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笙隨意的檢查了一下云溪的手抄佛經,這顧云溪和她打太極呢。
合上手抄佛經,她淡淡的掃過顧云溪的臉上,這段日子,她是真的消瘦了一些。
“也罷,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因爲周姨娘的事情精神上也損耗了不少,這段時間你就少抄點吧,你瞧你都瘦了。”
竟是鬆了口了,顧云溪忙恭恭敬敬的說:謝笙姐姐體恤。
今笙嘆了口氣:“我知道你還在因爲周姨娘的逝而難過,但人死不能復生的,云溪妹妹也要節哀順變,你若一直這樣愁苦下去,消瘦下去,周姨娘在天有靈也會心疼你的,她向來產愛你。”
顧云溪瞧着她,內心波瀾翻騰。
沒事扯周姨娘做什麼?
是的,周姨娘是被她殺害的,也正因爲如此,她現在是夜夜驚醒,總是看見周姨娘跑過來罵她沒良心,罵她遭天譴,伸手要掐死她。
睡不安穩,人自然就消瘦了。
再則,她一直吃齋,能胖得了麼。
壓下心裡的翻騰,顧云溪面上還是順從的說:“謝笙姐姐關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一旁的四小姐靜靜的聽着兩人說話,心裡冷笑她們的虛情假意,明明恨對方不死,還要假裝姐妹情深,現在不僅顧今笙修爲高了,就連顧云溪也變得很不一樣了,這麼能忍,倒是讓人驚訝呢。
顧云溪沒有久留,說了幾句話,也就告辭了。
顧云溪還沒有走出去,四小姐便立刻邀功的把自己的手抄佛經遞了過來:“笙姐姐,我抄的佛經在此,您過目一下,只是我實在不能一下子抄完,我已經盡力了,相信佛主會體諒我的。”
顧今笙沒有過目,望她笑笑,說:“圓妹妹,佛主會過目的,你抄的不用每日送過來。”
顧若圓心裡一窒,還佛主過目,佛主真會過目,你那天送了九千兩銀子過去,佛主就該保佑你,不但不保佑,帶去的護衛都死的還有三個人,最後還花了大把銀子安撫死者家人,簡直了。
還佛主,當她傻,她會信嗎?不過是順着她的意思行罷了。
她要祈福,要抄佛經,要做一個乖順孝敬識大體的小姐,她們這些庶出的小姐當然也不會落後,她能做的,她一樣可以做。
心裡雖是各有想法,顧若圓還是恭恭敬敬的說:“是,謝笙姐姐體恤。”抱着自己的手抄佛經,她並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是有幾分的欲言又止:“笙姐姐,昨晚上,妹妹昨見蘇大人來了。”
終於還是要提三爺了,顧今笙望她笑笑:嗯。
應了一個字,再無其它。
四小姐便吞吞吐吐的說:“昨個妹妹在府裡賞月,便遇着蘇大人了,多說了幾句話,其實我和蘇大人什麼關係也沒有的。”
這麼一解釋,就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了,好像蘇大人真的和她有什麼關係似的。
今笙望她不語,讓她說。
四小姐吞吞吐吐的說:“他也是看在姐姐的份上,纔多與我說了幾句,但是讓一些奴婢瞧見了去,那些奴婢您是知道的,最喜歡沒事在人背後說三道四了,我怕會傳到笙姐姐耳朵裡,令笙姐姐起了誤會,心有不悅,便來和您解釋清楚,笙姐姐,您可一定要相信我,我和蘇大人之間真的是清白的,我對他絕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聽她一番長篇大論的解釋,今笙拿起茶喝了一口,哼笑一聲:“妹妹不用想太多,三爺那個人的性子我還是清楚的,他不可能瞧得上比我還差的女子,這就好比一個人吃慣了山珍海味,你讓她忽然吃素,他會吃不慣的,這幾天你一直在吃齋,你應該深有體會。”
四小姐內心氣得怒意翻騰,這隻差沒直接說她顧若圓不如她顧今笙了,這不就是在說蘇大人瞧不上她顧若圓……
這個比喻,讓人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了,偏偏四小姐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主。
她是沒有膽量頂撞顧今笙的,只好軟着性子繼續說:“是是,姐姐說得極是。”但她還就不信了,這個比喻能恰當嗎?便軟綿綿的笑說:“有句真心話,妹妹想說給姐姐聽,還請姐姐莫要生氣。”
“你說吧,我不氣。”顧今笙笑看她,倒是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麼名堂來。
四小姐便軟聲說:“笙姐姐,妹妹是真心想提醒你一句,任何男人天天對着一個女人,早晚會厭煩的,終會再換別的女人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就連父親都換了好幾個姨娘了……”
這話是真的是大實話,顧今笙卻聽得極爲不舒服。
“當初父親對每一個姨娘,包括夫人,都是真心喜歡過的,可沒要多久,就算再喜歡,還是會擡別的女人做姨娘,妹妹看多了,心裡也便漸漸明白過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這和吃的喝的還不一樣,笙姐姐,您不能不防。”
要防也是防你呀,顧今笙真想呸她一臉,明明長得圓嘟嘟的應該是挺可愛的一張臉,偏就滿腦子的狐狸心思。
有句話說,話粗理不糙,顧若圓這話說得其實一點沒有錯,這是每一個女人一生都會面臨的問題,只要是個男人,但凡有點本事的,基本上都會妻妾成羣。
只是,她還沒成親呢,就提醒她三爺日後還會有別的姨娘?
顧今笙不喜她這樣說,這顧若圓就是故意讓她心裡不痛快呢,沒事來給她添堵的。
就算三爺將來會有別的姨娘,也不可能是顧若圓。
這話,她沒說,只是笑了笑,回她:“妹妹年紀不大,懂的倒是不少,看來妹妹是真的長大了,也是到了說婆家的時候了,只是府裡最近接連出事,若圓妹妹這婚事恐怕是要耽誤上幾年了,我都答應要爲母親守孝三年,若圓妹妹怎麼也得等我這個嫡姐出嫁了,才能想這事吧。”
還真要守孝三年?顧若圓心裡有些不信,面上也就恭恭敬敬的說:“妹妹自然是不敢行在姐姐前頭。”
“不過,婚事倒是可以先定下來的,等過段時間,我會和父親商量一下,爲妹妹作媒,把親事先定下來。”
“笙姐姐,這事不急,最近我們都在吃齋唸佛,婚事還是等等再提吧。”
“也對,至少要等個一年後再提吧,你現在正是吃齋唸佛,若是這個時候提及男女之事,令你生出一些不該有的七情六慾來,就太對佛主不敬了,我們之前祈的福也白祈了。”
顧若圓心裡氣得說不出話來。
今笙隱隱記得,上一世,顧若圓好像也一直沒有說親,這究竟是爲什麼,她不得而知,上一世,她一直被罰罰罰,整天都是閉門謝客,關屋裡手抄佛經,對府裡的事情知道的都不多。
顧若圓不想和她再說話,怕說多了自己要被氣死,便藉口要走了。
“笙姐姐,您說得極是,妹妹現在就回去了,繼續抄佛經了。”她彎腰行禮,告退。
顧今笙冷冷的笑……
轉身走了出去,顧若圓臉色也變了,眸色陰沉下來。
簡直氣死人了,但卻沒有辦法。
早上的齋飯,居然也減少了一半,這是想餓死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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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之後,顧今笙去了一趟二叔顧才溢家。
顧才溢是湘君的父親。
出了自己的國安候府,走幾步路便是湘君家了。
顧才華有兄妹三個,都是一母同胞,但三兄妹的關係真的算不上好,尤其是和隔壁的老二,平時基本上沒啥往來的。
原因嘛,當年分家的時候兩兄弟爲了多分一些家業,鬧紅了臉。
後來家業分完了,便少有往來了。
兩兄弟靠着祖上留下來的家業一晃過了這麼多年,雖然大不如從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再不如從前,還是過得比較富貴的,光靠祖上留下來的那些商鋪,土地、只要經營得當,許多小門小戶還是羨慕嫉妒的份。
顧今笙上門來訪,顧才溢正在客堂喝着茶,客廳裡坐了幾個人,其中就有顧今笙少有往來的三姑姑顧琴和她也才十三歲的女兒孟田。
顧琴是遠嫁的,用她的話說,丈夫是一個酸秀才,在村裡當個村長。
既然是村裡,總歸是不如城裡的小姐婦人們穿得時興,顧琴穿的雖不是粗衣粗布,但比起府裡的婦人們,穿的就差太多了,頭上也沒戴什麼頭飾,手上也沒戴什麼貴重的鐲子,就是很普通的一個鄉村婦人的打扮。
顧夫人正陪着說話,甚是爲難的說:“讓湘君帶個人進宮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在的皇上最煩的就是外戚干政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湘君纔剛當選太子妃,到時候要是把田姐兒帶到宮裡,只會惹來非議,以爲我們湘君是一人得道,全家昇天呢,對湘君甚是不利。”
這種婉轉的拒絕令顧琴微微黑了臉。
“我說嫂子,這都哪跟哪,不過是讓我們田姐兒跟着湘君的身邊,就當個使喚的丫頭也行。”怎麼就扯到外戚干政了。
她當然是明白的,嫂子這就是不想幫她女兒唄。
明白歸明白,可還是生氣呀。
說是把她女兒當使喚的丫頭,她們能這麼幹嗎?以湘君的性子也不會這麼幹,真幹了只會落下口舌。
再則,顧夫人是再明白不過顧琴的心思了,她就是想借着湘君的力量入宮,將來和湘君分一杯羹唄,她女兒還沒站穩腳,小姑子這邊就送了自己的女兒過來,瞧這田姐兒長得也甚是俊俏,男人無不好色,那時候不是明白着跟她們家湘君爭寵嗎?
就是說得天花亂墜,顧夫人也不答應讓帶這麼個俊俏的孩子在湘君身邊。
“二小姐,笙小姐來找您了。”湘君在家排行老二。
一聽到顧今笙來了,本來坐在母親身邊的湘君也就立刻站了起來。
“笙妹妹來了,快請她進來。”擡步,她往外走,準備迎去。
“這野丫頭常往這來嗎?”顧琴微微蹙了眉,不太待見顧今笙。
顧今笙從小就瘋,爲人霸道,說話直來直去,從不顧念旁人的感受,一副缺心眼的樣子,打心眼裡便瞧不上她。
相比之下,還是湘君聰慧,且前途不過限量。在得到湘君當選了太子妃後,她就有了主意,知道她回府了,便帶着自己的女兒匆匆趕了過來。
顧夫人那時便笑笑說:“人家笙姐兒可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了,都說女大十八變,現在的笙小姐變化可真大呢,自從大嫂去逝後,國安候府便歸她管了,人家在府上可是當着家的,說一不二呢,前段時間也定了一門好親事,是太傅家的三公子,三公子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常在皇上跟前走動,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呢,笙小姐也是個有福氣的,竟是得了那人的喜歡,光是定金就下了足足九千兩,依我瞧,倒不如讓田姐兒跟着笙小姐,去大哥那邊住上一陣,將來沾着笙小姐的光,還能許上一門好親事。”
顧琴微微擰了眉,那個瘋丫頭竟這麼的好命?
稍頃,顧今笙和湘君一塊進來了。
進來的時候便聽湘君說了,三姑姑來了。
進了屋,她依次行了禮。
“見過二叔,見過二嬸。”
瞧了一眼坐着打量她的顧琴,行禮:“見過三姑姑。”
都說女大十八變,這話還真不假。
顧琴打量她一番,覺得她還真是變得很不一樣了,人瞧着也端莊起來,舉止優雅大方,特別是這容貌,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議。
本來也覺得自己的女兒好看,現在一比較,便覺得自己的女兒雖是嬌俏,但舉止上總歸是小家子氣了,不如湘君和今笙的姿態矜貴。
在大戶人家出生的孩子,教養不同,舉止便不同。
顧琴心裡一想,更堅定了一定要女兒留下的決心。
只有留在好的環境裡,接受好的教養,女兒才能像湘君和今笙一樣有着貴族女子應有的貴氣,將來才能嫁得好,再不能像她這般,嫁一個窮酸秀才,過一輩子窮日子了。
心裡有了打算,看顧今笙的表情也就變得很不一樣了。
“笙姐兒,快過來。”顧夫人立刻笑顏着朝她招呼,湘君拉她一塊坐下來,倆人瞧起來關係甚好,都坐一塊去了。
奴婢又上了茶,果盤、甜品。
“笙姐兒真的是長大了,變得姑姑都快認不出來了,田姐兒,快來見過你笙姐姐。”顧琴忙招呼一旁還傻坐着的女兒。
田姐兒有些拘束,還是規規矩矩的站了起來:“笙姐姐好。”之後便羞怯的垂了眸。
田姐兒穿了藍色緊身袍,下罩一條花裙,腰間繫了一條軟玉帶,很普通的鄉間女孩打扮,但臉蛋生得嬌俏可人,就是看着羞怯得很。
今笙含笑:“田妹妹一轉眼也都長大了。”
記憶中……記憶早已太模糊了。
記憶中,在母親去逝之後,這位姑姑就再沒到府上過了。
太多年不見,印象早就模糊了,對田姐兒更是不熟悉。
前幾個月母親去逝,三姑姑是來過的,但那時候她爲母親披麻戴孝,也便沒與三姑姑說上過什麼話。
顧琴嘆了口氣:“田姐兒到底是鄉下長大的,總不如你們這些城裡長大的小姐見的世面多,膽氣大,若我當年不執意嫁給她爹,在京城隨便找戶人嫁了,田姐兒也不用吃這麼多苦頭了。”
今笙知道這位姑姑說話總是誇張了些,田姐兒吃什麼苦頭了?瞧她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樣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洋蔥水,在家裡養得好着呢。
“笙姐兒,你來得正好,姑姑還真有一件事情求你呢。”
一聽到求字,本能的覺得不是什麼好事,顧今笙忙說:“姑姑,您別這麼說,您求我什麼呀,我一個孩子能幹什麼。”她還只是一個未及笄小姐,說自己是孩子一點不過。
顧琴忙說:“這事還真的得你幫我了,你看田姐兒也十三歲了,如果一直把她養在村裡,這輩子就得跟我一樣了,也就耽擱了,如果田姐兒能跟着笙姐兒,將來多教養她一二,我還指望着笙姐兒將來幫田姐兒找個好人家呢,若不然……”她拿了帕子開始抹眼淚,忽然就傷心起來。
顧夫人忙一旁安慰:“哎喲,怎麼說着說着就哭了呢,你就放心吧,這都不是事,笙姐兒會答應你的,還用得着求嗎?”轉而對顧今笙說:“笙姐兒,湘君馬上就要入宮了,實在沒辦法陪着田姐兒,現在也不方便帶她入宮,你就幫幫你三姑姑吧,讓田姐兒到你那邊先住上一陣子,到時候你和蘇大人說一說,幫田姐兒找個好的婆家。”
顧今笙眸色微動,也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敢情三姑姑今天來二叔家這一趟,是想求着把田姐兒寄養到二叔家,但被精明的二嬸給拒絕了,但如果不給安排好田姐兒,怕三姑姑會賴着不走,她又來得巧,這事就攤到她身上了。
其實,就是她不來,這事還是會攤到她身上,二嬸是打定主意要把田姐兒推到她這兒來的吧。
今笙瞧了一眼湘君,她也很無奈啊,只好聳肩表示:不管我的事。
這確實不管她的事,她一個小輩,一句插嘴的話沒有,也不好插嘴,若說得不好了,這三姑姑指不定要在外面怎麼說她呢。
爲了自己的名譽,也不能插手這事,只是沒想到最後事情會推給了今笙。
今笙默默的嘆口氣,她還沒嫁呢,一個個的都要鬧哪個,她怎麼和蘇大人說?
“娘,您別爲難笙姐姐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田姐兒忽然就怯生生的說了句。
“你這個死丫頭騙子,我怎麼就爲難她了,那是我孃家,也是你外祖母家,你到你外祖母家住上一年半載的還不行了。”
本來正難過的顧琴忽然就火了,她正給顧今笙施壓,這個沒眼力架的居然敢拆她臺,什麼叫她難爲顧今笙。
顧琴嗓門也高,忽然一嗓子,顧今笙都嚇了跳。
田姐兒被罵得紅了眼,頓時便落了淚。
她畢竟都十三歲了,當着人的面這樣罵,面子都落下了。
“行了,都別吵吵了,看都把孩子嚇哭了,笙姐兒,既然你三姑想讓田姐兒到你那兒住上一段時間,你答應就是了,府上那麼大,還能沒田姐兒的住處了,還能少了田姐兒一口飯。”
一直沒說話的二叔忽然開了口,直接把事情推給她了。
顧今笙微微抿了脣,應了:“我又沒說什麼,你們這都是幹什麼呀,不過是到府上住段時間,有何不可呢,田姐兒如此俊俏,我瞧着就喜歡得緊呢。”
若不是看在顧湘君的份上,就忍不得這等欺人的事情。
住一段時間就住一段時間唄,但這說話的方式,就是讓人不爽呢,好像不讓住就是她十惡不赦了般,又好像這一住就會就此不走了般。
田姐兒的婚事都指望她,她自己都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好嗎。
“笙姐兒答應了,田姐兒,快謝過你笙姐兒。”三姑不哭了。
田姐兒忙又彎腰行禮:“謝笙姐兒。”
顧今笙含笑,內心極度不爽。
這事定了下來,三姑姑心情明顯就好了起來,顧今笙本是有事找湘君的,便對她使了個眼神,湘君會意,立刻起身說:“父親、母親、三姑,田姐兒,我和笙妹妹有點事,先告退了。”
顧今笙跟着打了招呼,這才一塊退下。
出了客堂,湘君拽着她的手萬分抱謙的和她講:“今笙,今天這事真對不住了,我真沒想到會讓田姐兒住你那去,沒想到我娘會那樣說。”
“今天我就是不來,田姐兒也會被送過去,你不用抱謙,自家姐妹,說這些就見外了,走吧,給我瞧瞧你的畫,到時候你先放我那一些,再見着蘇大人,我讓他帶過去,掛在他們翰林書畫院展示。”
“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顧湘君拽着她很快上了自己的閣樓。
顧湘君從小就愛作畫,這從小到大,作的畫已經堆滿了房間,有許多畫她自己也表了起來,掛在自己的房間。
顧今笙算是頭次來她這兒,前世的時候兩人並不曾交好,今世相交了,但也一直沒有機會到她閣樓來過。
顧湘君忙着把自己的畫拿出來給她,自己認爲好的擺在一旁和她講:“這些畫你都拿過去吧,要是有人欣賞,就好了,想不到我一介女流之輩的畫也有掛出去供文人欣賞的一天。”
畢竟畫了十多年了,忽然有了個出頭的機會,誰不想揚名立萬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優秀呢。
今笙便噗的笑了。
“放心,你這畫一放出去,很快就會名揚天下了。”如果人家知道這是當今的太子妃所作之畫,那名氣會更大的。
“借你吉言了。”湘君莞爾,顯得甚是高興。
她的出身本就不如旁人,父親甚至連個爵位都沒有,哥哥也只是跟着燕京在宮裡當差,所以令皇后娘娘對她是看不上眼,可如果自己在別的地方有了優勢,即使皇后娘娘瞧不上她這些東西,說不定會令太子瀚刮目相看了。
皇后娘娘的心思,她是沒辦法滿足了。
太子瀚,還是有希望一博的。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也希望與太子瀚之間的關係可以改善一些。
太子瀚同樣是一個喜歡字畫之人,這一點,他是清楚的。
只是,他性情瞧起來極爲冷淡,便找不着機會與他說上一二,眼下,也只有把主意打到翰林院書畫院了。
翰林書畫院的成立,主辦人雖是蘇大人,但背後卻是有着皇家的支持的,這背後的靠山,便是令許多文人擠破了腦袋也要往裡鑽了。
兩個人把畫卷成筒,拿線繫好,由顧今笙的奴婢襲人和紫衣抱了出去。
離開的時候三姑和田姐兒一塊跟着過去了,二叔和二嬸也陪同着一塊來了。
傍晚,顧才華回來,瞧見一屋子的人都在客堂坐着等他。
顧琴便迎了過來,直叫:“大哥,您可是回來了,大家都等您好一會了。”
寒喧了一番,顧才華也就明白來意了,田姐兒要留的事情他沒意見,他也並非難說話的人,府裡不差田姐兒一口飯。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府裡的三小姐四小姐也都過來引薦與田姐兒逐個認識了一下,兩位姨娘(杜姨娘、謝姨娘)也都過來了。
府裡在的人都認識了一遍,顧今笙那時也起身說:“田妹妹,房間給你安排好了,領你瞧瞧去,看還滿意不,若是不滿意,咱們再改。”瞧她說話溫柔,帶着和氣,不似過去那般嗓門亮,顧琴心裡甚是滿意,也放心下來,感覺這今笙就是變了。
人變漂亮了,也變得和善了。
顧琴怕太委屈了田姐兒,笑着說:“我也認認田姐兒的房間去。”便跟着小的們一塊去看了田姐兒的房間。
這本就是她做姑娘時住過的地方,只是後來出嫁了,這房間便給了後來的周姨娘住下了,因爲除了候夫人的那個房子,這裡算得上是最大的了。誰也沒想到今笙直接領她們去了周姨娘住過的地,一路上還和她們說:“三姑姑,我記得這個地方以前是你住的地,現在騰出來了,田姐兒來得正好,剛好住在三姑姑之前住過的地,我安排得周到嗎?”
最後一句話還似有邀功的味道,顧琴說不上來哪裡不滿意,一邊跟着進了屋,一邊四下打量着說:“還是笙姐兒想得周到。”
跟着的三小姐顧云溪氣得一口血壓在胸口,周姨娘纔剛逝沒多久,她居然就把周姨娘的房間騰出來給別人住了,這可是周姨娘生前她也常來的地方。
顧琴打量房間,最後笑着說:“挺好,挺好,辛苦咱們笙姐兒了。”
“田妹妹是我們的妹妹,都是應該的。”轉眸,她瞧了臉色不太好看的云溪,笑問她:“云溪妹妹,你臉色不太好看唉,是不舒服嗎?你不會因爲我把這房間安排給田妹妹住心裡不高興吧?”
顧琴聽言立刻瞧向顧云溪,她有什麼資格不高興?她姨娘早就死了,她也不過是一個庶女。
顧云溪接觸到三姑姑不善的眼神,立刻委屈的說:“笙妹妹哪裡話,田妹妹能住下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日後就多了一位說話的妹妹了,我只是想起姨娘生前住在這兒的最後時光,受了許多的罪,心裡忽然難過罷了。”
今笙便體貼的說:“原來是這樣呀,云溪妹妹既然觸景生情,傷心難過了,那就先回去吧,日後還是少往這裡走動,免得你不開心,弄得田姐兒也跟着難過了。”
顧云溪被噎得無話可說,依舊是敢怒不敢言,心裡本不太想跟着她們後面轉悠的,這會也就應了下來:“是,妹妹這就回去了,三姑姑,田姐兒,我告辭了。”她雖怒,說話上還是得體,沒再失了分寸,退了下去。
顧琴看了一眼顧今笙,心裡暗暗驚奇。
她可是知道這顧今笙和顧云溪自幼便好得很,可以說是形影不離,沒想到她才小半年沒來,這兩人瞧起來就暗藏殺機了。
笙姐兒的變化,是真大的,爲人不再專橫,舉手投足之間也是優雅得體,說話溫柔帶着和氣,儘管如此,好像也沒人敢忤逆她。
四小姐依舊和從前一樣,默默無聲的跟在後面,不顯山不露水的。
看完了房間,今笙也就笑着說:“三姑姑,你就且和田姐兒住在這吧,難得來一趟,多住幾天再走,也好讓我們敘敘舊。”
顧琴見她說話好聽,便討了她的歡喜,笑着說:“家裡還養着豬呀雞呀鴨子的,我哪裡走得開呢,真要住個三五天,怕我那些豬呀雞呀鴨子的都被田姐兒她爹給餓死了。”那秀才除了會寫些酸詩,什麼活都不會幹,她是真不放心的,這是實話,顧今笙也知道,因爲往常她即使來,也最多住上一晚,次日便走了。
但即使住這一晚,都不知道要從母親那裡拿多少銀子回去呢。
三姑姑以往也是京城裡的姑娘,舉止也是優雅得體的,現在嫁遠了,又是住在村裡,舉止之間便多了一些鄉村婦女的粗魯了些,她說話嗓門本來就大,再加上有些誇張,便甚是好笑了,奴婢們在一旁聽她說話,便忍不住掩脣偷笑。
她一屁股便坐了下來,拿了桌上沏好的茶咕嚕喝了一大口,開始訴苦:“笙姐兒,你還小,是不知道我過的什麼日子的,想當年我也是這府裡的嫡出三小姐,過的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不愁吃喝,每天穿着錦衣綢緞,閒時弄琴寫詩,日子也是悠閒自在,自從遇見了那個酸秀才(田姐兒她爹)進京趕考,我以他爲人憨厚,跟着他能幸福生活,你們以後大了出嫁了過日子了就明白了,這人光老實憨厚也不行,還得能賺錢養家,他那點俸祿都不夠我們吃喝,還得靠我一個女人另想它法,我這命真是苦喲……”
她這話真不是第一次說了,以往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在母親面前哭訴一番,母親心軟,她嫁進來之時三姑姑還未出嫁,倆人多少是有些感情的,便常給她拿些銀子。
顧今笙那時候不懂事,就不愛聽她說,嫌她煩死了,所以三姑姑心裡是不喜歡她的,自然,她也不太喜歡這位三姑姑。
田姐兒還在呢,她也不顧及一下田姐兒的臉面,就這樣當着人的面數落自己的相公,田姐兒的父親,這樣真的好嗎?
顧今笙瞧了一眼田姐兒,她果然小臉通紅,羞恥的低了頭。
本來父親在村裡是個村長,也挺威武的,誰知道到了母親這裡,就變得一文不值,成了個廢物了。
數落了一遍自己的丈夫,訴了一番的苦,這若是擱在當年的候夫人身上,不用她開口,銀子都遞過去了,但顧今笙只是眨了眨眼,同情的說:“三姑姑真是比男人還厲害,沒想到你們家還靠你養活呢,哎喲,您看這天也不早了,三姑姑,您也累了一天了,就和田姐兒就趕緊洗漱洗漱歇下吧,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
這話說罷,她躹了身,準備轉身離開。
“笙姐兒。”顧琴叫住她。
“姑姑最近手上有些緊,你借些銀子給姑姑。”既然她不懂,顧琴也就直接開了口,直接開口要銀子,她總不會拒絕的吧。
今笙便垂了眸,嘆了口氣:“三姑姑,最近府是出了太多的事情,用銀子的地方可多了,母親、鄭姨娘、周姨娘、先後去逝,又有新的姨娘進門,這都是要花許多銀子的,前幾天還去了皇家寺院祈福,那個地方祈福更是燒錢,您應該有聽說過,足足都了九千兩銀子,我現在還真拿不出銀子借給姑姑用了。”
這就是明白着不給唄?
人都來了,讓她空手而回?顧琴哪甘心,不愉的說:“笙姐兒,你別唬弄姑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府上還有許多的商鋪、田地、產屋,每個商鋪賺的銀子都夠你們一輩子吃不完了。”
顧今笙便無奈的笑:“三姑姑,您是真不知道,咱們家的那些商鋪,最近一年不如一年,生意慘淡,都關了好多商鋪了,手裡的資金都週轉不開了,田地房屋就更不要提了,這些收的租金都不夠商鋪虧的。”
“……”她要借些銀兩,她居然給她訴起苦來了。
若真照她說的這麼悽慘,這府裡還能這麼風光的生活?哪個小姐的身邊不是一堆奴婢侍候着?
她正這麼想着,顧今笙又說:“您看府裡的奴婢都少了大半,實在是無錢養多餘的閒人,前幾個月就趕走了小半的奴婢了。”
顧琴黑了臉,什麼叫沒錢養不起多餘的閒人?現在她女兒住了下來,是說她女兒是個多餘的嗎?
本來還覺得她現在挺好的,現在被她的話氣得不輕,一時之間也是被噎得無從辯駁,顧今笙也就躹了身:“三姑姑,我先告退了。”話又一轉:“等手裡週轉開了,我派人把銀子給您送過去。”
這話說完,顧今笙是真的走了,奴婢們也跟着一塊離去,四小姐也立時跟着退了。
走出三姑姑這裡,四小姐緊跟兩步小聲的討好說:“笙姐姐,這三姑姑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吸血鬼,我可聽說她每次來都要我們府裡大出血,朝生前的夫人討一大筆銀子回去呢,您剛纔說得真是太好了,不然,又不知道要被三姑姑討了多少銀子回去。”這銀子進了她那裡,是有去無回的,什麼借不借的,絕對不會還的。
顧今笙嘆口氣:“罷了,自家姑姑,不提她了,時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這般,大家各自散去,顧今笙也纔算得以回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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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之後,顧琴住了一晚,照她之前所說的,家裡還養着豬呢雞呢鴨呢,她若不在家,那窮秀才怕是會給她餓死了,第二天便留下田姐兒走了。
又過了兩天,入夜。
太傅府上,還是那間牢式的秘室,有個壯漢被鐵鏈拴在這兒,上身赤着,血肉模糊,已經不是先前那位了。
片刻,這隱藏式的石門被扭轉開了,蘇長離走了進來,陪同的是萬青、梅風。
萬青說:“三爺,您看,這就是從青龍抓的一個二當家,都這樣了,他還是不肯說是誰出了價錢買笙小姐的命。”
“把人弄醒。”
梅風拿了一盆冷水,從那人腦袋上澆了上去,片刻,那人悠然轉醒了。
蘇長離坐了下來,在那人面前的十步之外坐了下來。
睜開眼來,入眼的便是蘇長離那與這整個暗室格格不入的臉龐。
驚爲天人的臉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惡者,但這裡對人所用的極刑,和地獄恐怕沒多少區別。
“我只問一遍,僱主是誰,是誰朝你們賣了顧家二小姐的命。”
那人靜靜的看着他,閉口不語。
行有行規,既然幹了這一行,就要遵守這一行的規則,即使被抓到,就算是死,也不會有人透露僱主,這是一個行業的最起碼操守。
“不說是嗎?把他的肉一塊一塊的給我割下來,看看到底能割多少片。”
“是。”梅風轉身就拿了一旁鋒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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