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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匹駑馬牽着這不起眼的馬車直在南京城裡頭轉悠了小半個小時這才停在一幢酒樓前。譚縱在車裡頭隔着玻璃車窗往外看,首先入眼的便是頭上那塊高高懸掛着的超大匾額,怕是都有一層樓高了,若是橫着擺估計城門口都能攔着。匾額上面“邀月樓”三個豎着放的燙金大字顯得富貴逼人的很——每一個字都有近八仙桌大小,越是站的近了這震撼就越強。
樓前站着三四個小二,正麻利的將客人迎來送往。見着徐小胖子下車了,連忙就有小二引了上去,開口就是一句“徐解元”,讓人聽着就舒服。誰想不等這小二將人接着,橫側裡突然殺出個程咬金來,搶先一步將徐文長拉住道:“文長,要你請的亞元公可請到了?”
那小二見這人是城裡頭林家的小少爺,卻是知道這林家與徐家乃是世交,更是傳聞徐家已然找了城裡的某位大佬去林家提過親,不日就要將林家的大小姐迎娶過門,頓時連忙退讓了下去。只是聽見兩人說到了“亞元公”,又見着後面還有輛馬車跟着,頓時心裡頭一亮,連忙跑去後面開門去了。
譚縱這會兒正坐在車上無聊,倒不是他故意擺譜,實在是他清楚,從這會兒開始他便已然開始了與對方的接觸。若是不拿捏住身份,怕是便會給對方造成自己露怯之類的錯覺。
這會兒有小二過來開門了,譚縱卻是未急着下去,反而是故作閒情的與蓮香聊起天來。那小二拉開車門見着裡頭的譚縱與蓮香時尚覺得自個運氣不錯,可這會兒見譚縱只顧着說話卻不下車來,不由的半天摸不着頭腦,於是小心翼翼道:“亞元公?”
這小二也算是邀月樓的老夥計了,在這幹了幾年經歷的事情也多。這會兒見譚縱這般樣子,雖然不清楚什麼,旁的他卻也不敢多說,更不敢問你是不是來吃飯的這類白癡問題,只能這麼含含糊糊的喊了句,既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又不至於惹的客人發怒,也算是有禮有節了。
譚縱卻似是未聽着一般,只是與蓮香聊天。蓮香其他事情糊塗,可對這些個事情卻是個機靈鬼,這時候立刻便懂了譚縱的意思,說不得杏眼一瞪,立即喝斥那小二道:“怎的是你這糟踐人物來開門,速去喚那徐家的小胖子來。”說罷,卻是手上使勁又將那門關上了。
那小二卻是看的目瞪口呆,一時間傻愣在了原地。
蓮香聲音本來就清脆,這會兒又是故意放大了聲音,因此這句話卻是讓附近的人都忍不住側目過來——在南京城裡頭,徐家的小胖子早已然成了徐文長的專屬形容詞。
只是,如今南京城只要是個帶耳朵的,都知曉這位往常被人取笑的對象已然成了南京府的解元,只要大考時不腦子發昏,這位已然是板上釘釘的官場中人,又有誰喊敢這般說的,更何況這話裡頭的意思分明是讓這位解元公去開車門,當真是聞所未聞。
一時間,所有人都忍不住將頭轉了過來,想要看看這車裡的究竟是什麼人物。
那邊林家的小少爺,因爲尚不足弱冠年齡,因此尚未取字,只是有個本名叫林蔚。這會兒聽着蓮香火辣辣的這一句,林蔚整個人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又看了眼正臉色發紅、血氣上涌的徐文長,又從開着的車門裡往裡頭看了一眼,似乎是明白了些東西。
林蔚雖然年歲小,但因爲從小便隨在父親身邊,對這些個人情世故比徐文長這整日裡被父親趕去讀書的要通透的多,因此連忙扯過徐文長道:“文長,你怎的如此不知輕重,竟然自己坐着這車回來了。糊塗啊,你當真糊塗啊!”
徐文長卻是茫然中帶着幾分薄怒道:“我糊塗什麼?夢花怎的不自己下來,還要我去給他開門?他在想些什麼!”
林蔚聽了,卻是對着他翻了個白眼球,忍不住教訓他道:“都說你得了解元,是咱們南京城一等一的聰明人,可我怎麼瞧你就覺得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蠢呢!現在人家譚縱是什麼身份?你以爲還是你那個同窗亞元公?人家現在是監察府堂堂的六品遊擊,便是府衙裡那些老爺見着他也得和聲和氣的。即便……”林蔚說到此處,卻是倏地一停,後面的話卻是沒說下去,只是沒好氣的瞪了徐文長一眼。
林蔚話說的頗不客氣,自然是仗着自己小舅子的身份,若是換個人哪敢這般說話。
徐文長卻是仍然未醒悟過來,仍然疑惑道:“可夢花與我關係這般好,哪需要這般?”
“你!”林蔚卻是差點被徐文長這幼稚到不行的話氣的一口老血都差點噴出來,知道一時半會怕是扭不過徐文長的這腦筋來,只得拖着他走向譚縱那車道:“與你說不清楚這些,你先去給譚大人開車門再說。”
林蔚說話時特意將“譚大人”三字咬的極重,便是那些個看熱鬧的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由於翠雲閣那一晚上的變故已然傳遍了整個南京城,故此這譚大人三個字已然像是魔咒一般,竟是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怔,這才明白爲何那車裡的女眷爲何敢讓徐文長這位新科解元公去開這車門——以譚縱這會兒的權勢而言,讓他開這車門倒也的確沒什麼問題。
而有腦筋轉的快的,已然想起來了,適才那句女聲分明就是傳聞中入了譚府的翠雲閣前花魁蓮香。
而腦筋再轉的快點的,卻是對着徐文長露出不屑之色,顯然適才的那一幕已然被許多人瞧在了眼裡,看穿了這位新科解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實質——竟是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便是拿瞭解元又如何,入了官場只怕被人吞的連骨頭都剩不下半根!
“這老徐家當真是養了個蠢兒子。”不少人都在心裡發出了這麼一句感慨之言。
那邊徐文長半懂不懂的被林蔚拖到了車邊,下意識就打開了車門,這才發覺譚縱正雙眼閉着養神,分明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而譚縱身側一身盛裝打扮的蓮香卻是嗔怪地掃了他一眼,脆聲道:“快些讓開,你這樣擋着門讓我怎麼下車去?”
徐文長聽了也是一怔,連忙尷尬地閃開身子,只是臉上卻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分惱怒,顯然是被蓮香這般接二連三的喝斥感覺異樣的憤怒。這卻不是話裡、心裡帶着怒氣,而是直接顯在面上了。
他卻不知蓮香早就準備好了要耍耍自己六品遊擊夫人的威風,這會兒見徐文長臉色變化,臉色卻是浮起幾分不屑道:“小胖子,看來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呢。”轉頭看見林蔚正一臉恭敬地立在原地,蓮香又故意讚賞道:“林家的小少爺倒是知趣多了。”
蓮香這拉一個打一個的做法拙劣的很,偏偏她這會兒強勢的很,便是再拙劣也沒人敢反駁。徐文長倒是想說什麼,可嘴脣剛動了動,便立即被身旁的林蔚扯了下衣袖,顯然是示意他不要說話。
這邊譚縱卻是覺得差不多了,這出場的風頭已然足夠了,若是再鬧下去反而顯得他失了水平,說不得便開口喚道:“蓮香。”
蓮香何其通透,哪會不清楚譚縱意思,說不得眼眉一轉,卻是姿態萬分的轉過身去,給下車的譚縱搭了把手。她這一顰一笑卻是豔光四射,直逼的人睜不開眼來。
譚縱看了眼那邊正蘊含怒意的徐文長,眼中不由閃過幾分異樣,隨即便對蓮香道:“適才怎麼這般說話的,當真是不懂禮數,還不速去與文長道歉。”
蓮香聽了不僅不惱,反而是眉眼一彎,美滋滋地飛了譚縱一個媚眼,這才換過一副表情,內裡是三分委屈三分歉意三分不滿,總之讓人看了便能察覺這女子那種道歉的極不情願的感覺來。
果然,那徐文長雖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卻不是真的傻,看見這模樣哪會不明白,因此陰着聲音道:“不用了。”說罷,卻是帶着一身的脾氣轉身自己先進樓裡去了。
譚縱見徐文長竟是難得的發了回脾氣,頓時高看了這徐文長一眼。不過,也僅僅是高看了一眼而已。自那日這徐文長獨自走後,這小胖子在譚縱心裡頭的地位早已然一落千丈。
林蔚卻是看着徐文長走了後尷尬的很,但今日宴請譚縱一事涉及到南京城裡頭許多戶人家,便是他林家也只是其中一戶而已,而徐家錯非出了徐文長這麼一個解元更是連他林家也不如,因此徐文長可以仗着自個解元公的身份擺自個,但他卻不能這麼一走了之,說不得只能賠笑道:“亞元公,請。”
林蔚這一句話卻是直接不提徐文長了,自然是想免了這一遭尷尬,也省的雙方都下不來臺面。
譚縱自然不會真的做“趕盡殺絕”的事情,因此也是隨着笑笑,點點頭便算是應下了。自然,這也等同於譚縱將適才徐文長的不對放在了一邊。
那邊蓮香見譚縱應了,自然是又換回那副得意神色,卻是又主動挎住了譚縱右手,將自己落後了半個身位。
那邊林蔚見了,卻是忍不住倒吸口氣,暗想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吶。”
《》是作者“小黑醉酒”寫的一部小說,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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