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秋語看着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面前地睿親王，目光之中帶着審視。
睿親王呷了一口茶，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摩挲着杯子上上得極好的青釉，毫不退縮的迎上牧秋語帶着審視的目光，微微一笑，什麼都不說，像是一點都不在乎牧秋語的審視，不知道是因爲當真十分坦蕩，還是因爲覺得就算牧秋語看出來也沒有什麼用
牧秋語緩緩的收回目光，心中思索着，似乎連手上香氣宜人的茶水都變得寡淡無味。
睿親王開出的條件，很有誘惑力。
雖然就算沒有這座靠山，牧秋語也有那個自信能夠讓自己成爲北齊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過有了之後，能夠省下不少時間精力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睿親王說的沒有錯，現在她還沒有那個強大的能力能夠將牧秋恆保護的滴水不漏。
雖然赫連雲玉應該不會在北齊明目張膽，但是明槍易躲，暗箭纔是難防！就像今日，若不是睿親王夫婦正好來到這裡，正好把牧秋恆就下來的話，或許她就要再一次失去牧秋恆了！
誠然，今日的事情算是她一時疏忽，但是這樣的疏忽所帶來的後果，她承受不起！
只是，事情真的像是睿親王說的那樣簡單嗎？僅僅只是因爲睿親王妃喜歡牧秋恆，所以纔要將牧秋恆收爲義子？爲了不讓她擔心，所以連帶着要將她一起收爲義女？
一場交易，若是兩方所獲得東西不對等，總是叫人不安。
總之在牧秋語看來，睿親王提出的這場交易，看起來就是她賺了啊！
“王爺，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您到底想要什麼？”想了一陣無果之後，牧秋語有些煩躁地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皺着眉頭問鎮定自若的睿親王，“請王爺不要拿王妃做擋箭牌，自然，民女也不會拿秋恆做擋箭牌，我們坦誠一些，如何？”
睿親王似乎早就料到了牧秋語會這麼說。
事實上，以牧秋語的細膩心思，要是真的以爲他單純是爲了睿親王妃纔會提出做這場交易，睿親王纔會覺得奇怪。
“既然牧姑娘如是說，那就請先問吧。”睿親王放下手中的茶杯，兩隻手攏在一起十指交錯，“不過一件事情我得申明，那就是，我沒有拿我的妻子做擋箭牌，提出這場交易最直接的理由，還是爲了她。”
“這麼說來，王爺就是承認了，還有間接理由的存在咯？”牧秋語毫不留情的反問。
睿親王也不避諱，直接點了點頭，道：“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脈，總是會有野心的。你那個小情人百里沙，青霄的皇子，不也是這樣嗎？”
“請王爺慎言！”牧秋語聽見睿親王無端提起了百里沙，臉上的神色頓時更加凝重。百里沙離開之前沒有告訴她青霄國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離開之後偶爾來信也是報喜不報憂，但是牧秋語的手中有富貴樓這個巨大的消息來源，就算青霄的消息傳到北齊來的只有寥寥數語，卻也足夠讓牧秋語拼湊出事情的大概。
皇室之中，最少不了的，就是明爭暗鬥。這一點，從皇子們懂事開始就在進行着，只不過皇帝還精神矍鑠的時候，都是在暗地裡較勁，皇帝未必不知道，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等到皇帝的精神不行了，或是有人終於忍不住對皇帝出手了，原本只是發生在暗地裡的事情，順理成章的就搬上了明面。
爲了權力的爭鬥，其殘酷程度，絲毫不比爲了生存的鬥爭差。
百里沙現在，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殘酷鬥爭！
牧秋語的心中清清楚楚，但是這樣的話，心裡明白就好，是不能夠宣之於口的！不僅僅是因爲這是大忌諱，更是因爲牧秋語有些自欺欺人地不想知道，不想知道百里沙正處於那樣殘酷的環境之中，那樣就能夠看着百里沙給她的信箋，想象着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實際上安好！
只是睿親王這個人，看起來最是溫文爾雅和善可親，事實上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將殘酷的現實掰開，將其隱藏在其中的血淋淋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當然，這個別人，指的是除了睿親王妃之外的人。
牧秋語顯然就是這個別人。
“慎言？”睿親王似乎覺得牧秋語說了什麼很好笑的話一樣，笑着反問了她一句，“難道你不知道？不知道青霄皇帝病危，太子，實際上確實在暗中排除異己，各個皇子野心勃勃的情況？百里沙在這個時候選擇回去青霄，你說，他不是想要登上帝位？還是說其實你知道，但是卻覺得這件事情太危險了，所以想自欺欺人的說自己不知道？”
睿親王上輩子應該是一隻狐狸纔對！
——這居然是牧秋語得知自己的想法被睿親王完全看穿之後的第一個想法。他是她見過地最精明的人，沒有之一。
“不要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着我。”睿親王輕笑一聲，執起茶壺，姿態甚是優雅的給自己已經微涼的茶水之中添上熱水，帶着氤氳熱氣的水流從壺嘴之中傾倒而出，落入杯中，帶起落玉一般的聲音。
“畢竟我是跟你父親一樣大年紀的人，吃的鹽姑且算是有你吃的一半米飯那麼多，能夠看出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實在是很正常對不對？”睿親王優哉遊哉地抿了一口茶，道。
牧秋語看着自己手中已經涼掉的茶水，垂頭不語。
睿親王也只是喝着茶不說話。
一時之間，屋內似乎只能夠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窗外傳來陣陣鳥鳴，姑且算是爲這個寂靜的房間添了幾分生氣。
沉默良久之後，牧秋語才緩緩擡起頭來，道：“我答應。”
睿親王舉杯飲茶的動作一頓，深邃而睿智的眸子就往牧秋語臉上看去，像是想要透過牧秋語這張十分淡定的臉，看清楚她的內心之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先前不是還猶豫麼？這是怎麼忽然想通了？”睿親王忽然笑了一聲，問道。
牧秋語看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但是睿親王還是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點自暴自棄的情感，只見牧秋語抿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水，緩緩的道：“王爺你是想要借我的手，對付赫連雲玉吧？”
睿親王不置可否，但是臉上明顯帶着幾分興趣，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說。
牧秋語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既然您是有野心的人，那麼不定是希望我能夠幫您什麼的。我想來想去，我的對手就只有赫連雲玉一個人。身爲北齊的王爺，我想您應該不是十分甘心北齊一直屈居鳳雲之下地，尤其是現在，鳳雲剛剛經歷了內鬥，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對國家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事實上已經有不少暗傷，應該說，只要赫連雲玉在位，就是鳳雲能夠覆滅的好時機。”
“哦？若是如此的話，你爲什麼還會像一隻喪家之犬一樣，被赫連雲玉攆着追着跑？”睿親王十分不客氣的說着事實。
牧秋語沒有動怒，因爲睿親王說的就是事實。
“王爺以爲呢？”牧秋語這一次沒有回答，反而反問睿親王。
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過就是一時興起而已，牧秋語只是不想要總是自己處於下風，所以才拋了一個問題讓睿親王回答。本沒有指望睿親王會好好回答，但是沒有想到，睿親王一本正經地對她說：“你不如她狠。”
“狠心？”牧秋語嗤笑一聲，“我不想成爲她那樣的人！”
“不，我也沒有說要你成爲她那樣的人。”睿親王搖了搖頭，“狠跟狠心並不一樣，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心都不要了，你覺得你還能夠打敗她？”
“難不成我就沒有辦法勝過赫連雲玉，沒有辦法報仇了？”牧秋語有些情緒失控的站起來，鳳眸之中含着冷凝的光芒，像是兩把利劍一樣直直的看着睿親王。
睿親王似笑非笑的看着牧秋語，“首先你要分清楚，誰是你的敵人，誰是的你朋友，而不是一說起赫連雲玉你就情緒失控。”
牧秋語一怔，垂下了眸子，收斂了自己的目光，低低地道了一聲抱歉。
心中卻是也十分的奇怪，自己一向收斂情緒這一點還算不錯，也不知爲何今日會這般激動。
大約是因爲，今日對牧秋恆出手的人，又是赫連雲玉的人吧！
睿親王倒並不是十分在意，用一種看着衝動後輩的眼神看着牧秋語，道：“答應我的交易，那樣我就是你的靠山，憑藉我的身份，你的身份，也就比赫連雲玉差了一點，不覺得拉進你們之間的差距了？”
“你的勢力也能夠給我使用？”牧秋語目光炯炯的看着睿親王。
睿親王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牧秋語都懶得給這個人什麼好臉色，冷漠的扭過頭去。身份有什麼用處麼？！
“你別小看身份，要是你一直都是平民的身份，若是百里沙有一日成爲人上人，你的身份將會是你們兩個之間最大的阻礙。”睿親王話音剛落，牧秋語的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