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三房那邊又在可着勁的折騰西邊那塊地,說是要種什麼果園菜園,自生自吃……”李氏冷笑一聲,這整個太傅府都被她要翻個天了。她目光染上怒意,聲音也帶了狠戾:“想辦法把她的菜園子果院子都給我弄了,讓她不論種什麼死什麼。”
“是。”奴婢蓮俏應聲。
“記着,手腳乾淨點。”
“奴婢辦事,主子還不放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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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天,顧今笙也操辦起了紫衣的婚事,與她和蕭凌主持了婚禮,算是把她嫁出去了。
蕭凌騎着俊馬,穿着大紅喜袍把她接回了他們的新家。
看着紫衣離去,她站在門口望了好一會。
都出嫁了,她的心願也算了結了,本該高興的,卻又無端的落寞。
蘇長離伸手攬了她:“好了,回去吧。”又說:“你身邊該再添幾個侍候的婢女了。”
“嗯,改明個得了空,我親自去牙婆子那邊看一看。”
“隨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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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之後過了兩日。
這日,一大早的,青蓮匆匆跑了進來稟報:“夫人,咱們的菜園子,哎,好像讓什麼馬啊牛的給糟蹋了。”
今笙正坐着喝碗膳粥,聞言挑了眉:“全糟蹋了?”
“嗯,一個不留。”
今笙又喝了兩口膳粥後,擱下,站了起來:“看看去。”
她出了院子,婢女跟着她一塊前去了西邊菜園裡。
平日裡負責菜園子的家丁匆匆迎了過來,哭喪着臉道:“夫人,您看,這地上全是馬蹄印,一定是半夜的時候,這馬從馬棚裡溜了出來,把菜園子給糟蹋了。”
今笙掃了一眼,就連剛栽種的果樹苗都被推倒在地了,顯得慘不忍睹,菜園更是如此,菜全部被啃了個精光了。
顧今笙看了看這地下的馬蹄印子,道:“這是馬蹄印。”
家丁忙答:“是的,這就是馬蹄印子。”
青蓮不由得咒罵:“這是哪個缺德的把馬放出來的。”
太傅府上自然是少不了馬的,但平日裡馬都栓在馬棚裡,怎麼可能會跑到這菜院子裡?用腳丫子也知道這肯定是人爲的。
“喲,這都什麼呀。”二房李氏的聲音傳來,她一邊閒閒的走了過來,一邊打量着這周圍的菜園子,道:“這就是你種的菜呀?怎麼都沒了呢?”
“你淨是閒得慌,沒事瞎折騰。”
今笙瞧她一眼:“二嫂看起來好像挺高興。”
“高興,人活一天少一天,幹嘛要不高興呀,阿笙我勸你也開心點,爲了個菜園子不高興,不值當的,你說是不是?”
“二嫂說得極是,菜沒了可以重新栽培,犯不着不高興,但人的心要是不在你那兒了,可不是想栽培就能栽培出來的,想一想,這輩子都高興不起來了。”
李氏表情微微僵硬,問:“阿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呀?我怎麼聽不懂呢?”感覺像是在諷刺她,諷刺二爺的心不在她這兒了。
今笙笑着說:“就是字面的意思,也不是很難懂呀,嫂子怎麼會聽不懂呢?”
“你們聽得懂嗎?”她詢問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婢女。
身邊的婢女回她:“夫人,奴婢聽得懂的。”
“嫂子你看,這些識字不多的婢女都聽得懂的,您可是尚書之女……”她忽然掩了脣輕笑一聲:“我忘記了,二嫂是兵部尚書之女,可能於文不太通。”
李氏臉上一陣黑,她這是在嘲笑她讀書不多嗎?
顧今笙轉身吩咐道:“給我好好的查下去,看看這馬蹄是從哪兒來的。”
“是。”負責看守園子的家丁忙順着菜園的馬蹄印查了起來。
今笙又道:“走,去馬廄看看。”扭身,她走了。
李氏氣得發抖,毀了她的菜園子本來覺得解氣一些,現在又不覺得解恨了。
扭身,她準備回去,她要查,就由她查去,看她能查出什麼所以然來。
蕭凌紫衣迎面而來。
紫衣沒有孃家人,上次顧今笙說當她是姐姐一樣。
現在她出嫁了,有了自由身,在她的心裡,她不僅是主子,其實也是自己的親人,就像孃家人一樣了。
既然像親人,像孃家人一樣,三日回門,她也理當來看望她的了,便讓蕭凌帶她一塊過來了。
長今閣她已去過了,聽說這邊的菜園子出了問題,她人出來了,紫衣也就立刻跟着一塊過來了。
果然,走近一瞧,這菜都被什麼吭了個精光了,果苗也被推倒了。
李氏瞧了她一眼,她仿若沒看見李氏似的拉着蕭凌道:“蕭凌,我們去那邊看看。”
蕭凌跟她就走。
“紫衣。”李氏忽然就喚住她。
顧今笙身邊的人,從大到小,怎麼看着都讓人來氣。
紫衣被叫住,回頭看了看:“李夫人,您叫我嗎?”
李氏冷笑:“我發現你現在越發的目中無人,沒有禮數了,是因爲自己嫁出去了,不在府上做奴婢了,就以爲自己可以趾高氣昂了?”
紫衣望着她:“夫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還要去找我們家夫人,失陪了。”
以往在府上,看見李夫人她可以行個禮打個招呼,但現在她嫁出去了,又非她的婢女,她想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她能奈她何?
蕭凌與紫衣一塊走了,李氏氣得胸疼,一旁的蓮俏靜靜的看着,目光慢慢染上恨意。
她現在是風光了,出嫁了,還得了自由身了,她脣張開,道句:“夫人,您看她多傲慢,這纔剛脫離奴藉幾天?就真以爲自己是主子了,以往是不把我們這些奴婢放在眼裡,現在是連您都不放在眼裡了。”
李氏沉聲道:“就算脫離奴藉,在我心裡也不過是個賤婢,等着吧。”甩袖,她氣憤憤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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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廄。
顧今笙找了過來,詢問了一下:“所有的馬都在這兒嗎?”
“夫人,有些馬被三爺的人一早牽走了。”三爺每日上朝要乘坐馬車,他的屬下跟隨,也需要馬,所以有些馬就被他們牽走了。
還有一些馬,府裡的人出去置辦一些事情,也需要用馬,所以一早的時候也是會牽走的。
儘管如此,這馬廄裡還有上百匹肥壯的馬養在此處。
今笙一邊走過去,一邊查看,一邊道:“早上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馬是從外面進來的?”
“夫人,小的沒有發現。”
“昨晚值夜的是誰?把他給我叫過來。”
“是。”
過了一會,有個比較壯實的中年的男人匆匆跑了過來,行禮:“小的見過閣老夫人。”
今笙看他一眼:“昨天晚上是你在這兒值夜?”
“是的,是小的。”
“昨天晚上,你有沒有偷懶睡覺?”
“沒有,絕對沒有。”
今笙點頭:“那昨天晚上,你應該有看見這裡的馬從這裡跑出去又跑回來了?”
“沒有,沒有馬跑回去。”
“當真沒有?”
“小的,小的真沒看見啊……”
“那這三匹馬是怎麼一回事?”顧今笙手指了一下,道:“它們的馬蹄上還沾了新鮮的泥土,甚至還有菜葉子在上面帶着。”
那人瞧了一眼,道:“夫人,這三匹馬是李夫人餵養的馬。”李夫人喜武,亦會策馬,在這府中,她向來是有餵養幾匹屬於自己的馬的。
今笙瞭然,問:“這三匹馬,二嫂那邊是幾時來人要過去的?”
“昨天,昨天午時,李夫人那邊派來了人,把她的馬都牽回去了,說是夫人要用,到了半夜,又有奴婢把送了回來。”
今笙瞭然,這麼明顯的事情,還有什麼是她不明白的,再問:“是哪個奴婢過來要馬的,又是哪個奴婢把馬還回來的?”
“是,是蓮俏姑娘。”
今笙瞭然,正說着,那邊蕭凌和紫衣過來了。
“夫人,發生什麼事了?”紫衣匆匆過來詢問她。
今笙看了一眼,道:“你們來得正好,蕭凌啊,你跑一趟,去把蓮俏給喊過來,就說我有話問她。”
“是。”蕭凌應聲,轉身去了。
等人的這會功夫,顧今笙又詢問道:“這剩下的所有馬裡,哪匹馬最好?”
“夫人,府裡的馬個個都是雄壯威武,日行千里之馬,若論其中翹楚,當數汗血寶馬了,這匹馬是三爺養的,全京城也就兩匹,聽說其中一匹在宮裡。”另一匹就在太傅府上了。
顧今笙仔細看了一眼,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
汗血寶馬,她見過,也騎過,不愧是馬中之翹楚,這馬果然長得英俊神武,就像三爺一樣。
三爺養的馬,她看着,都覺得欣慰。
不過,眼下她還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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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凌奉命來帶蓮俏,在院中乍見看他的那一刻蓮俏忍不住面露喜色迎了過來。
“蕭凌。”喜過,忽然疑惑,他怎麼來了?不應該啊!
“蓮俏姑娘,奉閣老夫人之命,請你過去一趟。”
蓮俏心裡一怔,道:“請我過去幹什麼?”
“不知道,夫人正在馬廄那邊等你呢,你快過去吧。”
“等我一下。”蓮俏轉身進去了。
李氏正在屋裡,她撲通一聲跪下,道:“夫人,三房那邊派了蕭凌過來,讓我去馬廄,恐怕這件事情被她發現了,想要拿奴婢開刀問罪。”
李氏瞧她一眼:發現,她能發現什麼?
那些菜園子是被馬吃給的,就算髮現,還又能怎麼樣?
“出息,起來,去看看。”李氏起了身,扭身往外走。
她倒想看看,顧今笙就算髮現是馬吃的,又能奈何?
有本事,把馬殺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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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今笙在馬廄那邊等了一會,李氏果然也沒讓她白等,很快就帶着她的婢女一塊來了。
這人囂張慣了,就真以爲自己可以無法無天了,無論做什麼,旁人都不能把她怎麼樣了。
顧今笙站在那裡,冷冷的看着李氏而來。
她走路帶風,風風火火的,身邊的婢女都要小跑才跑得上她。
李氏迎着她而來,近了,今笙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未退的殺氣。
這是該有多恨她,這滿身的殺氣都收斂不住。
李氏是笑非笑的看着她道:“阿笙,你叫我的婢女過來幹什麼?”
今笙已是莞爾:“我派人傳你的婢女過來,不曾想嫂子也跟着一塊過來了,這般的勞師動衆,看來這小小的婢女深得二嫂的喜歡呢。”
“嫂子,我確實有幾句話要問這小婢女。”
她態度溫婉,怎麼也無法讓人感受到她半分的敵意。
“蓮俏,我剛問過了,昨天午時,你來馬廄裡,牽了嫂子的三匹馬回去了是嗎?”
蓮俏回話:“是的,夫人要用。”
李氏說:“有問題嗎?”
今笙又道:“直到半夜,你才把這三匹馬又牽了回來,是嗎?”
蓮俏回:“是的,夫人用完了,就派奴婢把馬送到馬廄了。”
李氏又問:“阿笙,這有什麼問題嗎?”
今笙道:“當然有問題。”
“嫂子,恐怕連您也被這賤婢欺騙了去,這賤婢因爲我把紫衣許配給蕭凌一事,懷恨我在心,爲了報復我,她牽了您的馬去了菜園那邊,讓這些馬把菜園子給吭了個精光,隨便也把果苗給推倒了,您看,這幾匹馬蹄上到現在還沾着我菜園的新鮮泥土,還有菜葉子呢。”
李氏臉色沉了沉,大半夜的,菜園這邊黑燈瞎火的,自然不會注意得太過仔細,不過,她冷笑一聲,道:“昨天我派人出去給我辦了點事,恐怕是這馬在外面踩的吧,阿笙,你想多了。”
“嫂子,你派人去辦了什麼差事,會讓馬蹄上踩了這麼多的泥?要不要把你派去辦事的人也叫過來,好好審審?”
“……”李氏壓下怒意,她派人辦什麼事也需要她來審她來問?
今笙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把這馬蹄上的泥土拿過去,和我菜園子裡的泥土對比一下,不就鑑定出來了?”
“去,把馬蹄上的泥土弄下來些。”顧今笙吩咐下去,看守馬廄的趕緊去辦這事。
李氏臉色發黑,道:“泥土不都一個樣。”
“我這裡的泥土卻是不一樣的,張叔,你過來給我嫂子好好說說。”
張叔是修理菜園的,他忙行了過來,應聲:是。
取了馬蹄上的泥土,他捧在鼻前聞了聞,又聞了聞,道:“回夫人,這泥土確實是咱菜園子裡的,上面還有人糞呢,和咱們的一模一樣。”
“嫂子,你昨天也派人牽了你的馬去了別人的菜園子了?”
“……”李氏看着她,這個顧今笙,爲什麼還不跟着她的兒子一塊去死。
“嫂子,事情的真相已擺在你的面前,這個賤婢半夜藉着送馬的機會偷偷牽到菜園子裡來,把我的菜都吭光了,她不僅是想報復我,還想離間你我的妯娌之情呢,若非我聰明過人,肯定會誤會是嫂子你派她乾的了。”
“……”她聰明過人……李氏壓抑着胸口的怒氣,不得不承認,她的確聰明過人……
今笙已吩咐下去:“來人啊,把這個賤婢拖到外面,杖責七十,菜園果園所有的損失,每月從她的月銀里扣除。”
“夫人救我。”蓮俏嚇得大叫,她之前才被杖責五十,這纔剛好,再來七十……她這條小命恐怕。
李氏也是氣得夠嗆了,她的婢女幾時輪到她來打了。
就算犯錯,也是她來責罰,雖有心包庇,卻又無計可施。
“誰敢。”李氏已一個箭步攔了過去,護在自己的婢女面前,一副誰敢動蓮俏,她就要誰命的架式。又厲聲道:“我的婢女犯了錯,自然由我來教訓,阿笙,你未免逾越了。”
今笙看着她,聲音冷清:“嫂子,你的人犯了錯,自當由你責罰,但現在她犯的錯,卻是把我的菜園子果園子給毀了,關係到我的菜園子果園的事情,就不是嫂子一個人可以做得了主的事情了,不過,既然嫂子覺得我沒權利處治這賤婢,咱們不妨把三爺和二爺請過來,請兩位爺一塊主持公道,看二爺和三爺如何處治了。”言罷,今笙是擡步就走了。
最近二爺雖是回營裡了,但他每天還是會回府上的,不似以往一走就十天半月不回府了。
李氏氣得發抖,把三爺和二爺請過來?
三爺自然是向着她的,至於二爺……
“夫人救我。”蓮俏現在是有幾分的懼意的,連二爺和三爺都要驚動,這還是小事麼。
李氏看她一眼,氣得甩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蠢貨。”這點事都辦不好,不是說萬無一失嗎?不是說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嗎?
蓮俏看着她眼淚啪啪的掉,李氏沉聲道句:“跟我來。”
蓮俏趕緊跟了上去,一塊回了院子,進了屋,李氏轉身去了內屋,過了一會走了出來,拿了袋銀子塞到她手裡,說:“這些銀子你收好了,你現在立刻收拾一下,有多遠,走多遠,等過了風聲,我會再招你回來的。”
驚動了二爺和三爺,三爺不用說,以那人的手段肯定想殺了連俏,至於二爺,斷然也不會向着她說話。蓮俏若在這個時候被重罰,肯定會救助於她,她若不出手相助,她們雖是同一條船上的人,誰知道她會不會狗急跳牆,眼下之計,當然是趕緊把蓮俏放出府,讓她逃得遠遠的了。
蓮俏連連點頭,當然是保命重要:“謝謝夫人,奴婢,奴婢這就走了。”
轉身,她匆忙離開,出了李氏的院子,直接往外走了。
過了一會,一會精瘦的男人走了進來,就聽她吩咐:“李意,你去跟上那丫頭,手腳乾淨一點。”
“是。”李意領命,退下。
這個丫頭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留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