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僅僅以我的痛苦征服你。——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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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一直在客廳呆到深夜纔回房間,秦南已經躺在牀上,不過臉和身體卻是對着外面的方向,給秦北剩下了一個脊背,秦北用一隻手從後背圈了過去,秦南沒有絲毫的反應,秦北試圖讓她轉過來面對她,她卻執拗地不肯,於是秦北放開她,在她背後平躺着。
過了許久,兩個人的姿勢都沒有變,並且都沒有傳出平穩的喘息聲,就這樣堅持到了天明,秦北腰痠背痛,秦南早早就起來,默默地去做早飯,然後拿着兩個保溫飯盒準備出門。
“媽,你要去看奶奶嗎?”秦南還沒走出客廳,若初就從樓上下來,忙問了一句。
“嗯。”秦南輕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回頭,也並沒有停住腳步,直接去玄關處換鞋子。若初幾步追上,“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秦南的動作頓了一下,“你一會自己去吧,我還要上班。”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若初瞪大眼睛看着秦南的背影,幾乎將嘴脣咬出了血絲。
“慢慢來吧。”這時秦北走到若初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話他是說給若初又何嘗不是說給自己,現在他不也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家庭危機嗎?“我去跟着你媽,她昨晚沒休息好,你忙你的去吧。”秦北說完也跟了出去,秦南不會帶着他,但是他可以在後面跟着,知道她有低血壓的毛病,這樣子開車秦北不放心。
“姐,他們都走了,你送我上學吧,反正你也不上班是不是?”秦南和秦北都走了,若初還站在玄關處發呆,若祺揹着書包跑了出來,若初沒有選擇,開車將若祺送到了學校,之後想要去醫院看奶奶,但是害怕老媽沒有離開尷尬,於是去了曉川的住處,曉川果真還沒出門,已經過了平時上班的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等若初。
“怎麼了?”看着若初無精打采的進來,曉川就感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表面還是雲淡風輕、看似不經意地問。若初邊換鞋子邊嘆了口氣。
“早餐吃了沒?我去給你做個三明治吧。”曉川想了想,轉身往廚房走。
“亨伯特,我媽知道了。”若初突然在曉川身後說道,曉川停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走進了廚房,過了好久,端出一個放三明治的碟子和一杯牛奶,放到若初面前的茶几上。
“吃吧。”
“吃不下。”
曉川低頭不語,好像在想什麼心事。
“亨伯特?”若初疑惑地叫了曉川一聲。曉川擡頭衝着她笑了笑,“沒事。”
“你媽媽,還好嗎?”曉川又補充了句,其實昨晚他就想給若初打電話詢問情況,但是考慮到若初沒有電話過來,事情也許還不見得太糟,他也知道這個敏感時期打電話過去不一定會對事情有所幫助,但是也一直牽掛着秦宅的情況,也是一夜沒有閤眼,今早起來就直覺若初會過來,所以沒有上班,果然,一看到若初的樣子,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最開始對這段感情的排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秦南,她是曉川最不想傷害的人,現在,這件事還是發生了,雖然他當時沒有在她身邊,但是他幾乎可以想見秦南該是怎樣的難過,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曉川的心裡也生生的疼,但是在若初面前,他還不好表現的太過在意,畢竟一個是現在的愛人,一個是曾經的愛人,哪怕她們是母女,他不想若初有所誤會,即便是上一次已經解釋清楚。
若初倒並沒有想太多,“不太好,也許是我昨晚說的太白了,她現在已經不理我了,也不理我爸,亨伯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若初一直在反覆回味着秦北昨晚和她說的話,所以會向曉川求證。
曉川沒有回答,他還是第一次從若初口中聽到她說她自己自私,之前她一直覺得她們愛得理直氣壯,難道她也開始動搖了嗎?不過他現在腦子裡很亂,主要是因爲秦南,她向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她和秦北的關係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都穩如泰山堅如磐石,現在聽若初說她連秦北都不理,看來傷害是不輕的。
“若若,你媽媽現在在家嗎?”曉川有點坐不住了。
“沒,去醫院看我奶奶,然後說是去上班,我等她走了後再去看奶奶,所以就來你這裡了。”若初老實回答。
“若若,我現在有點事需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呆一會,把早飯吃了,我們晚些時候再聯繫好不好?”曉川站起了身,西裝已經換好,直接就可以出去。
若若皺了皺眉,她剛來他就要走,什麼事這麼急嗎?而且,還要把她扔下,忽然想到了什麼,“亨伯特,你是,要去找我媽媽嗎?”
曉川不置可否,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想了想,“你不介意吧?”
若初勉強笑了笑,“當然,你也勸勸她吧,也許她會聽你的,幫我說對不起。”曉川嘴角稍稍動了動,算是答應,但是心裡哪裡有底?以他對秦南的瞭解,她現在連秦北都不理,能不能見她都是個問題,但他不能再裝鴕鳥了,去的越晚越不容易取得原諒,如果他不想這段幾十年的友誼也隨之覆滅的話。
曉川從家裡出來後直奔秦氏,到了之後秦南還沒有到,就在秦南辦公室所在樓層的會客室等待,透過玻璃窗他可以看見秦南辦公室的大門,她只要一到,不管願不願意見她,他都要至少和她道個歉。
在等待的過程中,曉川無事可做,不禁想起了往事,那時候他知道秦南和秦北的事之後,想不開也是躲着她,她就跑到他的辦公室去找他,現在換成了他,看來真是山不轉水轉,風水輪流轉,世間的因果輪迴,沒準真的是有一定的規律,人在其中只能被動地順從,想到這,曉川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是個宿命論者,現在想的卻都是悲觀的事。
又過了一會,電梯到達鈴響,曉川一下子緊張起來,目光緊緊盯着秦南辦公室的門,果然,秦南來了,步子走得很慢,表面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但曉川感覺她有點有氣無力的樣子。他忙站了起來,在秦南推門進去前跟了過去。
“南南,我們談談好嗎?”還沒走到她身邊,曉川就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秦南站住,等曉川走過去,她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掙扎什麼,等再次擡起頭來看向曉川的時候,看不出絲毫表情的變化,“對不起,我今天沒有時間。”冷靜乾脆疏離。
曉川愣了一下,“那你先忙,我等你,你什麼時候抽個空給我,就幾分鐘,要不我請你吃午飯……”曉川執拗地看着秦南,午飯總是要吃的吧,他知道她在刻意躲避他,但這也不是辦法。
秦南艱難地看向曉川的眼睛,在目光相碰的剎那避了開去,“我們去咖啡廳吧。”曉川感激地點了點頭。
在咖啡上來好半天的時間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秦南的目光一直盯着手中的咖啡杯,睫毛微微低垂,最近因爲心力交瘁的緣故,皮膚暗淡了許多,神情也不如平時那麼從容,更多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心事重重。
“對不起。”還是曉川先打開了話題,並且直接擊中問題的要害和實質,話說他今天來就是要道歉的。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秦南很生硬地反問道,反倒讓曉川不知道說什麼好,難道他要說對不起是因爲不愛你了,而愛上了你的女兒?總之秦南一句話,就將曉川置於了一個很進退不得的境地,以往的她總是很善解人意,替對方着想,談話也經常顧及別人的感受,今天的態度在曉川看來從未有過,不過他也理解她爲什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尖銳。
曉川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笑,“阿姨的病,沒什麼大礙了吧?”曉川很聰明地避開了鋒芒選擇了一個看似安全的話題迂迴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都在醫院嗎?”秦南又一句話堵得曉川沒法再接下去,曉川不自覺地拿起了咖啡杯,看似鎮靜地呷了一口。
“南南,那我就直說吧,我和若若的事……”曉川不準備再兜圈子了,這樣子被人家步步緊逼的感覺並不好,他看了一眼秦南,斟酌着下面怎麼說,“我是說那件事我很抱歉。”
秦南將頭轉向了窗外,曉川注意到她輕輕咬了咬嘴脣,從這個小動作還有方纔的語氣可以看出,她現在情緒起伏非常大,曉川沒再出聲,等待着她的迴應。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事。”半晌,秦南終於轉過頭來算是回答了曉川的話,曉川眉毛這才微微蹙了起來,她這是在本能的躲避,從心理學上來說是一種受到刺激後的防衛機制,她不願意接受這件事,所以從心理上就本能排斥,拒絕相信這是真的,秦南不是那種會故意假裝的人,她這樣的態度就更讓曉川覺得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