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天氣,江城的水也結成了冰,使得戰船在水上無法前行。
江城的夜晚,冷風嗖嗖,一眼望去,無邊無際。
到了交班的時候,江小樹跟着巡視的軍隊出了戰船,往營裡返回。
她一身男兒裝扮,混在營裡這麼久,愣是沒人認出她來。
到了年關,營裡也忙了起來,殺豬宰羊,準備囤些年貨。
江城的河水,結了厚厚的冰,看樣子年前是不準備作戰了。
遠遠的,江小樹上瞧着那人意氣風發的從外面而來,左右前呼後擁着,他行在前頭,好不威風。
那便是楚湘王了。
他也是大膽的很,仗着天高皇帝遠的,這些士兵也沒人認得皇甫羨,他竟是敢讓這個人出入他的身邊。
那皇甫羨變化也是極大,也許是多年來在外顛沛流離,他瞧起來相當幽黑了,身形也是消瘦了不少,但整個人卻是結實的。
若非當年他常出入國安候府,她恐怕也很難相信,眼前這一位,便是當年那位模樣如玉似的二皇子皇甫羨。
他有時候會跟楚湘王皇甫瀾的身邊,來往軍營,只是不知所謀何事。
但總歸,不會有好事。
江小樹悄悄從回去的隊伍中慢下腳步,趁着天黑,跟着往那邊走了去。
入營這邊久,誰人所在哪個營帳,她基本上都是瞭解得清清楚楚的。
她來到這江城大營之後,也暗暗尋遍了江城的每一個角落,沒發現她家大人的蹤跡。
有時候,她盼望着,她家大人讓誰救了去,可能躺在誰的家中,一如她當年的模樣,突然失去了記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寧願這般,寧願這般,只要他還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那夥人進了前面的一個營帳,江小樹直接迎上一位端了茶水而來的士兵說:“我來吧大軍,你再去給準備些果盤,快去快回。”
“哦……”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已拿了人手中的茶水轉身,入了營。
準備水果盤麼,那人也轉身去了。
出入於湘王營帳的人,從上到下,不論是誰,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是別人卻不認識她。
江小樹端着茶水進去了,只是沒有立時進去,門口站了一下,就聽皇甫羨說:“三弟,如今蘇長離已死,顧燕京也已死,京城那位就像被撥了牙的老虎,照你目前所擁有的兵力來看,攻入京城,易如反掌,到時你我裡應外合,一舉拿下……”
楚湘王搖頭,道:“二哥你莫急,如你所言,京城沒有了這兩位,那位就像撥了牙的老虎,沒有多少的殺傷力的,這麼多年都等了,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但要回京,還需要立一個大勞,等我一舉拿下這緬人,風風光光的回京,贏得百姓的愛戴,再攻下京城,不是更好。”
皇甫羨望他一笑,忽然就笑了。
的確,是他心急了些。
他等了這麼年,隱忍了這麼多年,現在已有幾分的不耐煩了。
他想回京,拿下了京城,扳到了蘇家,笙兒,就是他的了。
從此以後,她便再無處可逃。
江小樹端着茶水進去,給兩位沏上茶。
楚湘王掃了他一眼,自己營帳中的人,常來常往,他又豈會不知道,只覺得有幾分的眼生,便問了句:“新來的?”
“回湘王,是的。”
給兩位倒上茶,她行了一禮,後退,轉身又出去了。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她遠離了湘王的營帳,撫了一下稍有緊張的心臟。
沒有認出她來,她很快便快跑回去了。
楚湘王與皇甫羨自然是認不出她來的,莫名覺得有幾分的眼熟,但也沒什麼奇怪的,這營中每天來來往往那麼多士兵……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得到,會是都統大人的妻子投入軍營來了。
不久之後,之前那位叫大軍的也把水果盤送了過來,放好後,行禮,退下。
楚湘王與皇甫羨繼續這個話題,皇甫羨說:“我倒是有一計,可以一舉拿下緬人。”
楚湘王示意他說。
皇甫羨說:“時值寒冬,江城的水面都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又時逢年關,各營的人都休了戰,若我們趁此機會出擊,一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你是說,讓我們踩着江城的冰過去?”
“江城的冰,厚度足可以令萬馬奔騰。”
楚湘王猶豫了一下,萬一有個意外,豈不是要全軍覆沒了?
“三弟,你若想打一個漂亮的勝仗,現在正是時候,天時地利人和。”與緬人之戰已經歷了二年之久,一個收復不了,也一直擊退不下,確實是讓人頭疼了些。
皇甫羨又說:“如果能一舉殲滅,令其歸順的話,這便是大功一件了。”關鍵是,還落下一個英雄的稱呼,北國的百姓聽說了,哪個不仰慕他。
楚湘王考慮一下,點頭:“好,我們就攻他們一個出其不意。”雖是冒險了些,但哪一場仗,是沒有危險的。
~
兄弟兩人商議之後,隔日,楚湘王就再次整頓了軍隊。
數萬士兵站在營中,他騎着駿馬,身上佩着長劍,親自宣佈要開戰的消息。
他說:“衆兄弟聽令,馬上就到了年關了,這江城的冰結了一層又一層,趁着冰凍三尺之際,趁着緬人防範鬆懈之時,我們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等凱旋歸來之後,我們一同慶祝,每個人都論功行賞,沒有媳婦的,也都包在本王身上了,有媳婦的,輪休回家看媳婦,如何?”
“好。好。好。”
沒媳婦的湘王都包在湘王身上了,這可是一樁讓人激動的事情了。
“湘王必勝,湘王必勝,湘王必勝。”
~
又隔了一日,湘王親自率領大軍,整裝出發,江小樹也跟隨在其中。
爲了避免身上的東西過重,大家輕裝上陣,隊伍整齊的一路沿途飛速而行。
能上這江城的士兵,個個不僅水上功夫了得,身手也是了得的。
臨近年關,本來數月前已戰過一次,勝負未分,現在江城的河結了冰,無法作戰,緬人果然鬆懈下來,雖有戰船還停留在河中,但卻被厚厚的冰嚴嚴實實的凍住了,無法行動。
有士兵偶爾巡視一眼,但江城的風,呼呼的吹着,刮在人臉上,像刀子一樣的疼,久而久之,就連巡視的士兵都鬆懈下來,趁着無人看守,無人查崗,也就跑到船艙裡曖和去了。
北國的軍隊,很快接近了戰船,緬人那邊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有士兵被輕易殺害了,等到發現之時,緬人的戰船都是北國的士兵了,很快,戰船上的緬人被殺了個精光,北國的士兵衝向緬人的營帳。
江小樹一路緊緊跟隨,自從進了軍營,這是她第一次跟着軍隊出來作戰,第一看見,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倒在劍下,第一看見那麼多的鮮血,染紅了江城的冰。
她不管別人的目標是誰,眼下,她卻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楚湘王。
趁着混亂,她快速衝了過去,漸漸靠近楚湘王。
那個人,許是殺紅了眼,一路過關斬將。
這邊殺聲震天,被殺提措手不及的緬人也很快從營帳中衝了出來,攻了上來,可到底是沒有充足的準備,人一上來,就被殺得節節後退。
啊……
忽然,傳來一聲震天的喝聲,就見有個身高體長的人策了戰馬,手持大刀衝了過來,直朝楚湘王殺了來,正是對方的主帥,他的後面還跟了無數的蝦兵蟹將。
楚湘王迎戰而上,飛身而起,手中的劍劃了出去。
刀劍相擊,刺耳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生疼,楚湘王都被對方震得連連後退,那人從戰馬之上飛而起來,撥刀又再次砍了過來。
江小樹撥了身上的劍,挺身而上。
嗷……那人悶哼一聲,江小樹手中的劍狠狠撥出,再次劃出,劃過那人的腦袋,那人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主帥竟是被殺了,前來的敵方陣營立刻大亂。
楚湘王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江小樹,她手中的劍還在滴血。
一個小小的士兵,竟是殺了對方的主帥,他不能不另眼相看。
“好樣的。”楚湘王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個讚許的眼神後大聲喊:“兄弟們,衝進去。”北國的軍隊朝緬人的營帳中衝了進去,喊聲震天。
下一刻,楚湘王只覺得腹中一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究竟是誰?
江小樹,她那把還帶着血的劍,刺入他的腹中。
楚湘王,必須死。
聽他與皇甫羨的話,他就知道,無須再考證,她的丈夫和三爺死於他的設計。
這一仗若是讓他得勝了,他就要帶領數十萬大軍,進入京城,趁機挾天子,以令諸候。
既然都統大人不在宮中,無法保護皇室,蘇閣老也無法保護皇上不受傷害,那麼,就由她來守護這一切,殺了楚湘王,還皇室一個安寧吧。
“王爺,王爺。”江小樹叫着他,手中的劍狠狠的擰了一圈,他疼得立刻昏死過去。
混亂的作戰之中,已衝進去的士兵不知身後的事情,隨後衝上來的士兵也不曾注意到這王爺是怎麼受了傷,一看王爺躺了,陣腳還沒來得及大亂,江小樹已站起了揮着手臂喊:“兄弟們,一鼓作氣,衝進去,燒了他們的營帳。”
她大喊一聲,隨後而來的士兵立刻衝了進去。
片刻之間,從外面便可以看到,裡面火光一片。
江小樹坐在楚湘王的身邊,守着他漸涼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