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正的敵人是我們自己。 ——鮑絮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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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家看也看了,爭論也爭論了,我們就這幾篇文章探討一下我們雜誌的未來走向。”曉川適時結束了大家的討論,坐直了身子,面部表情也嚴肅了起來。若初也忍不住集中起‘精’神,想聽聽他下面想表述的是什麼。
“大家之所以會有不同的看法,是因爲從這幾篇文章上看到了和我們以往做法不同的東西,因爲有變化纔有爭論,先不說這變化是好是壞,至少它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在這個意義上來說,這三篇文章就有它存在的價值,大家認爲呢?”曉川邊總結邊注意和大家的互動,下面有人不約而同的點頭,若初頭微微低下,心裡雖然稍稍寬慰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忐忑不安。
“我們一篇一篇的來看大家分歧的地方。問題最大的應該是第一篇關於奧斯卡和獨立電影關係的論述,有的人認爲關於奧斯卡的特別策劃就是應該突出和宣揚奧斯卡,這篇文章具有很強的批判意味,而且有喧賓奪主的嫌疑。這種反對聲音很有道理,畢竟這篇文章顛覆了我們以往特別策劃的慣例做法。”
“再看人物專訪,有人認爲這篇文章也不夠專業,沒有符合人物專訪的常規表現手法,對被採訪人物的讚揚較少,語言過於冷靜,而且也沒有全方位的表現人物,而是從一個點切入,作者議論‘性’的內容過多。”若初仔細聽着,自己也微微點了點頭,曉川的對她這篇文章的點評,是很‘精’準的。
“最後就是關於奧斯卡頒獎禮現場報道的文章了,呵呵,按照大家的說法,這篇缺失的內容就更多了,首先,連那麼重要的紅地毯儀式提都沒提,對頒獎流程介紹的也不夠詳細,作爲現場報道不夠全面……”曉川看到這瞄了若初一眼,若初這時也擡起頭艱難地看着她,曉川收回目光,看來這丫頭已經被打擊的不輕了。
“大家的意見都有道理,但是也請大家不要忘了一件事,我們需不需要現場報道,或者說是需要什麼樣的現場報道……”四下鴉雀無聲。
“我們做的是雜誌,是一個月只有一期的雜誌,那麼時效‘性’對我們來說是不是有那麼重要?當一個讀者在奧斯卡過去已經很多天的時候翻開這本書,她需要的還是不是我們對現場的描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想電視直播、‘門’戶網站的即時消息還有報紙就真的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大家認爲呢?”
“說回人物專訪,比較常見也是比較完美的表現手法一般都是全面講述一下人物的經歷,然後再加入撰稿人對被採訪人物的印象,但是如果我們選一個很鮮爲人知的點來切入,並且通過這個人物的這個點來引發讀者思考,會不會比經歷‘性’的介紹更有意義,也更能表現這個人物的與衆不同呢?”
“至於對奧斯卡的批判,我想大家都忘記了一點,我們做媒體的職責所在是什麼,是歌功頌德的工具,還是要永遠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發出我們公正的聲音,來引導輿論和公衆。如果一直跟在後面亦步亦趨,搖旗吶喊的話,我們的職責和價值體現在哪裡……”曉川的聲音越來越嚴肅,音調越來越沉重,話也說的越來越重。
“話又說回來,我不否認我們說到底還是一本娛樂雜誌,可即便是娛樂雜誌,難道我們就可以忘記甚至淡化我們作爲媒體應該擔負的職責嗎?我知道,在座可能有人會覺得我們又不是做學術雜誌,‘弄’那麼嚴肅做什麼?”停頓了一下,發現下面有人點頭,曉川喝了口水,笑了笑。
“大家有什麼話可以隨時說,咱們這也不是一言堂。”
“吳總編……”
“亨伯特……”有人要發言,曉川馬上糾正了一下對他的稱呼。
那個人笑了笑,“是,亨伯特,我們雜誌這麼多年已經積累了一定的讀者羣,現在突然轉變風格和路線,讀者會不會不接受?”此言一出,下面一片附和之聲。
“我理解大家的顧慮,這種顧慮非常有道理,但是大家也不要小看了我們的讀者。”曉川這時突然站了起來,離開了座位,繞到椅子側面去,將身體靠在上面,他修長的線條一覽無餘。
“試想一下,如果市面上都是清一‘色’的娛樂雜誌,突然有那麼一本,既有娛樂‘性’又有深度和品位的雜誌擺在你面前,你選擇哪一個?”曉川掃視了一圈,雙手‘插’在‘褲’兜裡,開始慢慢在過道上踱步。
“我們的雜誌最開始能迅速佔領市場,並且在讀者心目中留下位置,是因爲我們最先用‘精’美的圖片和文字取代了早期那些側重報道的和報紙相似的雜誌,最先將電影雜誌做成了時尚雜誌的形式,可是當所有的雜誌都變成了這種雜誌,甚至連報紙都趨向做成我們這種雜誌模式的情況下,我們要怎樣才能找回當年的輝煌,換句話說,怎麼能做到自我突破,重新來引導市場?這就是我們今天要着重探討的問題。”
曉川這時踱到了若初身邊,若初一擡頭,正好對上他的眼睛,曉川輕輕笑了笑,又轉過身,若初看着曉川的背影,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進去了,並且跟着積極的思考着,暫時忘記了自己文章的事,因爲雜誌的未來也是她最爲關注的,不管將來還是不是這裡的人,並且她不由自主地就聯想到了之前曉川和她在她房間裡關於這本雜誌的對話,現在才知道他當時的用意,原來,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我的設想是……”曉川說到這,忽然停在原地,對着大家一字一句地說道:“在保持原有‘精’美和娛樂風格不變的基礎上,注入內涵,往深度方面挖掘,做娛樂和文化‘性’兼顧的雜誌。”
“曾經有人和我說過,一個雜誌最重要的是觀點,因爲觀點是雜誌的靈魂,而我們雜誌現在最大的‘毛’病就是,一個個欄目看過去都很美,都很華麗,但是看過之後就記不得什麼了,就是因爲沒有魂,與其那樣的話,我們乾脆做畫冊算了,還需要文字編輯做什麼呢?”曉川說道這,下面徹底的鴉雀無聲了。
尤其是裴華,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
“現在我們回過頭再看方纔的三篇文章,大家可以知道我爲什麼要你們看了嗎?不錯,這三篇文章的共同點就是,每一篇文章都有一個獨特的觀點支撐,也許這些觀點還不成熟,還有待商榷,還僅僅是一家之言,但是它卻是能實實在在地引發思考,這樣的文章纔是有重量的,纔是讓人眼前一亮和耳目一新的。”
若初聽到這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慚愧地低下了頭。
“我看過在座諸位的檔案,你們都有豐富的工作經驗,也是這本雜誌的元老,對它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沒有你們的努力,《鏡像》也不會有今天的輝煌,但是人都有惰‘性’,一旦我們取得了成功,就不願意改變讓我們成功的模式,也不想冒險,這種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別忘了,在歷史的長河中,《鏡像》還處於成長期,我們不能這麼快就讓她定型,我們的團隊是一個很年輕的團隊,我們不能守着所謂的以往的那些成績固步自封。”
“改版後的《鏡像》,無論是版式還是風格每期要有一個貫穿的大主題,在這個大主題下,每一個欄目可以有自己的觀點,但是注意,一定要有觀點,我們拒絕華而不實的文字,我們要在衆多娛樂雜誌中再次脫穎而出,我們既要有娛樂‘精’神也要有文化內涵,因爲電影本身,就是嚴肅的藝術,只是,我們之前將其狹義化了,無限放大了其娛樂的功用,現在我們要回歸,要重新樹立我們在這個領域內的領軍地位……”
曉川說到這,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雙手撐在眼前的桌面上,“現在有一個人已經朝這個方向在努力了,她給我們的《鏡像》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也帶來了活力,她能突破原有模式的束縛,勇敢地堅持了自己,她就是大家之前看到的那三篇文章的作者,薩賓娜——秦若初。”
所有人的目光剎那全部‘射’向了若初,若初頓時覺得無地自容。
“下面宣佈一項任命,因爲本人不會經常在國內,所以需要一個副總編代替我行使總編職責,我不在的時候,全權負責雜誌的運作……”曉川還沒說完,下面又開始議論紛紛了,都在猜測這個副總編是誰。
裴華身邊坐着的就是她那個遠方的外甥‘女’,她看了一眼裴華,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裴主編,應該非你莫屬了吧?”裴華沒吱聲,嘴角撇了撇,不過心裡也是這麼想的,畢竟主編做了這麼多年了呢,要是升職也輪不到別人。
“任命秦若初爲《鏡像》雜誌的副總編,即日起生效,正式文件稍後會下達到諸位郵箱,還有什麼問題嗎?”曉川此言一出,無異於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沒想到不光是裴華,不光是在座的每一個人,連若初都沒反應過來曉川到底說的是什麼,還在愣愣地看着他。
曉川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這次任命是經過充分考慮的,這說明我們的雜誌是任人唯賢,絕對不靠資歷,只要有能力,你們每個人都有機會,對了,以後的特別策劃,每個編輯輪流做,今天的會就到這裡吧,有什麼意見大家可以‘私’下找我,散會。”曉川說完,起身先離開了會議室。
大家看曉川離開了,也都三三兩兩地離開了,不過邊走還在三五成羣地議論着。
直到會議室裡只剩下若初一個人,她才反應過來,不行,她要找爹地談一下,因爲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