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公主府住到第二十天,宇文泰攜妹宇文娟入朝。
太后把宇文娟接進皇宮,據說因爲特別喜歡,所以留了下來,特賜椒香殿居住,賞賜了一堆珠寶玩器。
太后此舉已經是很明顯的昭示了。一個未婚女子,又並非皇親國戚,卻在皇宮中佔據一座宮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替皇上納妃之意,只因皇上暫時在外養傷,所以不曾正式冊封。
爲了這件事,太后還專程趕到公主府向我解釋,我沒等她說完就笑道:“母后,兒臣都明白的。”
既然想嫁給皇帝,就要有這樣的覺悟:必須跟別的女子分享他,不可能一個人獨佔。尤其在皇位未穩的情況下,跟權貴之家結親,更是籠絡權臣最好的辦法,歷朝歷代皆如此。
皇上一開始靜靜地坐在一旁,等我們說完了才皺着眉頭問:“她會在宮裡住多久?”
太后回答說:“到皇上徹底肅清琰親王餘黨的時候,哀家就下旨。”
“讓她回家?”
“當然不能那麼直接。哀家會認她當義女,封她爲公主,親自爲她擇婿,給她準備豐厚的嫁妝,再從宮裡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我點着頭說:“雖然同樣是打發她走人,但這樣人家心裡多少好想些,怕就怕……”我瞟了某位長得很妖孽的美男一眼,怕就怕,到時候,宇文娟戀上了這位的姿色和帝王家的尊榮,不肯接受太后的安排,宇文泰也認爲太后此舉有欺辱大臣之嫌,到時候就麻煩了。
太后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略帶憂慮地說:“就是這女孩子濃眉大眼,頗有將門之女的英氣,其實她的個性我倒挺喜歡的。就是跟音音一樣,擔心她性子倔,認死理,尤其咱們皇上又長得俊美非凡,很容易招蜂引蝶。”
皇上地眉頭越發打成了結:“要這樣。還是讓她住到宮外去吧。別又跟蘭妃一樣。半夜跑到朕地寢宮去。她既是將門之女。更有這個能耐了。”
太后爲難地說:“弄到宮外去。就收不到這個效果了。皇上別忘了。琰親王也向她求過親。還在我們前面呢。宇文泰都口頭應允了。只差正式下聘。後來還是我們悄悄派人去。找到宇文娟本人。告訴她琰親王只好男風。只疼男寵。並涉嫌害死了兩個老婆地底細。這事纔在宇文娟本人地強烈反對下告吹。現在宇文娟一心一意等着皇上回宮跟她完婚。等着做皇后。她哥哥也因爲妹妹地堅持倒向了皇上這邊。如果這個時候把宇文娟趕到宮外去。不僅我們會前功盡棄。宇文泰在惱羞成怒之下。很可能會採取一些激烈地手段來報復。我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意氣用事。這對兄妹暫時只能呵着哄着。不能得罪地。”
皇上氣得一拍桌子:“朕處決了琰親王。第二個就拿宇文泰開刀!他意圖謀反在前。要挾朕躬在後。”
我笑着安撫他:“人家沒要挾你。他只想做你地妹夫。”
太后補充:“是國舅。”
“國他娘地舅!”
第一次聽皇上說粗話,我和太后忍俊不禁。眼看日影西斜,我站起來道:“母后,今天就在這裡吃一頓便飯吧。兒臣親手做幾道小菜給母后嚐嚐。要是母后愛吃,以後兒臣再給您做。”
太后樂呵呵地看着我們:“早就聽說哀家的寶貝公主在這兒天天爲皇上洗手做羹湯。小兩口模仿民間夫妻的生活,看來傳言不假。”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反正窩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做嘛。又不能出門,皇上更是,這些天,連房門都沒出過。”
太后轉頭看着皇上:“你問他願意出房門嗎?”
皇上應聲答:“不願意。”
“不理你們了,我去做飯。”我臉紅紅地出了門。
在廚房忙碌的時候,我一面調味一面吩咐弄珠:“等會吃完了飯,你把我常穿的衣服包上,咱們明天回宮去。”
弄珠端着盤子站在旁邊問:“公主要搬回宮裡住?皇上也一起回去嗎?”
“當然不”,他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那公主打算回去多久?”
“看情況吧”,其實我是對宇文娟很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是怎樣個“濃眉大眼”法。不知爲什麼,雖然太后已經說得很明白,一等皇上穩定了局勢,就把宇文娟打發走,皇上也對她興致缺缺,我卻有種感覺:這個宇文娟不是那麼好打發地!她跟蘭妃不同,蘭妃是外國人,在中原無依無靠,再怎麼受冷落都不會有人替她撐腰。宇文娟呢,有她哥哥宇文泰在,又是臨陣招安、需要朝廷安撫的封疆大臣,如果到時候宇文娟堅持要皇上踐諾,皇上還真的沒辦法斷然拒絕。
因爲有心事,端着飯碗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走神,以致於沒聽清楚皇上地問話,他馬上停下筷子問:“你怎麼啦?”
“沒啥。皇上,我正想跟你說呢,明天我想回宮一趟,出來這麼久,只回去看過母后一次,母后倒來了兩回,怪不好意思的。”因爲我平時和太后很親密,一月中至少有一半時間是住在太后寢殿的,現在突然搬到宮外居住,都不大在宮裡露面了,不大合情理,要是引起那幫人懷疑就不好了。
皇上越發疑惑起來:“你想回宮一趟,這又不是什麼傷腦筋的大事,怎麼神不守舍的?還有,回宮也是當天又回來,帶那麼多衣服幹嘛?”
“沒帶多少,天氣熱,怕到時候要換。”我不好意思地答。
“現在天氣熱?”皇上好笑地看着我,“這都冬天了,再過些日子,京城就該下雪了。”
“才十月,剛立冬。”
“你日子過糊塗了?今年九月十六立冬,九月二十一小雪,十月**雪,你算算,還有幾天?”
我倉促地答:“現在冬天也很暖和啊,去年就一直沒下雪。”
“所以今年發大水,該下雪的時候不下雪,那些水總要落下來吧。”
我笑了起來:“你從哪裡的書上看的?冬天不下雪,夏天就會發大水,沒什麼根據吧。”
皇上不回答我,而是把話題饒了回去:“說吧,爲什麼神不守舍地?你是不是又在亂想什麼了,剛纔母后不是都跟你說得很明白嗎?這只是權宜之計,只要琰親王倒臺,朕肯定讓宇文泰滾蛋,他妹妹也跟着滾蛋。”
“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啦。”我當然不會承認,我多帶兩套衣服回去,是怕明天中午會跟宇文娟一起吃飯。這一路回去,雖然不是很遠,但坐車顛簸,衣裙免不得打皺或弄髒,我不想第一次見面被這位濃眉大眼的將門之女比下去,她有英氣,我起碼要像個真正的淑女吧。
說不清爲什麼要這麼介意她,以前蘭妃在的時候,我從未想過跟她比較。但宇文娟卻讓我起了警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