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半響,餘長寧終於還是步入了樓內,剛走入房間,卻發現公主雖然勉強保持這坐姿,然而美目緊閉身子斜靠在軟塌之上,顯然早就已經睡着了。
見狀,餘長寧暗生愧疚,也擔心寒涼的夜風會使長樂公主感染風寒,他快步上前將公主環腰抱起,便要放在牀榻之上。
誰料此刻長樂公主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竟突然醒了過來,她睡眼惺忪地打了一個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噥道:“駙馬,幾時了,如何纔回來?”
餘長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所以多喝了幾杯,倒讓公主擔心了。”
長樂公主輕輕頷首,正欲閉上美目,不料突然一個激靈睡意頓消,嗅了嗅餘長寧的衣衫道:“咦?你身上怎麼有一股胭脂水粉的香味?”言罷,美目已是盯着餘長寧,滿是嗔怪之意。
剛纔餘長寧與房玉珠相擁良久,身上一定是沾上了房玉珠的香味,頓覺頭皮一陣發麻,只得輕咳一聲道:“這個,幾位駙馬請喝酒,你也知道美酒佳人缺一不可,所以……”
長樂公主聽他吞吞吐吐了半響,心裡不由微嗔,冷哼一聲道:“怪不得會這般晚歸,原來已有佳人相陪,玩的是忘乎所以。”
“公主,你也知道男人在外難免撐場作戲,幾位駙馬都是性情中人,加之長期被公主欺凌,所以行爲舉止就放~蕩了一些,但我保證我們只聽曲喝酒,並沒有行不軌之事。”
長樂公主白了他一眼道:“經過河南道治水,現在你已經隱隱成爲帝婿們的領頭者,與他們盤桓作樂在所難免,但不管何時切記不要亂了方寸。”
見公主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餘長寧急忙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笑道:“時辰很晚了,公主,我扶你上塌吧。”
長樂公主輕笑點頭,餘長寧轉身吹滅了油燈,爬上牀榻剛放下帷帳,突然聽見府外馬蹄如雷,猶如驚雷閃電般滾過長街,震人心神。
長安城夜晚實行宵禁,若沒有大事,根本不可能馳馬而行,況且聽聲動還是一支不下百人的馬隊,餘長寧和長樂公主正在面面相覷之際,卻聽見馬蹄聲竟是朝着公主府而來。
長樂公主俏臉神色微變,蹙眉沉聲道:“馬隊此刻到來必定有大事發生,駙馬,我們出去看看。”
餘長寧點了點頭,與公主出了寢室下樓而去。
剛步出棲鳳樓,突然聽見府門方向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打破了夜空的寂靜。
長樂公主一雙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寒着臉也不說話,腳步卻是更快了。
餘長寧提醒道:“聽着吵鬧似乎來者不善啊,要不你先回去,讓我出去應對,如何?”
長樂公主搖了搖螓首,冷笑道:“不用,本宮倒要看看是誰敢夜闖我長樂公主府放肆!”
來到大廳,前院已被火把照得一片光明,公主府衛率高侃正手持長劍矗立在正堂階下與一羣來歷不明的甲士對持,此際怒斥道:“即便是京兆尹的緹騎,亦不能不明不白地闖入公主府,勸大人還是領兵退卻,否者我家公主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高侃話音剛落,一個憤怒的嗓音已是響了起來:“餘長寧!餘長寧何在?快給本官滾出來,即便是長樂公主又能如何?本官今日一定要將餘長寧這狗賊碎屍萬段!”
聽到這般語無倫次的話,長樂公主眉頭蹙得更深了,一旁的餘長寧更是驚異道:“咦,竟是找本駙馬的,我前去看看。”
說罷,餘長寧正欲舉步,長樂公主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寒着臉問道:“駙馬,我問你,今日你可是又招惹了什麼禍事,如何竟引來了京兆尹衙門的執法緹騎?”
餘長寧笑道:“公主放心,本駙馬行的端坐得正,此事必定有所誤會,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敢在公主府放肆,有勞公主在此等候。”
長樂公主身爲女子,加之又是身份尊貴的公主,此際的確不便與餘駙馬共同出去面對這些陌生男子,輕輕頷首道:“那駙馬一定萬事小心。”
餘長寧點了點頭,大步咚咚地走出了正堂,剛來到門口,發現高侃正率領着公主府的衛士將那羣甲士擋在外面。
一見餘長寧出來,高侃立即上前拱手稟告道:“駙馬爺,這羣京兆尹的緹騎不分青紅皁白闖入公主府,聲言是來找你的。”
餘長寧點了點頭,目光剛向緹騎看去,突然光影中衝出一人,用手中長劍指着自己怒喝道:“好啊,你終於肯出來了,來人,給本官將餘長寧捆了,帶回京兆尹衙門。”
餘長寧大覺莫名其妙,深深地皺起眉頭還沒有說話,身旁的高侃突然暴喝一聲道:“大膽,我家駙馬貴爲國子監祭酒,襄國郡公,天子帝婿,豈是你們小小京兆尹衙門說抓就能抓的?”
那人憤憤然地開口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官即便告到御前,也要請陛下還我們張家一個公道。”
餘長寧這纔看清來人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張大象,此際他臉色悲憤,渾身哆嗦,顯然正忍受着極大的憤怒。
見狀,餘長寧更是驚訝,疑惑道:“張大人,不知本駙馬所犯何事,需要大人你親自帶人前來呢?”
張大象怒目相向,大喝道:“你這草菅人命的狗賊,做過什麼事情莫非還不敢承認!”
餘長寧略一思忖,頓時猜到他必定是幫助張少晨報仇而來,冷冷道:“張大人,今日張少晨惡意挑釁我們幾個駙馬,以至於引起了一番拳腳,但也沒有草菅人命這麼嚴重吧?大人你身爲朝廷命官,說話做事一定要注意方寸。”
張大象重重地呸了一聲,悲憤高聲道:“你這惡徒將少晨殺害於街頭,證據確鑿居然還敢狡辯!我張大象雖然官職低微惹不起你們公主府,但我相信天地之間自有公道和正義,陛下一定會爲我們張家做主的。”
此話如同驚雷一般響徹在餘長寧的耳畔,他不能置信地驚聲道:“什麼,張少晨死了?”
張大象咬牙切齒道:“少在這裡裝聾作啞,本官一定要爲少晨報仇雪恨,衆將士聽令,將餘長寧給我抓起來。”說罷,大手一揮,麾下緹騎立即手持刀劍圍了過來。
高侃長劍一舉高聲道:“公主府衛士聽令,隨本官保護公主和駙馬爺,若有亂闖,殺無赦!”
話音落點,公主府衆將士也是轟然允諾,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全都給本宮住手!”隨着一聲嬌叱,長樂公主在婉平的陪同下大步而出,望着張大象冷冷道:“張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竟敢在我長樂公主府放肆!你難道不知擅闖公主府乃是死罪?”
張大象突然喪子心情悲慟憤激,所以纔不經考慮帶着緹騎直闖公主府想要抓走餘長寧,乍見長樂公主神色凜然地站在階上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他這才清醒了大半,猶豫半響突然將長劍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跪地哭喊道:“下官膝下唯有一子,卻遭到餘長寧的殺害,公主殿下難道還要袒護餘長寧不成?”
長樂公主望了餘長寧一眼,卻見後者對她聳了聳肩頭示意根本不知怎麼回事,她這才寒聲道:“張大人身爲京兆尹,應該懂得凡事都要講究真憑實據,你這樣帶領甲士夜闖公主府,口口聲聲說本宮的駙馬殺害了你的兒子,現在還莫名其妙地冤枉本宮袒護駙馬,若是本宮告到陛下那裡,只怕你這京兆尹也當到頭了。”
張大象恢復了幾分清醒,咬牙切齒地說道:“公主,餘長寧殺害少晨已有真憑實據,下官豈敢無的放矢冤枉於他!”
聽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殺人兇手,餘長寧當真是一頭霧水,皺眉問道:“張大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令公子是如何死的,請你慢慢說來。”
張大象狠狠地瞪了餘長寧一眼正欲怒聲大罵,卻見長樂公主鳳顏滿是攝人寒意,只得憤憤然地說道:“今日亥時三刻,巡夜武侯在平康坊外面發生少晨屍體,他被人用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心窩而死,那兇徒原本想讓少晨一刀致命,不料少晨卻掙扎到坊牆邊用鮮血寫下了兇徒的名字,本官前去看過,他寫的正是‘餘長寧’三個字。”
餘長寧愣了愣,不能置信地瞪大了雙目,訝然道:“什麼,他竟寫的我名字?”
張大象怒聲道:“本官親眼所見還能有假,況且本官前去詢問了今晚與少晨在一起的朋友,他們說你與少晨曾在平康坊羣芳樓內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餘長寧好氣又是好笑:“張大人,我理解你的喪子之痛,今晚我雖然與令公子有些拳頭衝突,但他走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更沒有殺害他,你一定弄錯了。”
張大象兩眼像要噴出血般:“好,那我問你,今夜亥時你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