會護着我、不讓我受人欺負,他要是敢食言,我就休了他!”
“還有,他一直在幫我們尋找一位神醫。如今已有些眉目了,我們很快就能將神醫請來替您治病,您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孫妙曦生怕古氏擔心她出嫁後在睿王府會過得不好,喋喋不休的拉着她細說,話裡話外竟不知不覺的一個勁替展灝說好話。
古氏是過來人。哪還看不出來自己閨女和世子是彼此有情、天生一對?
她笑眯眯的聽着女兒寬慰自己,冷不丁的出言說道:“你和世子很熟嘛。”
“啊?”
孫妙曦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一擡眼見母親一臉揶揄之色,紅着臉嬌嗔道:“娘!人家明明是怕您擔心,才說搜腸刮肚的找話寬慰您,您倒好,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反過來笑話人家!有您這麼當孃的嗎?!”
古氏見女兒氣鼓鼓的,笑着伸手擰了擰她的臉蛋:“好啦好啦,娘知道世子對你好,也知道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旁的我也就不多說,只一條必須囑咐你———嫁過去後,長輩你是該孝順,妯娌兄弟姐妹也該和氣相處,但這個前提是不能讓你自己過得窩囊委屈,明白了嗎?”
孫妙曦瞬間淚盈於睫,心裡有陣陣暖流流淌而過———一連兩世,即便她嫁的人不同,在她出嫁前,古氏都對她說了同樣的話。
她的母親,既不求她今後借夫家的勢幫襯孃家,也不求她給自己帶來風光,只求她過得舒心愜意不受委屈……這纔是真心替女兒着想的慈母。
“娘,我一定會治好您的病!”孫妙曦暗暗握拳,決定成婚後無論如何都要讓展灝答應,帶着她親自去尋神醫。
“哎喲,你娘是要交代你正經事呢,不是要哭哭啼啼的和你膩歪!”古氏故作不悅的推開女兒,轉身打開牀頭的小抽屜,神神秘秘的摸出幾本藍皮畫冊,笑眯眯的交給孫妙曦:“這幾本小冊子給你壓箱底,都是你你成親後用得着的,你回頭可要給我好好看看,不許偷懶!”
孫妙曦一時沒反應過來,傻乎乎的把畫冊翻開,不過只瞄了一眼,俏臉就“唰”的一下羞紅,飛快的把手裡那幾本小冊子丟開:“我……我不要!”
唉呀媽呀!
那小冊子上畫的圖實在是太……太奔放了!
那種奇怪的姿勢真的可以嗎?
原來,古氏給孫妙曦的“鎮牀之寶”。乃是幾本她珍藏的春/宮/圖冊。
孫妙曦意識到古氏給她這東西,是爲了讓她和展灝……頓時渾身都不自在!
“不要?那你拿什麼拴住世子的心?男人嘛,有幾個不喜歡這事?”古氏自來大膽,不但語出驚人。還強行翻開小冊子親自教導孫妙曦:“你別瞧着這些圖古怪羞人,就……”
古氏面不改色的向女兒傳授閨房之術,後又聊了御夫之道,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還不忘囑咐道:“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你回去多看看那幾本畫冊,再自行領會吧!”
孫妙曦窘得不行,只想鑽進地縫裡藏起來!
孃親啊孃親,別人家的娘教這個,不都是委婉含蓄、點到即止嗎?
哪有像你這般彪悍。非得要細細講解啊?!
上一世你也沒如此彪悍啊!
孫妙曦拗不過親孃,那幾本小冊子最終被她鎖在箱子最底層,和貼身之物一起帶去睿王府,後來竟然還被展灝發現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二日睿王府的八擡大轎準時而至。孫妙曦拜別父母長輩後,由全福夫人和媒婆扶着上了花嫁。
一應儀式做齊了後,喜娘用喜慶響亮的聲音,唱出“起轎”二字。
孫妙曦在喜娘拖得長長的尾音,以及絡繹不絕的炮仗聲中,晃晃悠悠的被擡離壽寧伯府,一路往睿王府而去。
孫妙曦坐在晃晃悠悠的轎子裡。思緒感慨萬分。
她從沒想過重活一世,竟還會穿上大紅嫁衣,蓋着紅蓋頭被送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她忍不住微微擡頭,明知道看不見,卻還是想穿過各種層層疊疊的阻礙,看那個同樣一身紅衣。騎在棗紅大馬的英俊男人。
過了今日,他就是她的夫君。
雖然兩人說好只是假成親,但到底還是成親了。
從今以後,她和他就要共處一室了,彼此之間的許多東西也會有所改變……至少他們會變成朝夕相對。夜夜同眠的人。
一想這些,孫妙曦突然緊張起來,微微攥住袖子。
她這份緊張一直延續到和展灝拜完堂,被送入新房完成一列儀式,最終端坐在喜牀上都未緩解。
且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離展灝回房的時辰越來越近,她竟然越來越緊張,甚至還緊張到整個手心都是汗。
孫妙曦只能逼自己想些旁的事來分散注意力……
她胡亂的想着無關緊要的事,想着想着,最後竟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意外吻了她。
那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看似意外,卻還是在她心上烙下淺淺印記。
孫妙曦的思緒突然飄得很遠很遠,想起她和他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那時她爲救孫妙齡而墜崖,就在她滿心絕望、以爲自己必死無疑那一刻,他突然出現,用軟鞭將她從崖下救起。
這是他第一次救她。
她緊接着想起第二次———他曾在她的馬車被人劫持時,以身負劇毒之軀策馬趕到,以寡敵衆,不管不顧的硬是救她脫險。
那一役的代價是他蠱毒提前發作,命懸一線。
但在她被變/態六皇子緊緊掐住脖子,差一點就被扭斷脖子時,他卻又強忍住蠱毒發作的劇痛及時趕到,把她從六皇子手中救下。
還有最近那場發生在水裡的意外,依舊是他救她脫離險境,徹底粉碎孫妙雪的癡心妄想。
如此細細一想,他前前後後竟已救了她四次。
不對,還有一次———他還曾拖着重傷之軀,將她從虎口下之下救出。
是五次,僅僅她所知道的就有五次。
會不會還有一些她所不知道,或者沒記住的呢?
孫妙曦一顆心不知不覺的柔軟起來,冰封的心門情不自禁的開啓,讓那個人住進內心最柔軟的一角。
她盈盈水眸裡盛滿甜蜜,目光多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柔情……
其實,嫁給他似乎也挺不錯的,至少她有危險時,他總能及時出現。
這樣就夠了。
這一世她不敢再奢求情愛,只求有人能一直護着她,對她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