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兒!”
她整個人哆嗦着,擡起頭帶着濃濃希翼看向蘇夢,“夢兒幫我!”
“哎呀。”
誰知蘇岑卻猛的擡手捂着脣,“姐姐,你怎麼在御花園中這副打扮?”
原本隔得很遠的一些人聽到尖叫聲此刻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紛紛望過來。皇宮的御花園佔地何其大,今日宮宴來的人也是很多,大都三三兩兩的圍着分散在各個角落,或樹蔭,或涼亭,或湖畔,或畫舫中。畢竟這個圈子最不缺的便是拉幫結派,貴族也分三六九等;可現在不管身在何處,此刻全都被吸引了過來。
“夢兒,你……”蘇岑咬牙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
尤其是感受到那不斷朝着她所在的小亭中圍聚過來的人羣,她整個人都哆嗦着,身子都在顫抖;她貝齒死死地咬着下脣,艱難地將自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
蘇夢臉上仍舊帶着似天真無邪的眸光,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在說什麼?”
“真是不要臉!”
陡然人羣中不知道誰輕喝一聲,癟癟嘴。
“呸!”
貴女們對蘇岑也排斥得緊,若說是顧國公府的女兒也就罷了,偏偏還只是個妻家的侄女;自從上次安伯候府的事情發生之後,蘇岑、蘇夢兩姐妹在涼都的貴女圈子可算是出了名。誰家裡沒有幾個糟心的庶姐、庶妹,偏偏這兩姐妹身爲蘇怡的侄女幫着顧瑾瀾也就罷了,居然還公然與顧瑾汐作對,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發生什麼事情了?”
陡然一道端嚴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衆位貴女、貴婦甚至圍在周圍看熱鬧的公子哥都恭謹讓開一條路。
“參見長公主。”
秦寧慣着宮裝,端莊威嚴,此刻雙手交握在小腹,居高臨下地看着蘇夢,眉頭緊鎖,“這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呢。”有閨女捂着脣輕笑一聲。
“沒準兒人家就靠着這副身子來勾引男人的呢。”
“今兒宮宴來的可都是涼都的少年英傑,真是不知道哪家養出這般沒教養的女兒。”
“要換了我早跳到靜安湖了。”
“姐姐切莫胡說,要是我們,才做不出這等下作的事情來。”
“……”
聽着周圍貴婦、閨女那鄙夷的目光,嘲諷的色彩,句句污穢,越發難聽的污言穢語,蘇岑只覺得頭暈目眩,在陽光的照耀下,她卻好冷,好冷,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涼意。
“我說流雲公子不是自詡護花,今兒怎地就如此無動於衷了?”
南宮流雲斜睨了司徒遠一眼,“司徒公子若是看不下去,不如也做一回護花使者?”
“護花使者就憑她?”司徒遠嘴角微微揚起,輕哼一聲。
“司徒公子也別這麼說嘛。”旁邊身着青衣錦袍的男子走上前,單手搭在司徒遠的肩膀上,轉頭看向蘇岑,那眼底帶着濃濃的淫邪,上下打量着像是在打量貨物一般,“瞅瞅那肌膚,勝似白雪,再看看那身段兒,嘖嘖,那臉蛋兒,絕對是個雛兒!”
司徒遠眉頭蹙了蹙,“你渾說什麼!”
“不會吧,難道你司徒家未來的少家主竟然是個雛兒?”旁邊的青衣少年哈哈大笑。
“別這麼說,黃公子,我瞧着那姑娘,若是到了牀上,嘿嘿!”
“在御花園都敢這副打扮,那滋味想必……”
兩人對視一眼,再轉頭看向蘇岑的時候,眼底那濃濃的邪惡,一切盡在不言中。
南宮流雲轉頭看着不遠處分明早已經注意到卻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顧子騫和顧子楚,眉梢揚了揚,走過去擡手搭在顧子騫的肩膀上,“怎麼,當真就看得下去?”
“該!”顧子楚冷冷的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嘖嘖,攤上你們這兩個狠心的表哥表弟也真是作孽哦。”南宮流雲搖搖頭。
顧子騫卻不以爲然地看着那站在蘇岑旁邊似是非常擔憂可卻從始至終沒有絲毫行動的蘇夢,眼底盎然興趣,“連她親妹妹都不幫她,更何況我們這些外人。”
“好了。”顧子楚臉色微微蒼白着,神色難看;和顧子楚對視一眼,兩人的眼底都帶着濃濃的擔憂。
顧瑾汐如今還沒有任何消息,就算是站在這裡他們的心也早就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
……
宮殿中的蕭太后,淡笑着與坐在下方的茜月公主、惜柔公主又聊了一會兒,轉頭就稱自己有些悶,將場合交給了皇帝和皇后,自己則是帶着桂嬤嬤出了大殿。
放眼四望,沒有發現秦睿的蹤影,神色有些難看。
“太后娘娘,睿王在那邊。”桂嬤嬤眼尖的發現在御花園一處高低的涼亭中,秦睿領着沉星、楊帆兩人負手而立,視線卻始終看向另一處人羣聚集的地方。
蕭太后面色有些難看,“到底怎麼回事?”
“這老奴也不清楚。”桂嬤嬤抿了抿脣,“娘娘可要先去瞧瞧王爺?”
習武之人素來五識異於常人,幾乎是在蕭太后看向他的瞬間他就發現了異常,足尖輕點,只三兩個起落,最後落到蕭太后的身旁,“母后怎麼出來了?”
“你這孩子,太醫不是說了不讓動用內力,你……”蕭太后故作慍怒。
“母后過慮了,只是輕身功夫,不礙事的。”秦睿面上仍舊帶着微微的笑意,立如芝蘭玉樹,笑似朗月入懷;秦氏一族的男兒,個個都是僞裝的好手。
蕭太后拉着他的手,又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往後可莫要如此。”說着狠狠地瞪了隨後而來的沉星和楊帆,“你們怎麼看着王爺的,若是睿兒有個什麼,你們全都給哀家提頭來見!”
“太后娘娘息怒!”楊帆和沉星頓時單膝跪地。
“好了母后您莫要生氣了,您瞧兒臣這不是好好的嗎?”秦睿拉着蕭太后的手臂,眸底卻不帶絲毫的溫度,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顧瑾汐居然還沒有找到,昨夜整整一夜她到底去了哪裡?
該死的!
心裡隱隱竟然有些後悔,如果不是自己昨夜太過沖動,如果自己昨夜跟上她,她定然也不會;如果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
只要想到有那種可能,他的心就不由得抽搐着,像是被誰用手揪緊了般,鈍鈍的疼痛。
不,不會的。
涼都城內,那些人還沒有這個膽子。
但凡有人敢動她一分,他必還之十分;但凡有人敢動她一毫,那就等着承受他的怒火吧。
感受到自己爺周圍散發出來的低氣壓,沉星和楊帆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戲謔,還有隱隱的無奈。
很快。
一個身着宮裝的婢女步履匆匆,壓低嗓音在桂嬤嬤耳畔說了兩句什麼,臨走前還驚恐地看了秦睿一眼,在桂嬤嬤讓她退下之後,更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像是背後有什麼惡犬在追一般。
“阿桂,可是問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蕭太后面色有些難看。
桂嬤嬤抿了抿脣看向秦睿,然後又飛快的低下頭,“是顧國公府家顧蘇氏的侄女,被王爺着人當衆扒了衣服,現在……”
“睿兒,你……”
蕭太后眸色帶着不贊同。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該貪心,既然貪心,就該有付出代價的覺悟。”秦睿轉頭,居高臨下的望着那人羣圍聚的地方,眸色黯然中醞釀着風雪。
“阿桂。”蕭太后面色難看。
“那姑娘今日穿的是天蠶曳地望仙裙。”桂嬤嬤低下頭。
話音尚未落地,趁着蕭太后發怒之前楊帆趕緊接着道,“昨日王爺特地吩咐小的送給顧家瑾汐小姐的衫裙,這天蠶曳地望仙裙可是王爺精心準備給未來王妃的禮物,可是……”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當衆扒了人家大姑娘的衣服啊。
桂嬤嬤瞧着秦睿那冷凝的眸色搖搖頭,更何況那位可是未來睿王妃的表姐,王爺這麼對待她,往後顧小姐與王爺之間不會有什麼間隙嗎?
蕭太后面色卻是難看,語氣不顯,“竟然有這種事情?”
“哼。”秦睿輕哼。
“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阿桂讓人給我扔出宮去。”蕭太后面色極其難看。
桂嬤嬤低下頭趕緊應聲,“是。”
“往後她永遠不準踏入宮門一步,除非陛下召喚。”蕭太后聲音沉了沉。
“是。”桂嬤嬤再次應聲。
原本瞧着熱鬧的衆人,對着蘇岑不斷的指指點點,蘇岑整個人蜷縮着,將自己的身子徹徹底底的躲在角落,可卻怎麼都避不開那四面八方投過來的眼神。
那是不屑,那是鄙視,那是濃濃的嘲諷。
不甘,惱怒,羞辱……
蘇岑頓時眼底浮起濃濃的憎恨和陰鷙,顧瑾汐,這一切都是因爲顧瑾汐,是她比她的,都是她們逼她的。
“呸,不要臉!”
“就是,就是。”
“……”
周圍衆人的話越發的難聽,直到桂嬤嬤領着侍衛宮女前來,“太后口諭,將這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人扔出宮門,沒有陛下召見,不許再踏入宮門一步。”
“是。”侍衛們趕緊低下頭應聲,整齊劃一。
圍觀的衆人頓時雅雀無聲。
侍衛們趕緊上前,一人拖着蘇岑的一條胳膊,原本蜷縮起來的身子此刻全都露在衆人的面前,肚兜、褻褲,胸前那片片雪白的肌膚,甚至那些侍衛的手與她的胳膊直接接觸。
“想不到還真的是個雛兒。”
視線落在她那潔白胳膊上的一點猩紅上,青衣男子輕笑一聲。
“俗話說得好男女授受不親,她現在可是與兩個男子肌膚相親。”司徒遠的眸色暗了暗。
“這不是自己的東西啊,最好別碰。”
“免得惹火燒身喲。”
“話說回來,睿王可當真是個狠心的,人家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呢。”這往後婚事怕誰越發的艱難的,畢竟出了這種事情,誰會願意娶個媳婦兒回來就綠雲罩頂?
蘇岑頓時只覺得心如死灰。
爲什麼,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她真的做錯了嗎?
視線迷茫,好似又回到了昨夜。
懷揣着兩萬兩銀子,她非常小心,即使是過路都選擇的是人多的大路,可剛走出左相府,第一個岔道,眼瞧着就要到顧國公府大門的時候卻猛然被人捂着脣。
“唔,唔。”蘇岑奮力掙扎着,“你們想做什麼?”
那蒙面的黑衣人冷笑一聲,“兄弟哥兒幾個最近手頭有點兒緊,跟姑娘借點小錢花花。”
“不,不行。”蘇岑怎麼肯,距離顧國公府的大門不過十幾米遠的地方,可那些侍衛卻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任由她被人拖到旁邊偏僻的小巷子裡面。
“不行,大哥,哈哈,她居然說你不行?”
男子的語氣帶着邪惡。
猛然鉗制她的男子身子驟然壓下來,擡手對她上下其手不說,語氣輕佻,“姑娘要不要試試,爺到底行不行?放心,爺保證讓你欲仙欲死!”
“哈,哈哈!”
猛然又是一陣淫邪的笑容。
“不,不。”
養在深閨的蘇岑哪裡聽過這些,頓時就有些慌了,她不斷的掙扎着,“不要,錢都給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求求你們。”
“晚了!”男子猛然語氣一冷。
瞧着一輛馬車從顧國公府門前經過,蘇岑深吸口氣,下定決心,朝着那黑衣男子的手腕處一咬,也顧不上懷中裝着銀子的木匣被搜走,趁着男子鬆手的瞬間,像是不要命般朝着外面跑去。
索性那羣黑衣男子沒有追上來,她這才逃過一劫。
……
被兩位侍衛鉗制着,蘇岑的眼底一幅幅屈辱的畫面全都浮現眼前;如果不是顧瑾汐,如果不是顧瑾汐,自己又怎麼會出賣夢兒,又怎麼會發生今天的事情。
都是她,都是她。
“宴會要開始了。”蕭太后面無表情看着秦睿。
“嗯。”秦睿點點頭,“母后慢點,小心。”
只是一段小插曲,雖然給衆人平添了不少談資,但最後也都各自散去,這樣的事情在皇宮雖然發生得很少,但涼都城內卻屢見不鮮,只是嫌少有人如秦睿這般當衆不給人家姑娘面子的,甚至其他人隱隱都在猜測,這是否代表着秦睿對於顧國公府這段婚約的不滿。
宮宴被佈置在御花園僻靜偏涼的一處寬敞地方,上面是用上好的紅漆楠木鑲金打造的看臺佈置得同樣富麗堂皇;下面三三兩兩,食案蒲團,林林交錯;人們也都各自按照自己的官職大小,有序的入座。
整個御花園的這一處,數百人坐在位置上,整齊劃一地看着上面的皇帝。
皇帝的左邊是蕭太后,右邊是皇后;再往旁邊還有受寵的幾個妃子;做下面以太子爲首的皇子公主,親王等;右下首則以茜月公主爲首,惜柔公主,以及夏涼的幾位臣子;只是讓人驚奇的是在挨着惜柔郡主的地方,竟然有一張桌案是空着的。
皇帝有些好奇,“茜月公主,這是……”
“呵呵,是本家主來晚了。”
突然原本安靜的御花園響起一道爽朗的輕笑,男子身着天藍色織錦華袍,頭頂寶冠,黑色如瀑的髮絲整齊地束在腦後,眸色黑沉深邃可臉上卻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
皇帝陡然眸色暗了暗,面上卻不顯,“原來是夏涼國赫赫有名的楚家家主。”
“哈,哈哈。”楚凌陽聞言,瞧着皇帝帶着清淺的淡笑,“不過虛名爾爾,楚皇謬讚。來時途中預見了故人,所以耽擱了一番,還望楚皇不要見怪。”
茜月瞧着楚凌陽身旁,那身着一襲白衣似雪,裙襬上用鮮紅的蠶絲勾勒着枝枝怒放的紅梅,腰封用鵝黃色雲錦做底,以金絲勾邊,上面蜿蜒交錯的祥雲暗紋是用夏涼楚家獨有的回紋繡法以銀線織錦;女子梳着整齊的飛仙髻,額前點點碎髮隨風清揚,一枚翩躚,合着那飄袂的髮絲,好似仙女般。縱然她蒙着面紗,可但從那雙清澈的眉眼就足夠讓人淪陷;那通體的氣度,那清雅的姿態,那樣的清靈絕美。
在場衆人,尤其是男子,不管有沒有家師,此刻全都看呆了。
“不似人家富貴花,九天瑤臺落凡家。”
皇帝雙眸迸射出濃濃的火花,薄脣輕啓,喃喃道;不過到底是手握權柄,美色與他不過錦上添花,更何況楚凌陽待她來到底是要做什麼。
“多謝楚皇誇讚。”楚凌陽擡手輕輕拉着那白衣女子的手,低下頭嗓音輕柔,帶着濃濃的寵溺,“瑾兒,我們走。”
“楚家主。”茜月公主見狀卻是面色變了變,眸底醞釀着風雪。
這名女子她可不認識,更不可能是夏涼之人;他應該明白,他未來的妻子,只可能出自夏涼皇族,這女子到底是誰?
楚凌陽盈盈淺笑,“公主。”
說完拉着女子,不急不緩地入座;甚至體貼地將蒲團給白衣女子鋪好。
就在衆人都在感慨,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的時候,在場卻有幾個男人早已經快瘋了。
顧子楚放在食案下面的手早已經緊握成拳頭,額頭上青筋直冒。
“二哥,你別衝動。”顧子騫狠狠地壓着顧子楚的腿,不讓他奔過去,
“那是汐兒!”顧子楚早就已經雙眸噴火,爲什麼,爲什麼妹妹會變成這樣,竟然對夏涼那個僞君子言聽計從。
顧子騫同樣雙手握拳,“你冷靜點兒。”
雖然他也同樣不明白,可現在卻不是發作的時候;只要有了妹妹的消息,到時候他們大可以直接找楚凌陽談,可如果現在衝出去,那他們顧家就是罪犯欺君,這個罪名,誰都擔不起。
顧子楚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該死!”
比起顧家兄弟二人,坐在楚凌陽對面的某人早已經是雙眸噴射出濃濃的火光,如果不是場合不允許,怕是早就已經分奔過來將他給蹂躪千百遍了。
楊帆和沉星都有些擔憂地看着秦睿。
“現在該怎麼辦?”沉星皺着眉頭以眼神朝楊帆示意道。
楊帆搖搖頭,同樣以眼神回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顧小姐怎麼會跟夏涼國的人扯到一塊兒?”
“關鍵那個人還是爺的死敵!”
“……”
偏偏坐在位置上的楚凌陽卻好似對三道火熱的眸光沒有察覺般,偶爾與皇帝、茜月公主等人寒暄幾句,間或還溫柔地給顧瑾汐夾菜,“瑾兒嚐嚐這個。”
“嗯。”顧瑾汐微微頷首,旁人無法看到,可楚凌陽卻沒有放過她眼底的那一抹暗色。
楚凌陽側身,在衆人看來就好似當衆親吻了她的側臉般,實際上卻是在她耳畔壓低嗓音道,“瑾兒可還記得,我說過秦襄負了你,你一定會後悔的。”
“那又如何?”顧瑾汐低下頭,只是面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那瑾兒可還記得我後面的話。”楚凌陽眸色沉了沉。
“別忘了,當初我二哥,我三哥,都是怎麼死的。”顧瑾汐壓低嗓音近乎低吼,眼眶通紅,似乎還帶着濃濃的怒火;如果不是顧忌着場合,她甚至已經將身旁之人碎屍萬段。
楚凌陽低着頭癡癡的笑,只是那笑怎麼聽都帶着一股讓人心疼又心塞的自嘲,“瑾兒,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
顧瑾汐沉默了。
“不管如何,我說過,如果有來世,你別想再逃開我!”楚凌陽那深邃的眼底猛然劃過一道狠戾和決絕,“瑾兒,那是你答應我的。”
顧瑾汐,“……”許不了今生,便還他來世!
是,她是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原來當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前世一如過眼雲煙,可卻有個人那麼執着的追了過來;他記得多少,又知道多少?
如果不是楚凌陽告訴她,他知道當初陷害顧蘇兩家的幕後黑手,自己也不會由着他這般折騰,甚至……她比誰都清楚,自己整夜不回,顧家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瑾兒,別想再逃了。”楚凌陽笑得溫柔,可出口的話卻帶着一股濃濃的戾氣;只有顧瑾汐知道,真正的楚凌陽,狂傲,腹黑,心狠手辣;惹急了他,他可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
對面。
秦睿看着兩人,端起的酒杯被捏碎,碎片渣入掌心,鮮血橫流,可他卻好似感受不到痛了一般,只怔怔地看着楚凌陽和顧瑾汐。
只一眼,一眼他就認出來,那讓在場所有人都經驗的女子,是她。
他心心念唸的人兒。
可是,可是……
看着她與楚凌陽之間那親密的動作,男子溫潤儒雅,玉樹臨風;女子清靈絕美,高貴清雅;不管怎麼看,都是絕佳的一對。
一對?
不,她休想!
感受到自家爺身上那起起落落的氣勢變化,楊帆和沉星都只覺得自己是火熱交加。
惜柔公主轉頭朝下望去,視線落在那張溫潤的臉上,頓時眸色沉了沉,“素來聽聞西楚顧國公才名顯赫,不知惜柔可有這個福氣與國公大人討教一番。”
“公主擡舉了。”顧淮面色沉了沉。
顧瑾汐的心也猛然懸了起來,今日宮宴,卻是變相的給兩位夏涼公主招駙馬的,莫不是那寡居多年的惜柔公主看上了爹爹?
轉頭看向惜柔公主,卻只見她情深款款的凝着顧國公,“三生石,誓三生;三生石上誓三生,生生世世,聲聲是誓!”說着,只見她輕笑一聲,“多年之前就聽聞顧國公的這句絕對,惜柔多年思索想出道下聯,想請顧國公賜教。”
“惜柔公主客氣。”顧淮面色有些難看。
“五月花,憐五月;五月花下憐五月,越越連憐,月月年年。”惜柔輕笑一聲,“讓顧國公見笑了。”
顧淮眸色沉了沉,“公主文采斐然,顧淮甘拜下風。”
“……”惜柔頓時面色變了變,可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顧國公才名在外,怕是瞧不上惜柔這班門弄斧之作。”
皇帝瞧着惜柔的模樣,眸色也暗了暗,“想不到惜柔公主竟也是文雅之人,阿淮你就別推辭了。難得惜柔公主有此雅興。”
“聽說顧國公府景緻優美,亭臺錯過,不知惜柔可有這個榮幸,遊覽一番。”惜柔公主看向顧淮的眼神中似乎帶着絲絲縷縷的情誼,可仔細看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一般。
茜月公主此刻也開口應和着,“惜柔姑姑對顧國公仰慕多年,此來涼都,也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還請楚皇成全。”
“寒舍鄙陋粗簡,怕是委屈了公主。”顧淮此刻心已經愣了愣。
皇帝卻是哈哈大笑着,“阿淮,你這話朕可就不愛聽了;這涼都誰不知道當年的顧國公府可是開國皇帝親自下令,工部遣了最優秀的匠人修建的,你這般可是會寒了開國皇帝的心的。”
“微臣不敢。”顧淮眸色閃了閃。
“如果顧國公不便,那惜柔也就不強求了。”只是話雖這麼說,可惜柔那雙眼睛卻從未離開過顧淮,似乎還帶着微微委屈的神色。
皇帝見狀道,“朕瞧着惜柔公主有意,這住在驛站朕也不甚放心,不如阿淮替朕照顧惜柔公主,身爲地主,可不能推辭哦。”
“微臣遵旨。”顧淮低下頭,想到蘇怡的話,對皇帝也不由得有些心涼。
惜柔公主聞言卻是頓時眼前一亮,“這,不會打擾吧?”
“不會。”顧淮聲音僵硬。
不知道爲什麼顧瑾汐心裡總有股不好的預感,怎麼看着這惜柔公主是爲了爹爹而來,皇帝還沒開始爲她們指婚,竟然就直接點名道姓了。
茜月公主聽了,看向秦睿視線灼灼,“不知茜月可有幸與貴國睿王……”
“不行!”
不等茜月公主說完,秦睿想也不想的反駁。
皇帝看向秦睿,眸色閃了閃。
“呵呵,茜月公主有所不知,朕這皇弟自來身子骨不好,在府上大半時間都病臥牀榻,府上也的確是……”皇帝說着竟是有些欲言又止。
秦睿從來我行我素,不知恭謹爲何物,不等皇帝說完,他面色沉着,“睿王府已經有女主人,皇兄和公主都不必爲秦睿費心了。”
“你……”茜月公主死死地咬着牙。
皇帝面子有些掛不住,可看到蕭太后那微微沉着的臉色,這才深吸口氣,將怒火壓下去道,“顧國公府的幾位公子、小姐都是不錯的,不如你與惜柔公主一道到顧國公府做客如何?”
茜月眸色暗了暗,看着秦睿,他當真就這麼討厭自己嗎?
“那就任楚皇安排。”
顧瑾汐頓時惱了,轉頭怒瞪着楚凌陽,“你們夏涼到底在搞什麼鬼?”
“瑾兒,你可不能冤枉我。”楚凌陽不怒反笑,擡手取了枚果子,纖細的手指異常的靈活,將果子剝皮去子之後喂到顧瑾汐的脣邊;她不張口,他也不收手,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直到顧瑾汐不好意思,這麼多人的面前,只能張口,狠狠地咬着,就像吃進嘴裡的不是水果而是楚凌陽的血肉一般。
前世的對手,今生的愛人。
楚凌陽怎麼會不瞭解她,卻只是輕輕搖搖頭,抓頭看向秦睿時,眸色暗了暗,不過很快,眼底又恢復如常;他比他多了前世的瞭解,瑾兒瞧着雖然排斥自己,可有些事情,是他們共同有用的回憶,那些秦睿永生永世都無法參與的。
“該死!”秦睿壓低嗓音低喝,瞪着顧瑾汐,她就這麼缺男人?
之前是南宮流雲,現在又是楚凌陽。
“是,我已經伺候過太多的男人,所以,王爺也想成爲其中一個嗎?”猛然昨夜顧瑾汐的話又浮現在耳畔,她竟然,竟然真的敢。
不,不對。
想到她臂彎往上,那顆鮮紅的硃砂。
秦睿心裡早已經是天人交戰。
只是顧瑾汐卻沒有心思去管,對秦睿不過是個合作的盟友,甚至如今的情況連盟友都算不上;另一層身份,只會讓顧瑾汐越發的反感罷了。
一場宮宴下來。
皇帝並沒有直接給兩位公主指婚,可卻將兩個人直接塞入了顧國公府,讓顧淮不由得有些鬱悶,可縱使如此,在場衆人誰不明白惜柔公主的想法,誰不明白皇帝的想法。
只是惜柔公主雖然是寡居身份,但到底身份擺在那裡,難道要嫁給顧淮爲妾?可如果她不爲妾,難道要蘇怡下堂?
衆人聽着,心裡各有思量。
替蘇怡不值的,幸災樂禍的;憤怒的,鄙夷的……
皇帝、太后離開之後,衆位文武百官也都慶幸自己的兒子沒有被茜月公主看中,不用遠嫁太過,異常的開心,都各自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三三兩兩的圍聚在一起,看向顧淮一行的臉上竟然還帶着同情。
顧瑾汐起身,看着惜柔郡主,冷聲道,“三生石,誓三生;三生石上誓三生,生生世世,聲聲是誓的下聯是:菩提樹,數菩提;菩提樹下數菩提,提提束束,緹緹屬樹。”
“姑娘好文采。”惜柔公主柔柔弱弱的輕笑一聲。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顧瑾汐雙眼微微眯着,周身泛着若有似無的殺意。
清楚明白的知曉顧瑾汐前世的遭遇,楚凌陽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轉頭看着惜柔公主,“顧淮不是你的良配,如果你夠聰明,就知道該怎麼做。”
“不勞楚家主費心。”惜柔公主轉頭看着顧淮的背影,帶着志在必得的決心。
“若是惹惱了顧淮,別怪本家主沒提醒過你。”楚凌陽深凝了惜柔公主一眼。
惜柔公主頓時就惱了,壓低嗓音輕喝一聲,“放肆。楚凌陽,你算個什麼東西。”
“呵呵。”楚凌陽低下頭,輕輕的將顧瑾汐攔在懷中,不讓來來往往的人羣觸碰到她,只是那笑聲怎麼聽都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端嚴。
茜月頓時眸色閃了閃,“姑姑你住口!”說着朝楚凌陽笑笑,“皇姑姑寡居多年,不知者不罪,還望楚家主大人大量。”
“茜月!”惜柔公主面色難看。
楚凌陽卻搖搖頭,“楚某不過一介商人,哪裡敢勞公主道歉,是不配與兩位公主爲伍,就此別過。”
“楚家主!”茜月擡手想拉住楚凌陽,可是卻被楚凌陽輕巧的閃過。
惜柔公主面帶不屑地看着楚凌陽離開的背影,眸底還帶着隱怒;不過因爲成功入駐顧國公府心情大好,倒是沒有跟他一般計較,“茜月,他不過一介布衣,你身爲公主幹嘛跟他……”
“啪!”茜月公主擡手一巴掌甩過去。
惜柔捂着臉,“茜月你……”
“你知道什麼,只知道爭風吃醋,後宅陰私的廢物。”茜月公主惡狠狠地瞪了惜柔一眼,喚上貼身侍婢直接朝着楚凌陽離開的背影追過去。
惜柔頓時有些惱怒,“咱們走着瞧,哼!”
……
顧國公府。
皇帝親自派人將惜柔和茜月護送到顧國公府,顧淮無奈只能讓傅管家將她們安置在了映月、落梅兩個相近的院落。
而顧瑾汐被楚凌陽帶到了他在涼都的別院。
“你到底想怎麼樣?”顧瑾汐雙眸迸射着火光,死死地瞪着悠閒品茗的楚凌陽。
“瑾兒。”
對她的不敬,楚凌陽卻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帶着微微的笑意,“多少年了,我們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靜靜的呆在一起過了?”
“你記錯了。”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盡力將那記憶最深處的所有全都抹去,“我們之間本就從來都沒有過。”
“時至今日,你還要否認嗎,瑾兒?”
楚凌陽雙眸通紅,已經泛着若有似無的紅光。
“往事如風,就讓它隨風散了吧。”顧瑾汐低下頭,輕輕撫摸着那串清淨琉璃珠,很奇異,每次只要看着它,她就能很快冷靜下來。
楚凌陽頓時眸底風雪肆虐,好似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所以,你是騙我的?”
“我們之間只有仇,只有怨;楚凌陽,別逼我恨你。”顧瑾汐咬牙切齒,當初,她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知道二哥、三哥死去時候的痛苦,她永遠,永遠無法相信她偷聽到的事實,夏涼楚凌陽將軍率軍三十萬將我軍困死玉雪山中。
哈哈,那是玉雪山中的將軍是二哥!
楚凌陽,楚凌陽,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記起的事情,他爲什麼還要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我沒有!”楚凌陽壓低嗓音低吼。
“你敢說你不是夏涼國的鎮國將軍?”顧瑾汐雙眼死死地等着他。
楚凌陽,“……”
“你敢說當時領軍的人不是你?”顧瑾汐再次張口。
楚凌陽,“……可是我真的沒有。”
“有沒有還重要嗎?”顧瑾汐突然輕笑一聲,帶着濃濃的嘲諷;前世與他,所有的所有都只恨相逢不是未嫁時,那時的她,被秦襄傷透了心,卻又仍舊抱着希望;他那麼溫柔,那麼貼心,縱使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陪着她,逗她開心。
只可惜。
他們當時各爲其主。
甚至她不否認自己利用過他,利用過他的身份,套話,甚至將他作爲自己的籌碼與夏涼國主談判,閉上眼深吸口氣。
往事幕幕重演。
“是不重要。”楚凌陽似乎也是想通了般,瞧着坐在軟椅上的顧瑾汐,“今生是你許諾給我的,這是你欠我的,所以,瑾兒,別想再逃。”
顧瑾汐低下頭,帶着濃濃的嘲諷,“那又如何?夏涼國主可會讓你娶皇室以外的女子爲妻?”
楚家,把控着夏涼國的半壁江山;夏涼國主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人另娶她人,歷代楚家家主的正妻都出自夏涼皇室;歷代楚家家主的繼位人選都是夏涼皇室公主所出。
這麼多年來,楚家,夏氏皇族,早已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楚了。
“所以呢,楚凌陽,你如此的信誓旦旦,是妄圖我顧瑾汐安安分分的站在你身後爲妾?”顧瑾汐輕笑一聲。
楚凌陽的面色變了變,“不,瑾兒給我時間。”
“你很清楚,夏涼戰敗是故意的吧。”
顧瑾汐猛然眼前一亮,狠狠地瞪着楚凌旭,腦子裡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告訴我,你們圖的是什麼?當初,謀害我顧蘇兩家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瑾兒,空手套白狼的招數,你在我身上用得太多了。”
楚凌陽深吸口氣,眉梢淺揚,聽到顧瑾汐的話突然心裡的焦躁好似都消失無蹤了般,看着顧瑾汐,饒有興致。
“那你想怎麼樣?”顧瑾汐低下頭,死死地咬着脣。
“我想要什麼,瑾兒不是很清楚嗎?”楚凌陽的語氣不鹹不淡。
顧瑾汐卻早已經在心底將他祖宗十八輩都問候了個遍;同時對黑衣男子也徹徹底底的恨到了極致,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落入楚凌陽的手中,又怎麼會……
不過如果當真能夠知道那顧蘇兩家的幕後黑手其實也不算虧。
那個黑衣男子的身份太神秘,查了這麼久竟是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時辰不早了,我送瑾兒回家吧。”楚凌陽起身,負手而立,忽然顧瑾汐耳畔傳來一聲溫潤請和的笑,“不然怕是顧家兩兄弟就快打到府上了。”
顧瑾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楚凌陽無奈地搖搖頭,只要確定自己手上還有她需要的東西,他就不擔心她會逃。
果不其然。
剛吩咐下面的人備好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出門,就聽到下面的人來報,顧家兩位少爺打上門來了。
顧瑾汐面色難看,惡狠狠地瞪了楚凌陽一眼,“還不快讓他們住手。”
“我也不想的。”楚凌煙眼睛眨巴眨巴,帶着無辜。
顧瑾汐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
說話間,顧子騫和顧子楚已經到了廳內。
“妹妹,你沒事吧?”顧子楚緊張兮兮地將顧瑾汐拉倒旁邊,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她;確定她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之後這才瞪向楚凌陽,“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在御花園宮宴上,楚凌旭與顧瑾汐之間那親密的動作,如果說沒發生什麼,怕是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顧瑾汐搖搖頭,“二哥,你說什麼呢。”
“哼,回頭跟你算賬。”顧子楚惡狠狠地瞪着顧瑾汐,這丫頭當真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
“……”顧瑾汐癟癟嘴。
“多謝楚家主對舍妹的援手之情,但……”顧子騫眸色閃了閃,“今天宮宴上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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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
三生石,誓三生;三生石上誓三生,生生世世,聲聲是誓
五月花,憐五月;五月花下憐五月,越越連憐,月月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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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誓三生;三生石上誓三生,生生世世,聲聲是誓
菩提樹,數菩提;菩提樹下數菩提,提提束束,緹緹屬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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