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我沒再見過小蓮,劉嬤嬤雖然繼續留用,但品級降了兩等,把管事嬤嬤的頭銜拱手讓給了她以前的手下趙嬤嬤。
我身邊貼身服侍的宮女換成了弄珠和弄琴,以前和小蓮、小菱一道的,什麼小萍、小葦等一干“水生植物”統統受到牽連,被髮配到別的偏殿服役去了。
太后甚至怪罪給宮女取名的人:“什麼菱啊萍的,都是隨水漂流的無根之物,難怪沒品行沒節操,以後凡是叫這種名字的人統統棄用。”
太后發話了,宮裡的“水生植物”一夜之間全部消失殆盡。包括皇上身邊一個叫海壽的小太監都改了名,因爲海壽也是一種水生植物,別名梭魚草。
第二天午膳的時候,皇上出現在紫薇閣,一見到我就問:“姐姐昨天吃飽了沒有?”
這是什麼話?雖然覺得莫名其妙,我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多謝皇上關心,當然吃飽了。”
“可是朕沒吃飽。”
他的話語中帶着隱隱的撒嬌之意,我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那等會多吃點。”
“嗯,跟姐姐在一起,肯定會胃口大開的。”他笑出了一口糯米白牙。
“皇上昨天沒喝醉吧?”
“有點哦,其實喝得並不多,只怪朕的酒量太淺。”我笑着安慰他:“酒量淺又不是壞事,正好可以少喝點,那些酒鬼都是酒量奇高,恨不得整天泡在酒罈子裡的人。”
這時太后扶着崔總管走了過來。我和皇上趕緊過去一人一邊攙着。太后有氣無力地說:“皇上。母后最近身體不適。嫌宮裡吵鬧。想和音音找個安靜地地方住幾天。”
皇上沒贊成也沒反對。只是順着太后地話問:“母后想去哪兒呢?”
“地點還沒定。只要涼快點。可以消暑就行了。”
皇上想了想說:“玉華宮和湯峪湖地別苑都不錯。也不是很遠。一天可以來回。”
我們商量地時候。崔總管在一旁指揮一羣太監擺膳。眼看一切就緒。就要開動了。外面卻闖進一個人稟報說:琰親王家地扶桑夫人又殺人了。
我和皇上幾乎同時開口問:“殺了誰?”其實我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想再證實一下自己地猜測而已。
那人回道:“就是昨天剛受封爲隴西刺史的宋方宋大人。” шшш ▪тт kдn ▪¢ ○
果然是他!
在回京城的路上,我和皇上曾就這個問題專門討論過。不管皇上有多討厭他,他地功勞都是不可抹殺的。有功當賞,有罪必罰,這是主政者的行事法則,所以對宋方必須有所封賞,至於賞什麼。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隴西刺史,虧他想得出來,宋方哪兒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再回隴西,那裡的百姓會把他撕成碎片的。
封宋方爲隴西刺史,跟直接賜死他有什麼區別?宋方受封地時候肯定也很絕望吧,不過他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落花替他解決了一切。
心裡還是有些難過,那人真的爲皇上做了許多,我提議道:“皇上,宋方的葬禮就由禮部承辦吧,辦得隆重一點。也算是皇上對功臣的感念。”
皇上正要答話,傳消息的太監卻說:“宋大人還沒死啊,只是受了重傷,現在全京城的大夫都被請到琰親王府去了。”
皇上惱了:“該死的奴才,好好的一句話幹嘛分成兩截,傳個話都傳不清楚,留着你有何用?來人啊,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皇上請息怒。”我知道他只是失望煩躁,宋方是他心裡的一根刺。這個人不死,那根刺永遠扎着。
“皇上請息怒。”太監宮女們也齊齊跪了下去。
一番鬧騰後,我們誰都沒了胃口,太后更是一副病懨懨地樣子,端着飯碗虛應着,我看她根本什麼都沒吃。私底下問她,又堅持說自己沒病,故意裝成那樣只爲了有個好藉口出宮消暑。
可是太后要出宮消暑,還需要藉口嗎?
想了又想。吩咐弄珠道:“你派人去太醫院。叫個太醫過來,只是要給太后診過病的就行。”
弄珠忙問:“公主您哪兒不舒服?”
“我沒哪兒不舒服。我想問的是太后地病,你照我的吩咐去做是了。”
來的居然是樑太醫,我倒納悶起來:“樑老先生怎麼沒去琰親王府呢?您可是公認的太醫院第一塊招牌。”
樑老頭捻着山羊鬍說:“親王府又沒派人來請,難道自己問着去啊。”
請遍了全城的名醫,卻漏掉太醫院,這講得通嗎?
樑太醫也不明所以,我暫時放下這個,跟他聊起了太后的病情。
我原本以爲,在我這個太后的親生女兒面前,樑太醫應該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想不到他說的話和太后說地如出一轍,都是沒什麼大病,就是操勞過度,累着了,只要休養一陣子就會恢復,云云。
可是直覺告訴我,這事沒那麼簡單,太后的身體肯定出了問題,不然,一個珠圓玉潤的人,爲什麼突然瘦了這麼多?
弄珠見我愁眉不展,勸慰着說:“太后前一段時間確實太累了,每天從早忙到晚,有時候甚至通宵不眠,會消瘦也是正常的。”
“可是瘦那麼多就不正常了。”要是稍微瘦一點我也不會擔
弄琴道:“公主在外,太后坐立不安,思念過甚。都說相思使人憔悴,想來,父母思念子女也是一樣的。”
這話倒也有點道理,弄琴又說:“太后若真得了什麼病,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精神?午睡都不睡,又開始接待客人了。”
我隨口問了一句:“這會兒誰來了呀?”
弄琴回道:“還不是那個楊夫人,最近她天天往宮裡跑,也不知爲了什麼事。”
弄珠瞟我一眼:“這還用問。自然是爲了咱們公主了。”
“爲我?”我摸頭不着腦。
弄珠笑眯眯地說:“是啊,尤其是上次公主對她家兒子大加讚賞後,她更是跑得勤了,可惜太后不怎麼招接,都沒傳公主過去陪客。”
我才明白她們的意思,敢情楊夫人是爲張鈞彥求親來的。
一個祁雲海還沒鬧清楚呢。又來一個張鈞彥,這紛紛擾擾何時能休。
不過也多虧了有祁雲海那段懸而未決的公案,太后地擇婿行動只好暫緩,不然,對祁雲海沒法交代。
祁雲海也不知怎樣了。宋方重傷,琰親王焦頭亂額,要對付他,現在其實是個好幾會。怕就怕,宋方根本沒受傷。會鬧這麼一出,只爲了躲掉隴西刺史的任命。
如果宋方藉口重傷一趟三個月,隴西不可能三個月都沒父母官吧。只能另派一個去。然後宋方傷愈了,正好改封別的官。他打的應該就是這個主意。
琰親王肯配合宋方演這場戲,說明這兩個人真地重歸於好了——至少表面上是。
可嘆的是落花,又一次爲琰親王背上殺人罪名。難道她不明白,無論她怎麼做都只是徒勞,琰親王永遠不可能愛她?
或者,她的境界與我們不同,以能爲夫君付出爲幸,至於是否有回報。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