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沒逃去桃園,而是回了風夙庭,這次禍闖得太大了,她決定收拾包袱離家出走避避風頭,臨走前,她捨不得妖嬈,就到鳳眠軒張望兩眼,沒想夜辰等因爲已經六點半了還沒見妖嬈回來,開了門在門口等着。
兩雙眼睛霎時就對上了。
歡歡逃都來不及。
夜辰的一開始沒想起她是誰,但記憶力好,還是想到了。
“你是女護衛?”
歡歡氣呼呼地瞅着他,“是啊,怎麼滴?”
“沒怎麼,就是看你……”他視線溜達到了她腳邊的行李箱,不大,24寸吧,“這是……要出門?”
歡歡腦門一涼,移動了一下腳步,將行李箱遮住,“不……不是!我剛從恆壽殿搬回來,這是搬回來的行李。”
她覺得自己的理由無懈可擊,可瞞不過夜辰。
“你叫歡歡?”
歡歡沒想那麼多,回道:“是啊。哎?你怎麼知道?”
夜辰輕笑,“弄死花的那個……”
歡歡面如土色,哇擦,他竟然知道。
完了!
“別怕,我不會喊人抓你。只是呢,犯錯了就不該逃避,逃了難道不回來了?這可是罪加一等。”
歡歡自然知道這是罪加一等,夜辰是好心提醒,但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這是我們夜家的事,和你這個外人沒關係!”
“我的確是外人,但你家宗主很聽我的話。”
歡歡無言以對,可不是嗎,他是自家宗主心裡的寶貝,要是他開口,說不定宗主就能饒了她。
她是個藏不住想法的人,心思全在臉上了。
夜辰覺得這丫頭真是單純,這麼容易就上鉤了,還以爲要多費幾句話呢。
歡歡的確單純,但也不會那麼容易就上夜辰的當。
“你別以爲幫我說幾句好話,我就會向着你,一碼歸一碼!”
意思就是,幫呢,很想他幫,但是不能因爲這個就站他的邊。
夜辰在心裡偷笑了,這都將想他幫忙的心聲泄露了,哪來什麼一碼歸一碼,不懂什麼叫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嗎?這種事再怎麼聲明都沒用,應該爛在肚子裡,先讓人幫忙,到時候賴賬纔對。
顯然歡歡不是這種人。
“想讓你家宗主饒了你,很簡單,你就跪在這,把大衣脫了再跪。”
鳳淵雖然四季如春,可有一段時間會因爲海上風暴氣候的影響,晚間會變得極其冷,偶爾還會飄起雪來,看今晚的勢頭,估摸着就會下雪。
不過這種冷,維持不了多久,頂多一個月。
“啊?”
“苦肉計啊,想你一個姑娘,這麼跪着,凍上個十分鐘,誰看了都覺得可憐。”
歡歡搖頭,“哪裡可憐了,我身體很好呢,別說十分鐘,跪上兩個小時也沒事。”
夜辰:“……”
真是笨丫頭,這就是個形式。
“你要覺得不夠厲害,我還有一招。”
“什麼?”
“捅自己一刀……”
歡歡瞪大了眼,“這也行?”
“對啊,夠狠,夠真誠。古代有負荊請罪,你呢,捅刀自救,到時候地上都是血,救你還來不及呢,誰還會去想要怎麼罰你。不過你別把自己捅死了。”
他只是說笑的,哪有人會傻的這麼做。
哪知歡歡聽進去了,覺得此法甚好,真拿出了匕首,“捅哪呢……”
夜辰無語啊……
這夜家的人根本沒法溝通。
“喂喂,傻丫頭,你來真的啊。”
“不是你說這個法子好使嗎?”
“你不怕捅死自己嗎?”
“不會,我們夜家……”她有鳳炁護體,捅幾刀子,只要不是致命位置,沒事的。
夜辰捂額,完全忘了夜家的人身體素質有多麼奇葩,一般人的方式,根本奈何不了他們,所以,不能用普通人的方法。
“你把刀子放下,我還有其他辦法。”
“還有……?”歡歡一下躍到他跟前,“你這人怎麼鬼主意那麼多。”
近距離瞧歡歡,真是個水靈的丫頭,雖不及妖嬈那麼美豔,還缺了那麼點風情,但仍是個大美人,不過任誰都看得出,這丫頭漂亮是漂亮,卻是個容易衝動的性子。
夜辰自然不會對她的美色有什麼遐想,就是想這丫頭幸好是夜家的人,不然蠢成這樣,偏有長那麼漂亮,不知道會被多少紈絝子弟欺負。
除了妖嬈,他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心如止水的,若她不是妖嬈的人,他都懶得搭理。
“你要不要聽?”
“聽,聽,聽,你快說,只要能不讓我關禁閉室,我什麼都聽。”
夜家的禁閉室,那可是讓人很受不了的存在。
“好,我先問你,你怎麼會弄死花的?”
“就是……就是不小心弄死的。”
當時,她沒法回鳳夙庭,特別地閒,又找不到人玩,便自告奮勇地接了二長老的活,想着不就是花花草草嗎,有什麼難伺候的,誰知道那些花這麼嬌弱,說死就死。
“不能說不小心!”
她眨眨眼,“什麼意思?”
“犯錯是你不對,但爲什麼犯錯是降低你受罰的主因,遇到這種事……咳咳……”風寒露重的,他身體有些吃不消,又說了那麼多話,便咳嗽得有些厲害,“我們蹲下說。”
“爲什麼要蹲下?”
“我累了!”他站不了多久,總不能和這丫頭進屋裡躺着說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可不想妖嬈有誤會。
“哦……你可真弱……”
夜辰這會兒最聽不得這個字,磨了口牙,“那好,不說了。”
“哎,別嘛,別嘛,我蹲下就是了。你這人真小氣。”
夜辰沒蹲,而是坐在了地上,“你就對你家宗主說,因爲知曉她要嫁我,心裡不舒服,覺得被拋棄了,以後她會變成別人家的人,你越想越難受,就沒好好照顧花。”
“哎!?”歡歡大吃一驚,“你這是害我!”
“誰害你了?”
“宗主本就爲了我們不同意她嫁你的事,對我們不理不睬的,你還要我非提這個,這不是往搶口上撞嗎?不行,不行!”歡歡擺出一副‘你果然不是好人’的表情看着他。
“放心,你越是這麼說,她越是會原諒你。”
“胡說!”她可不信。
“我問你,你家宗主對你好不好?”
“好啊,在沒你之前,宗主對我們可好了。”她順帶埋怨了他一把。
“那就對了,這好是不會因爲我改變的,她是氣你們不同意我和她的婚事,但你們到底是她的親人,親人之間哪有隔夜的仇,不遵守夜家規定的是她,不是你,所以這件事,你們就是撒點氣,她也不好說什麼。”
歡歡點點頭,“聽你這麼說還真是有點道理。”
“所以呢,重點放在這上頭,一定不會錯。”
歡歡擡頭,往他蒼白虛弱的臉上看了好幾眼,“你……你不怪我們嗎?”
“我幹什麼要怪你們……”廢話,當然怪,可這時候他不會說,“就像你說的我是個外人,你們會和妖嬈有嫌隙,我怎麼說也是主因。”
“哇,你真是好人!”歡歡握住他的手感動得一塌糊塗。
夜辰瞅着那隻緊抓自己不放的手,除了妖嬈和親媽,還沒女人敢這麼碰他,心裡很不舒服,但又得忍耐着,不動聲色地將手抽離。
“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如此這般,歡歡就更感動了,都掉眼淚了。
夜辰在心裡暗忖,果然是個好騙的丫頭。
殊不知,他這麼做是有理由的……做給別人看唄。
鳳眠軒裡,小蚊子飛來飛去,將這一切都傳回了長檸的平板上。
他氣炸了,“好你個夜歡歡,竟然敢背主投敵!”他握着操縱桿的手都在抖。
小蚊子搖搖晃晃地飛着,一切都落在了夜辰的眼裡。
想他從小就活在整日被人暗殺的環境裡,這點伎倆真是不夠看。
不戳穿,是覺得可以利用。
要對付強大的敵人,正面攻擊是不可取的,打呢更打不過,最好的方法是智取,且對付這類敵人,最有效的方法是從內部毀壞……例如,窩裡鬥。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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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嬈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歡歡跪在了門口,她真是吃了一驚,桃園找不見她已經夠稀奇的了,想這丫頭大概害怕逃跑了,還打算明日讓人去外頭找,沒想她就大喇喇地跪在了自個跟前。
“宗主,都是我的錯,屬下不該弄死二長老的花,請您責罰屬下吧。”
“你什麼時候學會苦肉計了?”這種招數可不是她能想出來的,她素來直來直去的,沒這麼多彎彎繞繞,要說是別人給她出主意,沐宸一直在她身邊,匯美和匯善也在,沐風他們可不會幫她。
“宗主,您說什麼?”她裝傻!
“沒什麼!你說說怎麼就弄死二長老的花了?”
“因爲……因爲……”她抽泣得越來越大聲,接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還不是爲了宗主,宗主要嫁給外姓人了,以後就不要我們了,夜家也不會回了,以後……以後宗主就當我們是陌路人了。”
她哭得極其悲慘,一把鼻涕一把淚。
妖嬈被一擊即中,這的確是她的軟肋,她對這件事多少有點內疚。(來自夜妖嬈的內心,不是前世的慕容悠。)
“我只要一想到這個……”悲傷過度,她都不稱呼自己是屬下了,直接用我了,“越想就越難受,越想心裡就越委屈……就沒把二長老的花放在心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哇嗚……”
她哭得震天響,將沐宸,兩個匯都引來了。
不用她們三個勸,妖嬈就自覺地說不出重話了。
可是她不是歡歡,沒那麼單純,總覺得這丫頭今天的舉動特別反常。
反常即是妖啊。
按照護衛的思路去想,提因爲她要嫁外人的事導致他們心裡不爽,這路數不對。
她揉了揉太陽穴,往屋裡瞧了一眼。
“外頭冷,你進來說。”
妖嬈推開門,進了屋子,夜辰這會兒正躺在牀上看書。
歡歡進來後,自覺地將門關上,乖乖地跪到地上,等她批評。
夜辰見她回來了,趕忙放下書,“回來了?”
“嗯!”
他瞅了一眼鍾,差那麼一點點就七點了,她信守承諾,他很高興。
“你家那個長老沒事吧?”
“沒事!”
“哦,那就好。”
妖嬈走近牀榻,視線往他臉上溜達,“你有什麼事是要和我說的?”
“嗯?啥事?”
他的臉太無辜,找不出半點可疑,過了一會兒,瞧見了歡歡,驚呼道:“這丫頭是誰,哭得那麼慘?”
妖嬈抖抖眉毛,哭慘又不是現在纔開始的,外頭的時候就有了。
“宗主……嗚嗚嗚……”歡歡還跪着掉眼淚呢。
妖嬈嘆了一口氣,“起來吧。看在你知錯的份上,饒你這一回,不過我和二長老說過,得看她怎麼罰你,現在晚了,你回房先休息,明日一早和我一起去二長老那。記得好好認錯,還有明日開始就先到她身邊服侍,她什麼時候好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謝謝,宗主。”
這罰得真是輕死了。
她不由偷偷看向夜辰,準備表達自己的感謝。
夜辰可不會傻得和她對上視線,而且這時候,夜和辰該交接了。
果然,一到七點,夜就出來了。
出來後,先得給他五分鐘的時間消化早上發生的事,這時候他會呆愣那麼一小會兒,等消化完了,他就清醒了。
這時候歡歡已經出去了,所以沒看見他的霍然變臉。
不變臉纔怪,因爲消化的記憶裡,沐風的臉極爲鮮明,還有他眼神裡的鄙視,以及所有護衛的敵意。
辰是個理智的主,夜可沒這修養。
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宰了他們!”
說時,陰風陣陣,就算地暖開着,還是讓室溫降低了好幾度。
妖嬈:“……”
除了第一句,他還有第二句,非常之咬牙切齒地吐了出來。
“告訴辰,他纔是那頂綠帽!”
妖嬈的右腿剛跨上牀,頓時一個趔趄,跨了空。
唉,明早七點過後,估摸着那位也會來上同樣的一句。
不管了,先睡覺!
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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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尉遲府別院二樓的書房裡一燈如豆,除了能聽到幾聲看門狗的吠叫,別無其他聲音。
尉遲明辰的俊臉在臺燈照射下,晦暗不明。
靜默了幾分鐘,他說道:“還是查不到?”
書桌前站了個人影,因爲燈光照不到他,只能看到個輪廓,是個男人。
他聲線有點沙啞,像是喉嚨被燙傷了一般,“是!寒熙除了軍校,沒去過其他地方,一直是寢室和控制中心兩點一線。”
“電話,電郵,都沒痕跡?”
“是!從頭至尾都沒與三少爺聯繫過。”
尉遲明辰沉了臉色,“不可能,他沒回來,寒熙不可能與他沒聯繫。”
“大少爺,我們真的是用盡手段了,的確查不到三少爺下落。屬下想,他們可能是提前洞悉了我們會查,所以乾脆就不聯繫了!”
“這個可能也不是沒有,但他一天不出現,我就不能知道他到底好沒好。”
“看寒熙,阮紅葉,還有顏離浩的模樣,三少爺應該是沒問題。”
尉遲明辰冷笑,“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是懷疑他病入膏肓了,只是不想讓人知道罷了。”
“若是這樣,那段視頻又怎麼說?”
“視頻而已,又不是親眼見着,化個妝,塗個腮紅,死人也能變成活人,作不得數。”只要一日沒見着尉遲夜辰的真身,他就不能相信外界的傳言是真的。“陌如玉怎麼樣?”
“不是在學校研究所研究新藥物,就是晚上去ktv找小姐喝酒。”
“那些小姐有沒有問題?”
“沒有,他一天換一個,身份都查過,沒有問題。”
“那個叫葉嬈的女人查得如何?”
黑影搖頭,“這位就更神秘了,一點下落都查不到。”
尉遲明辰聽後,又沉默了。
好半晌後,他冷冷地開口:“看來,我得想個法子逼他出來。”
“大少爺打算怎麼做?”
“你先把人都撤了,我自有辦法。”
黑影走後,書房門被人從外頭輕輕推開,金悅桐穿着一身絲綢的睡衣走到尉遲明辰的身後,擡起手,替他揉了揉太陽穴。
“藏得那麼深,你真有辦法?”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我讓你安排的茶話會,安排了好了嗎?”
“請帖都送出去,以我會友的名義。”
“嗯……”他拍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就是到時要小心些。”
“記得一定不能露馬腳。”
“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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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尉遲總統府裡開了一場茶話會,邀請的都是政界有頭有臉的名媛。
本是一件好事,卻出了一件大事。
顧卿晚這位第一夫人不知道吃了什麼,竟然過敏了,極其嚴重,人都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