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然被護士推進唐澈所在的重病監護室。
室內很安靜,靜的只剩下人們彼此呼吸的聲音。
護士將安然的輪椅推到唐澈的病牀前後就識趣的退到了隔壁房間。
顧安然抿着脣,眸中含着淚花,看着他那張因爲做開顱手術而浮腫的面目全非的臉,心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唐澈眸光緊緊的盯着她,看到淚水從她眼眶中溢出,濃黑的眉毛不悅的一挑,想要擡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淚水,卻無助的發現他現在虛弱的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顧安然看見唐澈的手輕輕的擡了擡,心裡明白他想要做什麼,隨即主動將他的手擡起來擦臉上的淚水。
熟悉的畫面讓她想起出車禍那天,他在前往醫院的途中醒來時想要擡手替她擦眼淚又無力將手垂下的場景。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畫面,一樣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心情。
當時他擡起的手莜地從半空中垂下後,她拉着他的手邊擦臉上的淚水邊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刻,她是真的害怕會永遠失去唐澈。
而這一刻,唐澈雖然依然虛弱的連擡手替她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可安然的心裡卻是開心得無與倫比的。
“澈哥哥,你終於平安醒過來了,真好。”顧安然激動的微微發燙的臉頰在他的掌心內蹭了蹭,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滴落在他的手上,滾燙的溫度灼痛了他的心。
“別……哭……”沙啞的嗓音艱難的從他喉嚨裡發出,音色模糊,口齒不清,含着憤怒,透着霸道,除去這些,剩下的全是心疼。
從小時候認識安然到現在,每次看到安然哭,他的心都會痛。
“好,我不哭,我給你笑一個。”顧安然應允着擡起頭,面上努力的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唐澈見她這樣,心裡頓時滿滿的都是幸福。
“澈哥哥,我笑的好看嗎?”她問的像個白癡。
唐澈點頭,答案毋庸置疑。
他的安然無論什麼時候在他心裡都是最美最好看的。
若要用一句生動形象的話來描述,那便是天下第一舉世無雙。
片刻後,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做了開顱手術,臉浮腫的跟豬頭似的,一定很難看。
不想讓安然看到他醜的不堪入目的模樣,他脖子艱難的蠕動起來,想要偏開頭。
“別亂動,澈哥哥。”顧安然緊緊的握着他的手。
他安靜了下來,定眸瞧着她,眼神似在問“你不嫌棄我?”
顧安然微笑着搖了搖頭:“不嫌棄,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心目中最愛的澈哥哥。”
唐澈勾脣,笑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這時,身後猛地傳來了一陣響亮而又急促的腳步聲。
顧安然回頭望去,只見唐老爺子疾步匆匆的小跑了進來,臉上的表情很豐富,又喜又怒又笑又哭……
短短几十秒鐘,他便將喜怒哀樂四種表情演繹的淋漓盡致。
“唐爺爺……”顧安然知道唐老爺子這會兒怒的是唐澈醒來後嚷着要見的第一個人不是他,她給唐老爺子打了聲招呼後就趕緊把輪椅推開,將位置騰給唐老爺子。
唐老爺子三兩個箭步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唐澈病牀前的凳子上,長滿皺紋的手就在唐澈的手背上打了一下:“臭小子,老子爲你擔心了整整一天一夜,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秒秒鐘都在祈求上天讓你快點平安醒來,你倒好,醒來後第一個見的人竟然不是我!!”
唐澈沒想到唐老爺子竟然會爲他擔心到這種地步,心裡略微的吃驚了一下,艱難的囁嚅嘴脣說:“我還以爲你心中現在只有宮皓那賤人呢……”
唐老爺子知道唐澈還在爲他當初拼命營救宮皓的事而生氣,他眸光愧疚的閃了閃,伸手握住唐澈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偏幫宮皓那事是爺爺對不起你,可是澈兒啊,爺爺有不得不幫他的苦衷,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還有啊,無論在什麼時候,你永遠都是爺爺最疼愛的孫子,都是咱們老唐家的唯一家主繼承人。我把咱們老唐家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你,所以,你千萬不要覺得爺爺不愛你。”
唐澈擡了下眼皮,神色淡淡的轉移話題:“這次要殺我和安然的人,抓到了沒有?”
唐老爺子楞了一下,隨即有些意外的擡眸瞟了眼顧安然。
他原本以爲顧安然會把她當誘餌引誘約翰現身的事告訴唐澈,但目前看來顯然沒有。
顧安然微微一笑,示意她非常懂事,不會把這種會令唐澈生氣的事告訴唐澈。
“爺爺?”唐澈見唐老爺子久久沒有回答他方纔所提的問題,眉頭微蹙着又喚了一聲。
唐老爺子回頭望向唐澈:“抓住了,聽爾冬說好像是一個叫約翰的人。”
“約翰?!”唐澈心裡很訝異,當那起車禍發生的時候,便有很多嫌疑很大的對象在他腦海裡浮現過,有韓恩熙,季韻,宮皓,閻清以及商界裡的敵人,唯獨沒有約翰。
“他爲什麼要殺我?”殺人肯定會有動機,安然和約翰沒有交集,更談不上得罪,那約翰此番就是衝他的。
唐老爺子搖頭:“不知道,賀川和爾冬還在對他嚴刑拷打,目前還沒有出結果。”
“叫他們仔細點審,別把他審死了,也別讓他自殺,我還有事要親自審問他!”約翰的聲音和蕭景煥的聲音相似度近乎百分之九十,母親四年前究竟是死在約翰手裡還是蕭景煥,這件事,必須弄清楚。
仇,不能錯報,亦不能不報。
顧安然知道唐澈想親自審問約翰什麼,她頓時眸光黯淡的垂下了頭,心裡微微有些害怕。
如今,哥哥蕭景煥和約翰是四年前殺害唐澈母親的嫌疑是一半一半。
雖然哥哥已經竭力否認他不是當年殺害唐澈母親的人,可她總覺得哥哥還有事情瞞着她。
如果哥哥沒有對她和唐澈說實話,或是被查出來就是唐澈的殺母仇人,那她又該如何面對唐澈和蕭景煥。
一個是她的血脈至親,一個是她最愛的男人,他們兩個開戰,她無論站在誰那一邊,另外一個都會受到傷害,而她自己也將忍受失去另一個的痛苦煎熬。
說來,約翰也是塊令人欽佩的硬骨頭,他被爾冬抓住後就立即陷入了嚴刑拷打的艱難局面。
爾冬和賀川嚴刑拷打的手段尋常人連一天都撐不住就會把他知道的全吐出來。
可這個約翰,他不但撐過了一天,而且還撐過了兩天,三天,甚至一個多月。
最令人崩潰的是,他不但在爾冬和賀川的輪番嚴刑拷打中撐過了一個多月,而且還一丁點唐澈想知道的事情都沒有吐露出來。
如果不是唐澈有命令在先要親自審問他,爾冬真想直截了當的擰斷他的脖子。
反正在爾冬的人生觀念中,凡是想取她家boss性命的人都該死。
在這一個多月裡,唯一值得大家高興的是,唐澈的身體恢復的很不錯,他可以下牀緩慢的走兩步了。
可是在他下地走了幾步後,新的問題出來了,他的手腳沒有車禍前靈活,醫生說極有可能是由開顱手術引起的神經受損,從而導致唐澈手腳行動不靈活。
好在是這個缺陷可以通過康復鍛鍊恢復過來。
顧安然這段時間除了上學便往醫院跑,有時候爲了陪唐澈復建,她索性連書都不去讀了,唐家人對這事沒意見,反正在他們看來,學歷就是一張紙,用來裝飾臉面用的工具,一丁點也不重要。
反正,顧安然將來是要嫁進他們唐家做豪門少奶奶的,並不需要靠一紙文憑找工作養活自己。
一天,顧安然剛進唐澈的病房,就看見賀川聾拉着腦袋站在唐澈的病牀前,臉紅耳赤的,一看就是剛被唐澈痛罵過的。
“怎麼了?”她緩步走過去,目光在唐澈和賀川二人臉上來來回回的。
唐澈生氣的重哼:“快兩個月了,他們還沒撬開約翰的嘴!”
原來是爲這件事。
顧安然走過去坐在唐澈的病牀邊上,擡手在他氣得起伏不定的背上輕輕的順了順:“澈哥哥,你彆着急,這約翰啊是典型的軟硬不吃金剛不壞之身。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怕死,所以啊,爾冬和賀川用嚴刑拷打的手段撬不開他的嘴也正常。”
“那怎麼辦?永遠都這麼由着他下去嗎?”唐澈氣得腦袋微疼。
顧安然想了想,開口說:“也不是沒有辦法,約翰雖然不怕死,可他有在乎的女人啊!有在乎的東西就是軟肋,咱們可以用他的軟肋來威脅他開口呀。”
賀川明白顧安然在打季韻的主意,隨即搖頭道:“這個法子行不通。”
“爲什麼行不通?”顧安然不解地回頭望向賀川。
“老家主不同意,他不許我們動季韻。”
“……”顧安然內心糾結了,這老家主管的未免太寬了,宮皓他要護着,季韻他也要護着。
可是,他爲什麼要護着季韻呢?
僅僅是因爲季韻是他孫子母親的關係?
“你們倆剛纔在說什麼?季韻是約翰的軟肋?”唐澈微眯着眼睛,說話的聲調很高,儼然是不知道季韻和約翰的關係,對顧安然和賀川等人把這件事瞞着他的行爲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