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月後——
“尉遲夜辰,你給我站住!”
嬰兒室裡,已出了雙月子的妖嬈抱着星潼,怒色滿滿地瞪着孩子他親爹。
一般而言,她若是連名帶姓的叫,說明已暴怒到臨界點了。
她將星潼塞進夜辰手裡,叉腰道:“這是你兒子!”
夜辰一臉排斥,“他不是!”
“不是?”她抖了抖眉毛,伸手往他跟前一攤,“你拿出證據來,只要能證明他不是,我就不再逼你抱他。”
夜辰瞅了一眼手裡的胖小子,那模樣就是自己的翻版,只除了眼睛不是雙色的,其他的哪哪都像。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星潼看上去很委屈,憋着嘴,漂亮的灰眸氳出一汪水霧。
他雖然還是個小嬰兒,但已經敏感地察覺到白天的親爹不喜歡他,所以他也決定不喜歡親爹了,見妖嬈沒伸手過來抱他,皺緊眉頭,用力蹬腿,胖嘟嘟的小臉憋得通紅。
“你看,他不喜歡我抱。”
“那是因爲你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了!”
生完孩子那會兒,她體力透支過度,在牀上整整睡了兩天兩夜,醒來後因爲要坐月子,一羣人圍着她伺候,除了餵奶需要她親自來以外,其他的都不需要她動手,她只需要在牀上乖乖地當產奶機就好了。
夜辰因分娩時沒能陪着她,心裡愧疚,所以月子的時候寸步不離地照顧她,月子裡她睡得比較多,一睡就很不容易醒,每回醒來都能看到他在逗弄孩子,將孩子也照顧得很好,心裡寬慰極了,壓根沒想到他竟然區別對待兒子。
若不是匯美偶然提及,她至今都還矇在鼓裡。
白天的時候,星潼一看見他就鬧,奶都不肯吃,晚上的時候就換星澄鬧騰了,只要他一靠近,他就哭個沒停。
“妖嬈,他還在吃奶,什麼都不懂,哪有什麼幼小的心靈。”
“別以爲小孩子小就不懂,他明白着呢。你看看,他多討厭你。”
“我還討厭他呢。”
她兇怒道:“你再說一遍!”
他噤聲,過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他真的不是我兒子。”
“哪裡不是你的兒子了,沒有你播的種能有他嗎?”
這話夜辰肯定沒法反駁,想勸她消消氣時,星潼噓噓了,一道拋物線,直接噴灑在他臉上。
他的臉頓時黑了,怒瞪着手裡的小子。
星潼被他難看的臉色嚇到了,哇嗚一聲哭了。
滿月後,他比一般足月出生的孩子還要壯實,尤其嗓門,哭起來宛若魔音。
嬰兒牀上躺着的星澄,專注於掛在牀上的旋轉風鈴,看得是有滋有味,吃飽後,他就喜歡這麼待着,眼裡充滿了對這個旋轉風鈴的好奇,突然聽到哥哥哭了,愣了愣,下一秒他憋紅了臉,也跟着哭了,哭得比星潼還大聲。
夜辰聽到他的哭聲,心就特別軟,不停地往他那看,這時候他絕對是個稱職的好爸爸。
“妖嬈,星澄哭了。”
“星潼也哭着呢!”
“那不一樣……”
“不一樣個鬼!”
她真是氣死了,見兩個兒子哭個不停,她心也了揪了起來,抱走了他手裡的星潼。
“乖了,星潼,我們不哭了啊,不哭了!”
星潼哭聲漸止,將腦袋埋進了她的胸口。
夜辰將星澄抱進了懷裡,哥哥不哭了,他也不哭了,還打個嗝,眼珠子咕嚕一轉,看到妖嬈抱着哥哥,咿咿呀呀地叫。
“怎麼了?”
“咿咿……”他在夜辰懷裡亂蹬腿。
夜辰這兩個月白天一有空就會將他帶在身邊,知曉他這是吃醋了。
“妖嬈,星澄要你抱。”
“你不是抱着嗎?”
“可他要你啊!”
“不抱!”她哄着懷裡的星潼。
任誰都看得出,她明顯偏疼大兒子。
她第一次見到星潼時就激動得渾身顫抖,直掉眼淚,抱着他怎麼也不肯撒手,還不停叨唸着:“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
從那天開始,她就極寶貝星潼,其實她也是很疼愛星澄的,但如果兩個都哭了,她先抱的肯定是星潼,晚上若是兩個娃娃要睡在她身邊,那肯定是星潼挨近她。
這一點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夜辰是看得最清楚的一個。
“你還說我區別對待呢,你不也是嗎?星澄比他小。”
“小什麼,只差三秒而已。”
“那也不能厚此薄彼啊,這樣……我抱星潼,你抱星澄,你看他委屈死了,眼睛一直巴巴地看着你。”
“可是星潼討厭你,你抱他,他會哭的。”
“你將他放牀上……”他努力地爲兒子謀求福利。
妖嬈白了他一眼,看向哇哇哭的星澄,他哭得都快喘不過氣了,她不忍心了,抱着星潼走了過去。
“好了,星澄不哭了,媽媽親你。”她往他胖嘟嘟地臉上親了一口。
星澄得到香吻,消停了,但仍是抽泣不止,一雙海藍色的眼睛瞪住了星潼。
星潼在妖嬈的懷裡撒着嬌,冷不定對上他的眼後,果斷瞪了回去。
星澄攏起眉頭,憋紅了臉,開始醞釀……
“哇嗚……哇嗚嗚嗚……”哭得那叫一個慘烈。
妖嬈慌了,趕緊將星潼交給夜辰,將他抱了過來。
“乖了乖了,真是個愛哭鬼,動不動就哭,是餓了嗎,還是尿了?”
沒了香香的懷抱,星潼不幹了,拔開嗓子也拼了命地哭。
這兩小子就像在打擂臺一樣,誰也不讓誰。
二長老聽到動靜,趕了過來,一看兩個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埋怨道:“真是的……怎麼帶孩子的,讓他們哭成這樣。”
她想抱一個哄哄,但兩個娃誰都不要她抱,星澄直往妖嬈懷裡蹭,星潼呢,拽緊了她的頭髮絲。
二長老吃味道:“兩個臭小子,我白疼你們了!”
妖嬈無奈只好坐到牀上去,一手抱一個,兩個娃才安靜下來,齊齊往她懷裡蹭。
二長老見沒事了,看了一眼夜辰,“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夜辰點了點頭,隨她出去了,妖嬈在嬰兒房裡哄兩個娃午睡。
到了走廊,二長老闆起了臉,質問道:“小子,你在搞什麼鬼?”
“二長老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別裝蒜,我不信丫頭沒告訴過你我夜家的情報網有多厲害。”
夜辰笑了笑,“既然您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二長老被這話噎住了,怒瞪向他。
夜家的確查到了些許東西,但並不全,因爲這小子藏得太深,誰都猜不透他到底想幹什麼,幾個長老知曉後,就一直在揣摩他的意圖,在他們幾個中,三長老的才智是最高的,由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個結論從他嘴裡說出來時,他們都驚到了。
她實在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便想旁敲側擊一番,但顯然夜辰看穿了,不打算說。
“小子,你不會以爲我夜家會幫你吧?”
“您放心,我沒那麼無能,既是我的決定,自然由我自己來完成,不需要誰的助力。”
“你明白就好,但你想過沒,若是你真這麼做了,這世界千年的和平就被打破了,你會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
夜辰揚起一抹冷笑,“既然要做,就不怕這些。所謂千年的和平……不過是個笑話。世府早就不是以前的世府。我想二長老也是明白的吧,不然當年妖嬈又怎麼會突然離家出走……”
真真是一語中的,令二長老無話可說。
“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
二長老驚叫:“什麼!?只有五成!”
夜辰卻是極爲淡定,“五成已經很高了,原本按照我的估算不過兩成而已。”
二長老急躁道:“你……你……唉……說你是不怕死呢,還是年少輕狂,只有這點機率你也敢做?”
“這天底下哪有百分百一定能贏的道理。我要做的就是孤注一擲,全力以赴。”
“你全力以赴了,丫頭怎麼辦,你這是在拖她下水。”
“妖嬈她並不知道。”
二長老愣住了,“你……沒告訴丫頭?”
“沒有,但我想她也猜到了。”
這兩個月他雖然足不出戶地陪着她,陪着兒子,但該辦的事一件沒落下,就算他再小心翼翼,妖嬈也會有所察覺,前幾天她就曾問過他,爲什麼城堡裡的私人軍隊比之前多了三倍,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敷衍了過去,她便沒再問,但是每日早上起來,她都會隔着窗口神色的凝重的看着外頭的動靜。
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只是在等他親口說罷了。
而他不說,是因爲時機還沒到。
他的確只有五成機會能贏,但只算了世府這邊,若是聯盟的那位也動了,五成就有可能變成八成。
他和那邊的他都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夠掌控局面的機會。
“怪不得丫頭最近偶爾會發呆,怕是就在想你的這件事,你爲何不老老實實告訴她?”
“因爲夜家……”
二長老吃驚道:“我們?”
“是,因爲我不想妖嬈在夜氏族羣和我之間做選擇,我很清楚這個選擇對她來說有多痛苦,再者,要利用夜家的能力,就是贏了,我也覺得勝之不武。”
夜家的人,再弱,也有以一敵十的能耐,這點他很清楚,若他們願意幫忙,絕對是如虎添翼的事,但他就是不想,也許是自尊心使然吧,也或許是骨子裡留的是尉遲家的血,就是贏也要靠自己的本事贏,否則就是得來了勝利,他也不會高興。
他要證明給所有的夜家人看,沒有他們,他也一樣能保護好妖嬈。
聽得這些,二長老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心高氣傲的小子,小心別後悔!”
“我的字典裡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行吧,你能這麼想最好了!罷了。”
“二長老,這是要走了?”
她哼了哼,“別耍嘴皮子,警醒點,你那對父兄也不是傻子。”
他謙和道:“多謝提醒。”
見他如此謙和,二長老莫名覺得心燥。
這小子越看越不順眼了。
“哼!”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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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長老連夜回了鳳淵,召集一三四五長老開大會,將夜辰的話一字不落的轉述。
三長老聽了笑呵呵,四長老是不屑,五長老鬱結的眉毛總算是鬆開了,至於大長老梗着脖子道:“這小子莫不是看不起我夜家的能耐?”
二長老翻了翻白眼,奪過他新制的柺杖,掄起來往他腦門上敲去,“一大把年紀了,還學人家傲嬌,你要不要臉!這種事難不成你還想摻合。”
大長老伸手搶回自己的柺杖後道:“誰說要摻合了,我是怕丫頭被波及到,你也知道她的性子的,真有什麼,她說不定就自己上戰場了,戰場是怎麼好上的嗎,到時候槍林彈雨的,誰保護她。”
“有九歌他們……不會讓丫頭有危險的。”
“可要是九歌他們中間有誰受了傷,或是死了,丫頭會傷心,會自責。”
“你這個死老頭子,到底想說什麼,痛快點說出來。”
二長老最煩他這種有話不說,非要人猜的招數了。
“讓丫頭回鳳淵,和孩子一起。到時候我們閉島不出,管那臭小子幹什麼,若是贏了最好,輸了……唔……再說了。”
二長老往死裡瞪他,“你就孬吧。”
“這怎麼叫孬呢,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你說一個出來……”
二長老哪有什麼主意,無疑大長老說的法子最好,但是他們幾個都清楚,妖嬈是不會乖乖聽話地待在島上的。
“老三,你一向主意多,你說說咱們該怎麼做?”
三長老一直沒說話,似是有什麼心事,被二長老點名了,也沒反應。
五長老推了推他,“姐姐問你話呢?”
他回過神來,見幾人都狐疑地看着他,苦笑道:“丫頭不會聽我們的,省省吧,女大不中留啊。”
“這時候你還說這個,讓你想主意呢,你說什麼喪氣話。”大長老急得站了起來。
二長老將他摁了回去,“老大你坐下,小心又腦充血了。”說完,看向三長老道:“我怎麼瞧你有心事呢。”
“你還真說對了,我真有心事。”
“什麼?”
“白烏鴉……”
一聽這名,二長老臉色立馬變白,深吸了口氣道:“你……你突然提這個幹什麼?”
“這事原本沒查清楚前,我不想和你們說的,但眼下那小子要做那樣的事,我還是覺得說出來比較好。”
四長老向來都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他與溫文爾雅的三長老感情最好,也最瞭解他,能讓他這麼嚴肅的說一件事,這事必然不尋常。
“老三,你說的這白烏鴉是不是上次襲擊軍工廠的那夥人,我記得之前你離家就是爲了查他們,查了很久,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嗯!知曉襲擊的是白烏鴉,也是潛伏在世府裡的幾個探子告訴我的,之後我便通過消息網查找這個白烏鴉,對了,這白烏鴉是個組織……”
二長老聽得手心都出了汗,她猶豫着要不要將自己知道的事告訴他們。
三長老繼續道:“我雖沒查出他們底細來,卻是找到了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
“哦?什麼線索?”
“這白烏鴉與我們夜氏淵源極深。”
二長老一聽,大驚失色地看向三長老,“你……是怎麼知道的?”
“年代志上有,你們若是不信,我可以給你們看看。”
年代志是夜氏一族記載重大事件的冊子,從上古時期開始就有,到現在總共有兩萬多卷,而三長老要他們看的正是二十一世紀的那部分卷宗。
上頭寫了什麼,二長老不用看都知道,因爲她老早就看過了,只是沒想到三長老也會發現。
三長老也是偶然發現的,守衛藏書閣的閣老是他的好友,前日與他喝酒聊天時,偶然提及了白烏鴉,這位閣老聽後覺得特別耳熟,似在哪看到過,這位閣老與二長老一樣,都是極爲愛書的人,突然就想起來是在年代志上看過。
雖說電子數據收藏更容易保護這些卷宗,但夜家依舊遵循了古法,所以這卷宗一找就找了兩天。
一四五長老看完皆是一臉愕然。
這……不是夜氏一族的死敵嗎,可是早在二代女性宗主歸位前,這白烏鴉就已經被清除乾淨了,卷宗上就是這麼寫的——無漏網之魚,全殲!
而且這都過去那麼久了,久的夜氏一族的人早忘了他們了。
大長老道:“老三,你確定這次出現的白烏鴉和上頭的白烏鴉是一夥人?”
“我離家那會兒,爲了查這個白烏鴉,使了不少手段,查到的線索也很零碎,但我做過對比,有些手法與卷宗上的白烏鴉十分的相似。”
相似的手法,一樣的組織名……若說巧合,也太巧合了。
若真是,他們又是怎麼死灰復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