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耶律無涯的眉頭緊鎖。他的兵力雖然比南川與龍澤兩方加起來還多,可腹背受敵,勝負之數顯而易見。
如果他要面對的不是人類世界三位傑出的青年名將,那結果就要另當別論。但魔族其它的將領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根本就不把新來的人類軍隊放在眼裡,與人類部隊還沒有直接交鋒的南陽王更是大言不慚地要與安琪決戰。
“我蒙利哥族的騎兵戰無不勝,一定可以全殲這些無知的南川小兒!”南陽王鄙夷地從鼻子裡哼了一句,然後以一種同情的眼光看向耶律無涯統領的烏蘭克族部隊。每個人都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如果是他來主持戰局,此時羽茜與流雲飛早就束手就擒!
洪顏雪冷笑道:“南陽王昨天攻城,自損精兵六萬,殺敵更是不計其數。今天我們自然要等着您再建蓋世功勳了。請!”
南陽王惱羞成怒,正要與洪顏雪鬥嘴,卻被哈羅族長勸阻了。事實上他也沒傻到那個地步,如果真要他帶着自己族中的部隊與南川戰士死拼,蒙利哥族將元氣大傷,這一點他還是想得明白。
耶律無涯終於不再沉默:“南川叛亂期間,阿爾斯王安布是叛軍領袖,被流雲飛砍下了腦袋。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挑起她的仇恨!只要成功,我們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這場戰鬥。問題是誰有把握去說服南川名將安琪?”
“我去,如果成功,偉大的魔皇就將一統天下!”監軍洪顏雪挺身而出。
耶律無涯點頭說道:“洪兄口才出衆,足可勝任。哈哈,本將軍祝你馬到成功!”
洪顏雪縱馬而出,用人類語言高叫:“請通報安琪將軍,我洪顏雪代表耶律將軍前來和談!”
阿爾斯軍中立即有一騎飛奔而出,馬上的騎士大聲答道:“請轉告耶律無涯,半個時辰之後請來我們軍中與安將軍面談。記住了,只能帶一個隨從,膽小怕死就不必來了!”說完縱聲大笑而去。
媽的,簡直無禮之極!洪顏雪低聲咒罵,還沒等他勒轉馬頭,就聽到耶律無涯的聲音在大軍之中迴盪:“安將軍,耶律無涯能得美女相約,實在是三生有幸。半個時辰後準備時赴約!”
城頭上的流雲飛笑道:“這小子說話中氣十足,好象內傷全好了。阿楓,他的武功似乎比你還要高明那麼一點,要不你找個機會試試?”
“算了,我對打架沒興趣。”楚楓無所謂地聳聳肩。
羽茜臉上有憂色。如果讓安琪與耶律無涯談和,城裡的二十萬剩存的士兵生死事小,龍澤的滅國之災就真正降臨了!楚楓自然知她心意,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微笑道:“安琪還請你和流雲飛面談,你去不去?”
“我去,流雲飛不去。”羽茜毫不猶豫地答道。流雲飛與安琪有殺父之仇,這一去凶多吉少!
“不,我去,你不去。就算我遭遇不測,還有你承擔帝國重任!”流雲飛舉劍怒吼:“流雲飛不帶一兵一卒赴約!”
楚楓冷笑道:“好啊,你們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生離死別了?流雲飛你這混蛋,是不是當我是瞎子?安琪早就說過,你們倆個都得去,否則龍澤帝國玩完了!”
“好,我也去。如果此行不成功,就算我們三人都活着,又怎能挽救帝國的命運?”羽茜握緊了兩人的手。
楚楓猶豫不決。阿爾斯王國的士兵對龍澤軍隊恨之入骨,尤其恨不得將在南川屠城六座的流雲飛生吞活剝,他們此去實在是危機重重。就算他與安琪交好,也未必能保得住兩人的性命!
他擡頭看天。夜色正在消退,但星光依然燦爛,溫和地照在納特城古老的城頭上。龍澤平原的上空,北斗七星遙相呼應,星光在天樞星之上集結,這正是他師父所說的大祥之兆。
“天相大吉,是不是?”羽茜的聲音有點緊促。她不懂天相,但知道楚楓是其中的高手。
“是的,所以我們就賭了這一回。”楚楓臉上露出了標誌笑的傻笑。
流雲飛笑道:“哈哈,天相學是一種迷信的僞科學,不可信。依我看,阿楓你不如施展美男計……”話還說完,他的腰上就吃了一記冷拳,痛得他直咧牙。
“是嗎?”羽茜酸溜溜地說道:“那流雲飛你去跟安琪說,我把阿楓讓給她,換取龍澤與南川的精誠合作!”
楚楓痛苦地抱着頭:“你們倆個當我是專吃女人飯的小白臉?”說到這裡,他腦海裡突然回想起安琪那冰冷的脣。那一時衝動的輕吻,竟然已經深深地留在他的記憶裡。問題是以安琪的胸懷和氣度,又怎是一個會爲情所困的的弱女子?如果讓她爲了兒女之事放棄家國大仇,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也沒有。
魔族大軍慢慢地退開,離安琪的軍隊足有半里之遙。
“呵呵,很有談和的誠心嘛,看來耶律無涯一定要向安琪示好了。阿楓,你向來足智多謀,今天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他們和談!”流雲飛回頭對楚楓說道。
楚楓沉思片刻才答:“以我對安琪的瞭解,她絕不可能與魔族聯手對付我們龍澤帝國。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你的安危!如果到時她要你的性命作爲談判的條件,那我們怎麼辦?”
流雲飛苦笑道:“還怎麼辦?我只好求她,等我老三做了龍澤帝,流某親自將頸上人頭送給她就是了。”
“少說廢話,三人同生共死!”羽茜縱馬疾馳。
三人來到南川軍的陣前,洪濤立即迎上來對楚楓說道:“副帥,將軍命我出來迎接羽將軍,請跟我來!”說完狠狠地瞪着流雲飛再也不移開視線。流雲飛在南川屠城六座,阿爾斯王國的都城就毀在他的手上,早就被所有的南川人恨之入骨。但東南軍統帥只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跟在衆人身後。
在軍中走了一段路,他們來到了一座龐大的帳篷面前。推門一看,只見帳篷裡燭光輝煌,而耶律無涯正氣定神閒地盤膝坐在油布上,對進來的三人微笑點頭示意。衛隊長蘭丹站在他的身後,一看到楚楓就滿臉怒色,迅速在耶律無涯耳邊說了幾句。
耶律無涯驚奇地看了楚楓一眼,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師父怒天王一生中只收過兩個弟子,此人年紀輕輕,當然不可能是師姐門下,怎麼能學到怒天刀法的精髓?最爲可怕的是,眼前這個看上去非常隨和的年輕人與他生命中一很重要的人極爲相似,由此帶給他的震憾可想而知。
但現在顯然還不到交談的時候,所以耶律無涯只能非常友好地向楚楓微笑示意。
“各位既然來了,就請坐下說話。”安琪的聲音緩緩地在裡面傳出。她的人雖然在帷幕之後,聲音卻已經流露出無比堅定的信心和威嚴。
顯然,這是一場沒有公平可言的談判。帷幕之後傳來一片輕微的呼吸聲,偶爾還有鐵甲輕微的磨擦聲,顯然埋伏着幾百個弓箭手。只要她一聲令下,赴會的幾人就會被射成刺蝟!
耶律無涯首先發言:“安將軍,不知可否出來相見?我雖久在魔域,但也曾聽說您是南川第一美女,爲什麼不和羽茜將軍分個高下,能目睹兩位絕世佳人爭奇鬥豔,雖死無憾!”他的人類語言說得極爲標準,就算楚楓耳力之強也聽不出半點魔族口音。
此言一出,羽茜立即笑道:“我生來醜陋,怎及妹妹萬一?如肯當面賜教,羽茜感激不盡!”說完狠狠地瞪了耶律無涯一眼,連聲冷笑。對方想以言語挑起安琪和她的不和,她如何可以讓他得逞!
“好,我與你們相見。”只聽得安琪一聲低嘆,巨大的帷幕緩緩從中分開,露出了一個空蕩蕩的靈堂!但靈堂之後的帳幕微微波動,顯然那裡就是弓箭手的藏身之處。
靈堂正中的神案上,擺放着一塊牌位,上寫:阿爾斯王安布之靈位。神案前盤膝坐着一個白衣女子,她的頭微微低垂着,長髮披散在她的臉上,遮住了大半邊臉面。就算如此,她的美就已經足以震憾每個人的心靈。羽茜的美充滿了青春和陽光之氣,而她的美卻顯得柔弱清新,兩種不同的風格,卻各自達到了美的極致。
秋風一起,頓時使得靈堂裡感覺陰風森森。楚楓情不自禁地打了冷戰,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刀柄。靈堂背後至少埋伏着三百以上的強弓手,他們武功再高也只有任人魚肉。他突然很後悔,因爲相信安琪,他竟然把自己兩位兄弟帶入了死地!
難道師父所說的天相,就真有這麼靈驗?一時間他汁流夾背。
安琪慢慢地擡頭,平靜的目光凝視在羽茜的臉上。兩人目光對視,四周的空氣似乎突然凝固了一般。
“果然不負別人一番相思!”安琪低聲嘆道,然後轉移了目光,冷冷地盯着流雲飛。
流雲飛微微躬身致歉:“安將軍,流某的手下誤殺阿爾斯王,我只能先在此深表歉意。且容流某暫留項上人頭,有朝一日當親手送上!”
安琪冷笑道:“如果我等不了那一天呢?”
流雲飛昂首慷慨陳詞:“頭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只要將軍答應與龍澤聯兵,今天就取流某性命又如何?”
“好,給我拿下!”安琪向後揮了揮手。立即就有幾十個衛兵按刀上前,把流雲飛押到了安布的靈前。
楚楓看向了羽茜。凡在關鍵時刻,她的判斷從沒失誤過!
羽茜的瞳孔在收縮,但並無出手之意。事實上流雲飛雖然被押,可安琪已經在他伸手可及之地,只要他和楚楓同時出手,安琪絕不可能逃得過去!
可流雲飛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意思。關鍵的時候,羽茜的判斷最準確,流雲飛最鎮定,而楚楓卻是最機智。不知三人聯手,能不能逃得過今天的大劫?
安琪低低地咳嗽了一聲,立即從帷幕後走出六位壯漢,都是面帶痛恨之色。
“你在南川屠城六座,所以這六位失去親人和家園的戰士要每人刺你一刀,生死不論。”
流雲飛點點頭,雙手一扯就坦露出胸膛。
那六人咬牙切齒地出刀,每一刀都深深地刺在了他的身體上。這六刀都是刺在雙肩、雙腿、胸膛上,血流如注,可流雲飛哼也沒哼一聲,大笑道:“安將軍,這六刀豈能解我與你之間的殺父之仇?來吧,你再刺我一刀!”
耶律無涯拍手讚道:“流雲飛果然是英雄好漢!安將軍,不如給他一個痛快,這一刀刺在心口上吧!”安琪你還不動手,更待何時?他心裡在拼命地催促。少一個生平勁敵,對魔皇一統南月大陸所產生的積極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他作爲魔族第一名將,並不懼怕講究戰術的羽茜,但對殺氣騰騰的流雲飛卻深有忌憚。只要流雲飛一死,魔族入侵龍澤將會少了一個最大的障礙。
安琪手執利刃,慢慢地刺向流雲飛的心窩。這一刀下去,怎還能有活命之機?
楚楓和羽茜的手都已經握住了刀柄。只要安琪的刀再深入一分,他們就要出手!
安琪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轉眼目視楚楓道:“副帥,我一見血就頭暈,就請你來動手吧!”
所有的目光全凝視在楚楓的身上。楚楓呆立着,茫然地搖搖頭,腦子裡一剎間混亂之極。
“如果你不殺他,就殺了我。反正我與他之間,有一個人今天一定要死在我父親的靈前!”安琪堅定地說道,根本就沒有迴旋的餘地。此時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楚楓保護的安麗絲殿下,而是一代名將安琪!
楚楓搖搖頭,終於露出了標誌性的傻笑:“我既然下不了手殺他,也同樣不能下手殺你。但我可以殺我自己!”說完出刀架在自己的咽喉上,笑道:“如果殿下執意逼我殺人,那我就用你送我的刀殺死我自己。”
安琪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的神情,沉思良久之後她才說道:“你兩次救我性命,按理說我不能拒絕你的要求。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我不追究,哪還能在三軍之前立威取信?”她說到這裡,沉吟了許久才下令:“我答應流雲飛的請求,暫且讓他再活幾天。現在你們讓他披麻帶孝,在我父親的靈前行跪拜大禮!”
流雲飛大笑道:“阿爾斯王生女如此,實在不愧爲天地間一位豪傑,我流某跪拜他又如何……”說着咬牙起身,換了孝服,立即跪倒行禮。
“副帥,請帶他下去先止血療傷吧,我一人和兩位將軍會談就夠了。”安琪微笑着看向了羽茜和耶律無涯,示意談判正式開始。
耶律無涯心裡嘆氣,卻要非常自然地大讚安琪:“安將軍的氣度之大,讓我等如同高山仰止,不及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