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裡面走出來的人,今笙彎腰行禮:母親。
太傅夫人這會心情好,也就點了頭:“你來得正好,一會咱們再玩會葉子戲。”
“好。”
“悠然,帶神醫去帳房那邊取些銀子。”
“是。”
那神醫抱了抱拳:告辭。
今笙瞧了一眼那離開的神醫,有幾分的傲氣:“聽說母親讓神醫治好了腿疼的病?”
太傅夫人道:“這要得感謝古小姐。”
古音忙道:“我也只是引薦一下,不敢居功。”
這邊正說着話,那邊又來人了,是老太君和二房家兩口子一塊過來了。
二房家的李氏手扶着腰而行,蘇長淵則是跟在老太君的身邊,奴婢們左右而行,在門口的時候便停了下來,侍立左右。
太傅夫人腿疼多年,見了老太君多不會行禮了,老太君自然也不會見怪。
現在她人站着,腿不疼了,也依舊沒有行禮的習慣,只是揚了聲音道:“喲,這一大早是什麼風把老太君也給驚動了。”
老太君一邊進來一邊瞧她一眼,道:“腿不疼了?”
太傅夫人也就笑着應她:“不疼了。”
老太君坐了下來:“這哪來的神醫,可別讓人給騙了。”
這話說得太傅夫人不喜:“誰能騙我呀。”再說她腿是真的不疼了,那人幾針紮下去,是真管用的。
蘇長淵也笑着說:“娘不疼就成。”
這話太傅夫人愛聽,還是老二會說話。
二房李氏不由問道:“這神醫看病銀子收得不少吧?”
太傅夫人又有幾分不喜,只要能把她這腿疼的病給治好了,多少銀子她都出,她心疼個什麼勁,又沒讓她出銀子。
太傅夫人心裡不喜,口上應道:“人家是神醫,沒你們這麼俗,整天銀子銀子的。”
“……”李氏暗暗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究竟哪個俗,究竟哪個整天銀子銀子的了,不愛銀子天天要拉着人家古音小姐玩牌贏人家銀子。
話說到這兒,太傅夫人也就岔開了這個話題道:“你們來得正好,今天剛好都空着,咱們再玩局葉子戲。”
李氏扶着腰說:“我腰腰,不能久坐。”
太傅夫人道:“長淵你難回來一次,坐下陪我們玩會。”
“行。”他答應了。
一個是他母親,他雖是男人,一塊坐着玩會也無妨的。
蘇長淵答應了,太傅夫人便立刻招呼人拿葉子戲,吩咐道:“大家都到花廳那邊坐着,我一會過來。”她轉身進屋了,準備弄幾張牌在身上,既然玩了,當然是不能輸的。
蘇長淵、古音、太傅夫人、顧今笙四個人坐下來玩牌,老太君閒着沒事,索性就不走了,拿了個凳子坐在顧今笙身邊看着。李氏則坐在自家夫君的身邊觀局。
婢女們茶水侍候着各位小主,開局第一把太傅夫人就給自摸了,各家出錢,蘇長淵笑道:“咱孃的葉子戲玩得還是這麼的好。”
太傅夫人有幾分的自豪:“想當初你的葉子戲還是跟我學的呢。”
顧今笙在一旁笑笑着不說話,後面太傅夫人又自摸了幾次,當然也沒敢太過分,也給了別人贏牌的機會了,畢竟一個是她兒子,對於老二她還是很喜歡的,不料這老二玩牌真不行,竟給顧今笙放糊了三次了。
李氏坐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二爺,您累不累?”她真想上去幫他把牌打了算了,二爺這糊放得她怒火中燒,怎麼都感覺是故意給顧今笙放糊的。
蘇長淵頭也不回的答她一句:“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又加一句:“你不是說你腰痠不能久坐嗎?”
“……”李氏暗暗咬碎一口白牙,他人坐在這兒打牌,她能走嗎?她走了,就任由他在這兒一再的給顧今笙放糊?
“謝謝二哥。”顧今笙又把牌推倒了,二爺又給她放糊了。
李氏的氣還沒氣完,臉都變了。
蘇長淵笑着搖頭,不語。
太傅夫人看在眼底,心裡也着急,這老二今天牌怎麼打得這麼臭?以往和他打牌,也沒這麼臭過啊?一直給人放炮還得了。
所以,蘇長淵是沒少輸銀子的。
幾局過去,蘇長淵和古音算是輸得最多的了,一直都是今笙和太傅夫人在贏的。同時,幾杯茶下去,太傅夫人覺得有些內急了。
以往內急,她是坐輪子椅,這次不同以往,她沒坐輪子椅,便自己站了起來說:“母親,您幫我玩一會,我去去就來。”
老太君雖然七十了,可眼不花耳不聾啊,這些玩意她也經常玩的,現在讓她跟着玩會,她自然是願意的,索性就答應了。
老太君挪了過去,太傅夫人也就往外走了,準備去如廁的,她擡步要走,不曾想就被扭身過來的薄葉給撞了一下,令太傅夫人腿上一個不穩,啊呀一聲差點就給撲倒了,還是薄葉自己眼疾手快的趕緊扶了一把:夫人……
嘩啦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忽然就從太傅夫人的身上給掉了下來,旁人低頭一看,從太傅夫人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可不就是葉子戲嗎?
“夫人?您身上怎麼放這麼多葉子戲呀?”薄葉一臉天真無辜的詢問,一邊幫着撿了起來。
“夫人,您拿好了。”
“……”一時之間,太傅夫人臉色尷尬無比,周圍的氣氛也異常詭異。
大家都不是傻子,看這架式就明白了,難怪太傅夫人一直自摸,原來是出老千了啊!
太傅夫人臉上也是一陣青白,望着薄葉,她知道這個丫頭一定是故意的,她是今笙的婢女,指不定是今笙發現了她在出老千,故意讓這個丫頭撞了自己一下,令自己身上藏的葉子紅都掉下來。
片時,太傅夫人臉上已呈慍怒:“你這賤婢,竟然敢弄了葉子戲陷害我。”啪,她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抽在了薄葉的臉上,在這深宅幾十年,她什麼大風浪沒有見過,豈會因爲這點事情就自亂了陣腳。
薄葉愣了一下,她到底是嫩了點,沒料到被抓了個現,太傅夫人竟然還能失口否認,反口就往她身上咬了。
猛然,太傅夫人掃向顧今笙:“顧今笙,你要是輸不起,就不要玩,讓自己的婢女幫你做這等事情,你丟不丟人。”
顧今笙異常無辜的看着她:“母親,這事怎麼就怪我了,明明是從你自己身上掉下來的。”
“哪個看見從我身上掉下來了?”太傅夫人質問,大家面面相覷,在場的有各自的婢女,一個是她兒子,一個是她兒媳婦,一個老太君……古音,哪個會指證她?再則,發生這件事情的時候老太君是真沒看見,她正忙着坐過來。
至於旁人,其實也沒注意,但就算沒注意到,用腳丫子也想得出來,這葉子戲鐵定是從太傅夫人身上掉下來的。
“太傅夫人,奴婢確實看見,是從您身上掉下來的。”薄葉再次開口,眸中含了委屈和倔強。
太傅夫人瞅她一眼:“你們主撲是合起來想害我的吧?你的話能信嗎?”
顧今笙這時起了身,走過來。
這反咬一口的戲碼,國安候府的時候她沒少見。
“既然母親非要怪罪於我們主僕身上,我也無話可說,凡正大家心知肚明的。”擡步,她走了。
“……”太傅夫人怔了怔,這話怎麼聽着都彆扭。
不管她怎麼賴,旁人心知肚明?
“顧今笙,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再走。”太傅夫人上前就要追她,玩了這麼多年的葉子戲,她也不是第一次出老千了,一次沒有被發現過,今天就栽在了顧今笙主僕手裡了?這要是傳出去,日後誰還和她玩?關鍵是,她的名聲啊!
太傅夫人擡步就要去追顧今笙,顧今笙也不等她,匆匆走掉。
猛然,身後傳來聲音:哎呦……
太傅夫人忙扶着腿蹲了下來,一副她腿疼的架式。
顧今笙這纔回頭看了看,蘇長淵已快步過來了。
“娘。”
“腿疼,腿又疼了。”太傅夫人忙道,做出一臉痛苦的樣子,只有用腿疼來矇混過去了,這樣大家只顧着關心她的腿疼了,也就不會追問誰出老千的事情了。
“母親,看來那神醫扎針不行啊。”這才一會,腿又疼了。
太傅夫人氣得狠瞪她:“你是巴不得我疼死的。”
女人吵起架了,就是讓人頭疼,蘇長淵開口:“都別吵了。”抱起他母親,送她回去了。
顧今笙轉身離開,知道她是裝的,這個人,慣會玩陰的。
葉子戲玩到了一半,散場了。
顧今笙主僕一行離開,薄葉是侍候在屋裡的,知道里面發生的事情,旁的婢女在外面侍立,便不知道里面的情況了,只是見薄葉匆匆跟着顧今笙一塊出來,面色有幾分的異樣,看樣子是在裡面有了什麼不愉快了。
薄葉緊跟了顧今笙幾步,主僕朝錦墨居去了,路上的時候也沒人敢多問什麼。
主僕一行至遊廊的時候,薄葉憋不住了,開了口:“夫人,都是奴婢自作主張,害得夫人被誣陷,請夫人責罰。”
聽這話,顧今笙停步,瞧她一眼,薄葉不安垂了眸。
“這不怪你,不用放心裡去。”看了一眼她的臉,薄葉臉上還着巴掌印。
“可是……”薄葉甚是難受,因爲她一時的衝動,萬一太傅夫人到處亂說自家主子出老千可就麻煩了,以後到了外面都沒人願意和自家主子玩了,沒準還會讓人嘲笑呢。
她幾次看見太傅夫人在下面有小動作,自家主子沒說什麼,她也就忍了幾回,再則她之前一直坐在輪子椅上,也不方便對她怎麼樣,總不能把她的輪子椅給撞翻了吧?現在她腿腳利索了一些,可以自己走動了,這次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沒有事先請示自家主子,就刻意去撞了一下太傅夫人,她腿腳剛利索一些,哪禁得住她那麼一撞,在太傅夫人腿腳不穩之時,便刻意把她藏在身上的葉子戲給拽了出來。
薄葉是練武的,手腳當然利索,太傅夫人一個冷不防,露了這麼大的馬腳,哪裡受得了,立刻反咬了一口過來,這也是薄葉沒有想到的。
在場的人除了老太君,可以說都是太傅夫人的人,即使她們看見太傅夫人做了這樣的事情,爲了不得罪太傅夫人,都會閉口不言,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的。
總歸來說,就算大家心知肚明,可太傅夫人反咬一口,總歸是鬧得自家主子不愉快的。
薄葉咬着脣跟着顧今笙一塊回去,過去的時候萬青和梅風都在那兒。
“怎麼了?”萬青拽過她,小聲問一句,瞧她這模樣,好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怪可憐的,他家薄葉可從來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啊!
再仔細一看,這臉怎麼好像被人打了?心裡不由得一疼,他這個媳婦娶回來後,只有他捱打的份,他都捨得動一個指頭的。
“我做錯事了。”薄葉咬着脣和他低聲說。
“所以,捱打了?”他知道薄葉是跟着顧今笙到太傅夫人那邊玩去了,剛看顧今笙進去了,也沒看她有啥表情啊!
“嗯,被太傅夫人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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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顧今笙也回屋去了,本來無波的表情做了個調整,把臉拉了拉。
三爺已經回來了,在屋裡坐着喝了杯茶。
看見她臉色不太高興的回來,疑惑:“笙兒,哪個惹你了。”
顧今笙看他一眼,搖搖頭:“沒人惹我。”轉身坐在他面前,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輸了多少銀子?”蘇長離又問她,瞧她這模樣,若是沒人惹她,便是銀子輸得太多了,不高興了。
顧今笙撇撇嘴:“我不輸,二哥和阿音輸。”
“二哥也在?”
“嗯。”
“又不輸銀子,又沒人惹你,怎麼還不高興了?”
“我沒有不高興。”
“薄葉。”蘇長離喚了一聲,既然她不說,他問問旁人不就得了。
薄葉走了進來,蘇長離瞧她一眼,她臉上之前被太傅夫人打了一個巴掌,用力過猛,還有個巴掌印。
掃了她一眼,就知道有事情發生了。
“在母親那邊發生什麼事情了?”蘇長離直接問她。
薄葉看了看自家主子,她垂了眼斂不說什麼。
今笙不想說什麼,有些話還是不要由她嘴裡說出來的好,太傅夫人再怎麼樣,那也是三爺的母親,母子的血緣關係是旁人不能取代的。
“回三爺,是太傅夫人出老千被發現了,反而陷害了咱家主子。”薄葉就把當時的事情說了一下,蘇長離蹙眉……
“下去吧。”
薄葉退下,蘇長離也就默了一會,說:“以後別和她玩了。”那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他不好說什麼。
他也知道母親的個性,玩不過就夫耍許,往年他們也陪着一塊玩過,多半都會讓着她的,倒也沒給她出老千的機會,誰知道現在竟使出這等丟人的手段來了。
顧今笙答應一聲,這太傅夫人,以後她真不願意陪她玩這個了。
蘇長離這時站了起來,前去把畫取了過來,是他之前作的畫,表好了。
“來看一看,把這畫掛在哪合適?”
今笙看了看畫中的自己,就是在美人蕉那作的畫。
“掛那兒。”她指了一下牀頭,掛那多好,三爺擡眼就可以看見她了。
“行。”他去找東西,把畫固定牆上去,顧今笙在一旁幫忙,片時,把畫掛了起來。
今笙左右看了看:“三爺,我覺得還差一樣。”
“差什麼?”
“差你。”只有她的畫像,沒有三爺的……
“有你就夠了。”
“三爺,我也給你畫個?”
“不用了。”他一個大男人,讓他一動不動的坐半天由她畫……他真覺得彆扭。
“要的,要的。”顧今笙忙去吩咐婢女,讓她們去幫忙準備桌子,還擺在美人蕉旁,她要給三爺也作幅畫。
“……”蘇長離瞧她忙着招呼這事,暗暗撫額,他真不想被她畫。
“三爺,我們快走吧。”顧今笙已過來拉他,看她甚是高興,先前的不愉快一掃而過,他勉強跟着過去了。
蘇長離被拉到美人蕉下站好。
“你真覺得,一個大老爺們站在美人蕉下好看?”
今笙看了看他:“好看,三爺你比美人蕉更好看。”
“……”婢女們在一旁暗笑。
顧今笙想了想:“要不你坐着撫琴吧。”這注意甚好,她便又立刻讓婢女去抱了琴過來。
蘇長離任命的照她的意思坐下來,假裝撫琴……
顧今笙轉身也坐了下來,見他面無表情,便道:“三爺,你隨便彈首曲子吧。”這樣乾坐着,表情就不對勁了。
蘇長離也就點了頭,隨手彈了首高山流水。
實事上,顧今笙也不是頭一次聽他撫琴了,當她老師的時候他彈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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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古音走了過來,她是顧今笙的朋友,要來錦墨居自然也是方便的,沒讓婢女引薦,她直接過來了。站在不遠處,瞧着這邊的一幕,看他們這麼相親相愛,她不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