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權並沒告訴我收留武敖的原因,看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顯然這事我不問最好,本來該是歡歡喜喜的一個新年,到成了這般模樣。
武敖央求我私下派人去羅望將他心儀的女子接來,並讓我爲他操辦婚事,我原本以爲他起碼會對紅玉有個說法,可顯然,紅玉的一腔柔情又空寄了溝渠。
這種事,我真得是無能爲力,眼看着她強顏歡笑,我卻只能視若無睹。
瘟疫終於在開春時消停了,運河上慢慢開始熱鬧起來,秦軍所轄之內也慢慢進入了平穩期,我這戰時臨時軍師自然又變回了深閨後院的秦夫人,日日過着讀書、女紅的日子,跟平常的女子並無二樣。
武敖的官職不高,或者說根本無關緊要,只是個掌管兵器營造的小吏,絲毫沒有任何兵權,他卻相當的滿足,這讓我隱隱有些擔憂,他不該是這種人纔是,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在我面前揚言“大丈夫要成大事”的景象依然歷歷在目,如今他管着幾十人的小營造館,盡心盡力,與之前動輒可調動數萬兵馬的運河守將相比,不只是雲泥之別。
而同樣作爲降將的班驍,在傷好之後,卻被秦權提升爲了中軍參將,兩人的待遇相差太遠。
我雖沒有跟武敖相處太久,可對他的脾性還是稍微有些瞭解,他是不會一直這麼碌碌無爲下去的,秦權這種態度讓我隱隱有點擔心,袁老四這幾人都是山匪出身,什麼都幹得出來,既然收了他們,就不能將他們壓得太低,否則早晚生事,於是開口跟秦權說這事,不過顯然,他對我的勸說不甚在意,更甚者,他似乎感覺我有意在幫武敖。
“當我什麼也沒說。”放下象牙梳,暗暗嘆息,年後他就沒回來幾次,一回來反倒鬧得不愉快。
“他的資歷確實可以升入中軍,可你別忘了他曾經的身份,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你讓他們怎麼安心服從他的管教!”將擦劍的麻布扔到桌上,顯然對我提起武敖的事相當不悅。
我不想爲了這事跟他吵嘴,可聽他這麼一說,又不自覺地想回嘴,“你當初爲什麼要收留他?”我當初就想過,如果武敖非要做一番事業,到不如讓他改投漢西,一來短時期內他們倆不會碰上,二來也不必我夾在當中不好做,武敖再怎麼說,就算不叫我姐姐,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總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我爲什麼要收留他?”眼裡帶着一絲不悅,“他是你兄弟,當着衆人的面,我能不留嘛!”
“虛僞!”口不由心,完全是脫口而出,不過這兩個字到是真把秦權惹毛了,眉角一立,狠狠瞪着我。
“沒錯,我是虛僞,不過比起你那個‘所謂’的弟弟強一些,起碼我沒有對自己的姐姐有企圖!”這是秦權至今在我面前說過得最幼稚的一句話,我無法想像,我們兩人會進行這種幼稚的爭吵。
“我今晚睡紅玉那兒去。”抽起椅背上的外衫,話題到了這兒,根本沒有再進行下去的意義,而且我對他說出這種話非常氣憤。
可惜這種逃跑的行爲並不被他接受,一把攥住了我的右臂,“一次說清楚,我沒時間玩這種捉迷藏。”
“你想讓我說什麼?”從始至終我什麼也沒幹,能說清楚什麼?
“你爲什麼這麼幫他?”居高臨下,雙眸灼灼。
“你也說過,他叫我姐姐,而且他救過我的命。”
“你是我的妻子,明白嗎?”
壓下氣憤,使勁點一下頭,“明白了,夫君。”
話題進行到這兒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後續,我們倆都沒有吵架經驗,只能彼此壓抑着憤怒互視對方,他把所有對武敖的醋意一股腦地翻將出來,我自然也不想承認這本身就與我無關的事,因此,論起氣憤,我們應該是不相上下。
“以後,你還是隻做秦夫人吧。”良久後給了我這麼一句話。
這話讓我很傷心,到了最後,我不過就是一個被他養在深閨裡的女人,原本還以爲他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原本以爲自己不只是他的妻子,還可以做他的夥伴,現在看來是我太過異想天開了。
使勁抽回手臂,至少今晚我不想跟他同居一室。
別期待男人在憤怒時會對你憐香惜玉,這話是紅玉說過的,本想這話應證不到秦權身上,今晚我才發現,她是對的。
他的無名之火隨着我的執拗一起爆發,自從嫁給他還沒見他這麼火大過,當然,我也沒有,還以爲我們這對夫妻是不同的,不會爲了小事大打出手,結果……人果然不能太自信,自信過了頭就成了自富。
我要出去,他偏生不讓,兩人就這麼僵持着,直到我抽了另一隻手去推他,戰爭就這麼開始了,我從沒想過自己氣憤時會有咬人的怪癖,顯然他也沒想到,扣住了我兩隻手後,他的肩膀同時也落入了我的脣齒之間。
他的力氣太大,我感覺自己的雙臂似乎已經脫離了肩膀,而他的肩上也多出了幾口牙印。
雖然是戰爭,不過他顯然比我收斂不少,但這件事本身就是他的醋意先挑起的,只是兩人都爆發了無名之火,一時難以收回就是了。
感覺嘴角有絲鹹味後,這才從激怒中清醒,發現他的肩膀多處都滲着血絲……
“我以前到小看你了。”他目中帶笑,我則還是餘怒未消。
“你要還顧着明天能見人,就快鬆手!”使勁在他懷裡掙扎一下。
“咬也咬了,算是可以消怒了吧?我明天就要回軍營,總不能白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還有三個時辰。”
很難想像剛剛還在醋意高漲的、恨不得把你鎖進籠子裡的男人,此刻會這麼溫柔的告訴你——既然大家都鬧夠了,現在是時間纏綿了。
我不清楚別人的私房事是不是都這麼荒唐,不過顯然我的怒氣還沒消盡,所以他笑嘻嘻得俯下臉時,迴應他的是大力的反抗。
“你真不是個好妻子。”這是他“動武”時說得最後一句話。
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我竟大叫了一聲扶瑤,其實不過就是想表示我的反抗之意,扶瑤那丫頭也是個愣頭青,真就從側房撒歡地跑了進來。
那場面真是很尷尬,我們兩人衣衫不整,旁邊還站着個氣喘吁吁的丫頭……
扶瑤呆了半刻,蒙着臉跑了出去,我突然覺得欲哭無淚,今晚鬧得這是什麼事!一時不查,被他咬了耳朵去,癢得很,手卻被他攥着,不好抓。
已經太久不在一起了,連身體都忘記了他的感覺,所以對於他的碰觸又癢又怒,折騰了大半宿,守方的力氣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只能放棄,看着他越發黑亮的雙眸,真得很想咬人,於是伸手矇住了他的雙眼,他到也沒有什麼異議,反正已經得逞了……
因爲武敖的投誠而造成的夫妻不合也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陽春三月,當秦權爲防務四處奔波時,那一夜纏綿也奇蹟般的有了碩果,一件讓我們倆都沒料想到的事發生了——大夫替我診脈時,試出了喜脈。
成親那麼久沒有孩子,外人大半以爲問題出在我身上,反正秦二公子一表人才,身體強壯,肯定不會是他的事,可別人不知道我們那種聚少離多的日子,怎麼可能有機會懷孕。
這一年我不滿二十三歲,秦權則不滿二十八歲,按別人的說法,早該是兒女成羣了,而我們纔有了第一個。
我期望這孩子能在一個安穩的環境下出生,可生活總是充滿了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