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馮蓁心叫不好,下一瞬,那四個持劍歹徒已從房檐上躍了下來,緩步朝他們移動,劍上寒光凜凜,映襯着月光如水。
卻聞一聲鷹唳,劃破長空,夜風隨之送來個冷冰冰的女聲:“要殺她,你們問過我了麼?”
馮蓁一驚,聞聲看去,東北方向的屋檐前站着個身姿曼妙的少女,手持一條長鞭。
她揹着月光,一頭長髮散在風裡,擾亂身後樹梢落月的剪影。
一隻雄鷹自雲端俯衝而下,在她身邊打了幾個旋,啾啾鳴叫幾聲,落在她的肩頭,溫順的讓人忘記它是一隻猛禽。
這人是敵是友?
幾個刺客狐疑地望着彼此,愣神只是片刻之間,少女纖指輕旋,停在她肩頭的雄鷹一瞬俯衝而下,朝北面的刺客攻了過去!
馮蓁同容琛對視一眼,下一瞬,慘叫與鷹唳同時響起,驚空遏雲。剩下的幾個刺客見勢不妙,揮劍便朝馮蓁二人攻了上去。
“呵!”一聲冰凌凌的笑,少女從屋檐上彈躍而起,宛如盪開的枝條,踏碎一空明月!
“動作太慢!”她手中的長鞭似在空中編織成網,朝着巷中幾個刺客的身影傾灑而去。
馮蓁沉着望向空中傾灑而來的羅網,眼眸中的倒影瞬息變化,只聞刺啦一聲,少女的身影轉瞬出現在東面刺客的身旁,手中短刃流光,一閃而沒!
刀光泯滅之間,她已出現在第二個刺客身邊,手起刀落,人頭如滾瓜一般滾在了地上!
前後兩個刺客,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沒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一晃眼間,剩下的兩個刺客應聲倒地。
馮蓁呆呆看着她將手中長鞭一拋,死死攀繞在一株大樹之上,借力躍上樹梢,輕巧落定。夜風送來她的聲音,飄渺悠遠,似遠又近:“告辭。”
方纔的那隻雄鷹應聲衝上雲霄,月夜之下,一人一鷹轉瞬遠去。
當真殺人如切瓜……
“人走了。”容琛淡淡地道,語氣中幾分頹然。馮蓁鬆了口氣,扳過他的肩膀悉心檢查一番,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不過皮外傷。”他輕輕拂下她的手,微微撇開了臉。馮蓁心知他還在爲之前自己的懷疑生氣,臉上一紅,誠懇地道:“對不起,我不該多慮的。”
“你知道剛纔的女子是誰麼?”容琛無視了她的道歉,扶着她往昌黎王府的方向走。
馮蓁茫然搖頭。
“陛下的親衛,承明四使裡唯一的女使,朱雀使。”容琛皺眉,旋即嘆氣,“他對你舊情難忘呢,竟派了朱雀使來,阿蓁。”
自動無視他後面的半句話,馮蓁道:“怪不得,怪不得折葉聽雪那兩個丫頭肯放我一個人回去,原來有朱雀使一直跟在我身邊。”
“而你猶然未覺。”容琛語氣不失鄙夷地道。
馮蓁白他一眼,毫不示弱:“說的好像你察覺到了一樣。”
“自然,你在馬車裡時容榭已與她交過手,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說的好像真的一樣!”馮蓁笑道,“世子,就您那跟兩個刺客堪堪戰平還掛了彩的武功,能察覺到?”
容琛伸手在她額上重重一點,“笨,這叫藏拙,朱雀使一路暗中相隨,被她看出本世子的武功套路,我多年經營豈不毀於一旦。陛下多疑,定國公府樹大招風,我自有我的不得已。”
“陛下多疑不也是你們逼出來的麼?”馮蓁莞爾,提醒他道:“世子,不要說得好像定國公府有多無辜一樣。”
手握北魏三分之一的兵權,幾乎與元宏手裡握着的兵權同等,還出了安德公主那檔子事。換做她馮蓁做皇帝,也不得不疑。
容琛面色微變,旋即一笑,那笑容卻有些苦澀。
“我似乎不該同你說這些,你是站在他那邊的吧?”他道,眼中卻已沒了笑容。
馮蓁偏過頭不看他,語氣輕鬆隨意:“我誰也不站,我一個小女兒家,幹嘛要摻和進你們的爭鬥?只是偶爾想想覺得陛下有些可憐罷了,兵權要和定國公府、昌黎王府爭,朝政要和昌黎王府、鮮卑舊臣爭。他會是個英明君主,卻平白受了這麼多約束,也忒可憐了些。”
“馮四姑娘倒是慧眼如炬,前朝也看得
那麼清。不過確如你之所言,昌黎王府纔是陛下最大的障礙呢。”見她語氣裡絲毫不掩對元宏的讚許,容琛微微皺眉。忽而,語氣一變,“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會可憐他。”
他不信,她會忘了那六年,寂寞空庭春欲晚的六年。
馮蓁一笑:“世子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我現在是馮家的四小姐,前塵往事,我不想過多糾纏。”
說話間二人已出了空寂無人的鬧事,沒走幾步便到了壽丘裡。
往前拐過一條巷子,便是昌黎王府的偏門,附近已有侍衛把守,容琛已不能再涉足。
於是他停了下來,忽地說道:“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馮蓁微微一笑:“相見爭如不見,何必再見呢。”
定國公府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和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一個陣營。
比起日後情難割捨,她倒情願從一開始便背道而馳。
她不是傻子,今晚的刺客砍向容琛時用的明明是刀背,是誰派的人一目瞭然。
自從出了馮璇的事後,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爭如不見?
容琛聽到這幾個字有些悵然。馮蓁衝他微微頷首,越過他朝小巷走去。
但他還想再試一試,便道:“過幾日清明燈會……我邀你看燈,你來嗎?”
旋即又有些微微的尷尬,他是不是不該問如此唐突的問題。
馮蓁遙遙回頭望了他一眼,瞭然地笑了:“若有機會,我一定赴約。”
那笑容令他的心緒趨於平靜,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中濃密的夜色裡,嘴角微微一彎,似自語般輕聲地道:“好。我等着你。”
昌黎王府。
桃花紛飛,紅燈如醉。
幾個侍衛守在偏門之前,盡皆面色沉重。洞開的門扉裡僕人匆匆忙忙的來回奔走,一股緊張的氣氛籠罩着整座府邸。
出什麼事了?
馮蓁憑藉直覺嗅出了一絲危險的氣氛。
卻見春暄焦急地在門邊踱步,一見到她,忙道:“小姐!小少爺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