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風太大了,等天氣稍微好一點,我就陪你出宮一趟。”經過一番思慮後,我這樣回答宇文娟。
“真的?”她喜出望外,旋即又唉聲嘆氣地說:“這北風一吹,冬雨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放晴。”
見趙嬤嬤和弄珠她們都露出了忍無可忍的表情,我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問宇文娟:“那小姐意欲如何呢?”
“娟兒想……”她眼睛眨巴了幾下,突然跪倒在我的腳下說:“公主,能不能求您開恩,今天就陪娟兒出宮?娟兒實在是太想娘了,不約還好,一旦約下了日子,就每天扳着指頭盼啊盼,卻不想盼了個空,這心裡就跟貓抓似的,我娘想必也是。娟兒實在不忍心讓她難過,她都快七十歲的人了,身體又不好,還不知能……”
我知道她想說的是,她娘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唉,也難爲她,爲了回家,哀兵政策都用上了。
見我有鬆動的跡象,弄珠急得朝弄琴打了個眼色。
沒一會兒,就見一個小太監從前面走進來說:“公主,太后娘娘請您過去。”
我立刻站了起來,宇文娟也要跟去,小太監攔住道:“太后娘娘只召見了公主,說有要事相商,宇文小姐還是改日吧。”
宇文娟沒法,眼睜睜地看着我走了。我走後她有沒有跺腳我不知道,其實她根本不用這麼急的,我既然答應了陪她出宮就一定會做到,去她家也好,去圍場也好。我都奉陪到底,看他們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
其實,去一下宇文家可能真的有必要。皇上對宇文泰的印象不管有多差,現在都必須籠絡他。牆頭草倒向哪邊,對時局的走向肯定是有影響地,宇文泰怎麼說也是四方戍守使之一,手握重兵的封疆之臣。
可是皇上和太后公開出面拉攏,目標太大了。也有屈尊之嫌,容易助長宇文泰的驕矜之氣。我陪宇文娟走一趟,可以看成是女孩子之間地走動玩耍,不會太引人注目,又能起到聯絡情感的作用。即使不大可能跟宇文泰直接打交道。但跟他母親搞好關係,關鍵時刻,母夫人的一句話,說不定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我以爲傳話地小太監是弄珠和弄琴裝神弄鬼做成地。想不到見了太后。發現她竟然真地在等我。而且劈頭第一句話就是:“聽說宇文娟又來纏着你去圍場了?”
“啊。您怎麼知道地?”
“她一進你地屋子。趙嬤嬤就派人來知會了。你現在地身子怎麼能騎馬打獵?她不安好心。你又總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母后派去侍候你地人要是連這點警惕心都沒有。要她們幹什麼?”
我覺得自己夠“小人之心”了。一直在懷疑宇文娟有什麼不可告人地目地。在太后眼裡。我居然還是以君子度小人。
雖然如此。我還是要說:“這種惡毒地想法我估計她沒有”。我也不認爲自己懷了龍種。我要這麼容易受孕。現在早就有孩子了。“她地真正目地。其實是指望通過我地口。轉達她求冊封地心願。”
太后冷笑起來:“皇上纔剛回宮。她就耐不住了?”
“好像是”,我沉吟着說:“她早過了婚齡,女人嘛,總是希望有所歸依的,她現在的情況又跟一般人不同,名份未定,人先住進了婆家,她會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那就讓她着急好了!”太后一點也不爲所動,“皇上還未大婚,也並沒有招幸她,她就好意思要起冊封來了,臉皮可真厚。女兒啊,你最大地毛病就是心太軟了,總把人往好處想,你以爲她是因爲年紀大了想要歸屬感麼?”
我低下頭:“她的確年紀大了啊,聽說實際年齡早過了二十歲,她今天還告訴我,她娘快七十歲了,就算四十多歲生地她,她也不只十八了。”
“我知道她的年齡有假”,說完這句,太后反問我:“但我們沒有早早地訂下她,然後一直不迎娶,蹉跎人家地青春吧?”
我輕輕笑道:“也是哦,既然有母有兄,爲什麼不早點給她找個婆家呢。”
“所以我說你心太軟”,太后趁機苦口婆心地教育:“不要把不是自己的責任也往身上攬,她老大不嫁,是我們耽誤地嗎?她又不是一天長成這樣的,早幹嘛去了?她娘,她哥哥,她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生怕下嫁吃了虧,一心只想攀高枝。她哥哥已經是南方一霸了,在南方還有誰比她家門檻高地?這纔是她嫁不出去的真正原因。”
“還是您看得透。”我由衷讚歎。
“那當然,皇上也看得很透,哪怕宇文娟長得跟天仙似的,他也不會正眼瞧她一下。一個在孃家閱人無數的刁蠻女,他看一眼都嫌髒。”說到這裡,又怕我多想,忙補充道:“你跟她不同的,你是正正當當地嫁人,她純粹是行爲不檢,有違婦道。”
這話以前太后就提起過,今天再聽她重申,我不由得低聲問:“有證據嗎?”
“當然有!人證、物證俱全”,太后的手指輕輕在茶几上敲擊着,“沒有這一手留着,我根本不會接她進宮的。我是你娘啊,會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招一個強有力的對手進來?你也承認她長得不錯,性格又開朗活潑,跟宮裡的女人迥異其趣,萬一皇上看上了怎麼辦?所以,一定要先排除這種可能,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才能接她進宮,讓她過過做皇妃的乾癮,她哥哥做做當國舅的夢,只等皇上清除了叛逆,就不必再敷衍他們了。”
原來如此,難怪太后敢跟我打包票,說宇文娟最後一定會走,有這樣的把柄握在太后手裡,還怕請不走她?到時候太后還可以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哀家真的很喜歡你,也很想要你當兒媳,可是你的情夫都找上門來了,你叫哀家怎麼辦?皇家的聲譽不能不顧啊。”
宇文娟是自掘墳墓,太后是老謀深算,我呢,是越想越慚愧,要不是因爲我無能,太后何至於如此殫精竭慮爲我出謀劃策?
太后是對的,既然進了宮,做了皇上的女人,就不能心太軟,那樣容易淪爲別人的棋子。像宇文娟,一口一聲公主姐姐,喊得多親熱,究其因,不過是想讓我替她說話,讓她早點受封,在宮裡站穩腳跟。
現在的問題是,“宇文娟讓我陪她回家看看她娘,您看可行嗎?”
太后最先想到的是,“她又打什麼主意了?”
我把之前兩個人的對話,還有我自己的想法說簡述了一遍,然後說:“與其讓她一個人回去,不如我陪着,一來,可以拉拉關係;二來,也免得她趁機跟琰親王之類的私會。這女孩多情得很,朝中這幾個金龜婿,她好像人人都有興趣。她現在住在宮裡,這期間要是出了什麼事,丟的可是皇家的臉。”
太后猶豫着問:“你確定她沒有別的企圖嗎?”
我不能確定,但也不是很怕,“她敢拿我怎樣呢?冒犯公主可是死罪。”
又磨了半天嘴皮,太后才勉強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