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萬全眼淚還沒揩乾的臉上露出了他保持了幾十年如一日的皮笑肉不笑,從牀上坐直了身體,擦去淚痕,這時,和他一起來開會那位副市長推門進來,驚慌地說:“老田,夏天遇到刺殺,聽說差點死,我們是不是提前回去?”
“嗯?”田萬全一時還沒回過神,有點恍惚地說:“我也是剛接到辦公室電話,這頭會還沒開完的嘛?”
雖然焦麗的臭罵和解釋分析使田萬全放棄了逃跑的打算,但他還是不想回去,害怕面對。
“不回去不行呵!”那位副市長驚叫道:“這個事情不小呵!常務副市長,中央領導的乾女婿被刺殺,我們作爲S市領導班子成員,尤其是你這個市長,沒得一個迅速的態度和措施,謹防、、、、”
“那我們馬上回去!”田萬全打斷了副市長的嘮叨,心裡卻一下子狂跳起來。
隨同田萬全他們一起從省城直接趕到S市醫院的還有省政府辦公廳的領導,還帶來省長的慰問口信,幾大員神情嚴肅地來到手術室前面的巷道里,哭得昏厥過去又被搶救回來的劉衛紅已經掛了吊針在輸液作鎮靜治療,做賊心虛的田萬全一接觸到她那雙紅腫的眼睛就止住了腳步,眼神露怯了,本來已經有點平靜了的大小姐從田萬全的眼神裡讀懂了一切,猛一下跳了起來,拖翻了輸液瓶,伸手想去抓住田萬全的襯衣領口,好像也早有準備的他立刻後退躲過,官員們本能地出手攔住了劉衛紅,卻攔不住她的破口大罵:“田胖子,你狗日的太壞了你敢喊人殺我們夏天!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衛紅你不要亂說。”在衆人面前狼狽不堪的田萬全竭力鎮定住神態說:“我怎麼會、、、我和夏天我們是同志我怎麼可能、、、、”
“你怎麼可能?你看到我你在虛啥子呢?明擺起就是夏天的那個反腐計劃觸及到你們的切身利益了嘛,所以你們要殺了他是不是?”
“不是!”田萬全擺脫了先前因爲心虛產生的驚惶,耍起了無賴嘴臉:“我是積極支持他的,我沒有什麼切身利益,我行得端坐得正!劉衛紅,你不要因爲你的特殊身份就隨便污衊人!”
劉衛紅一時乾瞪眼說不出話,又被黃紅英和胡小冬勸回去重新坐下輸液,省政府辦公廳來的領導又勸田萬全迴避,田萬全正好就勢離開,臨走時還要求市政府辦公室人員隨時向他彙報夏副市長的搶救情況。
田萬全回到市政府的市長專用樓裡後,癱在錢江坐過的老闆椅上對已經接替秦正明市政府辦公室主任位置的焦麗講了剛纔發生的情況,然後摸着怦怦亂跳的心口哀嘆:“這龜兒大小姐太兇了,萬一她又把她老幹爹搬來了咋辦?那老頭也是眼睛頭挾不得沙子的,他當初上調中央是劉愛民推薦的,所以、、、、”
“你不要自己嚇自己!”焦麗看了一眼關死的辦公室門,把職業套裝裙包裹的屁股一挪就坐到了還擺着文件的辦公桌上,臉色冷靜,語氣果斷:“事已至此,只能背水一戰,鬥智鬥勇,同時作最壞打算。我分析,劉女子她老幹爹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會一邊倒的支持她們,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你,不然現在你就不可能在這兒辦公。”
“你到底想咋辦嘛?”
“給她老幹爹打電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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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和那個用身體爲他擋了一槍的特警在手術室還沒出來,但是據護士傳出的消息說:“手術很成功,倆人都沒危險。”手術室外的氣氛緩和下來,劉衛紅也安靜了許多,取了吊針,在黃紅英的攙扶下進入一間空着的病房,給她乾爹打電話,沒想到老頭接了電話後不等她說話就嘆息道:“衛紅啊!我正要找你的,那個夏天遇到刺殺了是不是?你憑啥就斷定是小田支使的?我離開S市時就跟你們講過,不要太主觀,要憑證據說話,去年我在西北那邊就遇到過類似情況,他們那兒專員被暗殺,當時就大家都憑印象認爲就是跟專員有矛盾的一個副專員乾的,結果後來證明是弄錯了,搞得很尷尬。你今天憑白無故當着那麼多人說小田是兇手,他也是五十來往的人了,在電話裡跟我哭得傷傷心心的,還說要向省上辭職,推薦夏天當市長以證明他的清白,這樣不好嘛,這樣給人的印象我們就是以勢壓人啊!衛紅,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劉衛紅沒想到田萬全惡人先告狀把她整來一個字沒說就捱了乾爹一通訓斥,氣憤委屈得說不出話,只得嗚嗚嗚的放聲哭了起來,這一哭又把電話那頭的老幹爹哭軟了,“這女子,你不要哭嘛,你想說啥就說嘛!”
“我要你派刑偵專家來破案!”劉衛紅止住哭泣道:“既然你不相信是田萬全,那就只有破案,等真相大白。”
“好!”老幹爹語氣剛毅:“查出了幕後兇手,不管他是誰,絕對饒不了他!”
“老幹爹真的很正直。”黃紅英摟着劉衛紅說。
然而,京城飛過來的刑偵專家匯同省廳的專家們忙活了幾天後得出的結論還是和S警察局的黃副局長一樣:短時間不得行。
專家們班師回京城了,害怕夏天再遭遇刺殺的劉衛紅和黃紅英把他從S市醫院轉移到省城一家部隊醫院繼續治療,而且拒絕向任何人透露醫院名稱地址,田萬全派辦公室人員帶了鮮花水果送給劉衛紅說:“田市長和市政府都支持爲了夏副市長的安全進行保密治療,期待着他早日康復回來辦公。”
中央調查組的留守人員完成了後期工作後撤回京城,劉衛紅也回西南日報了,胡小冬和黃紅英回B鎮政府,暫時清靜下來的S市政府成了田萬全的一統天下,他把中央調查組移交給市政府的劉大炮之類的問題人物通通給了記過處分後放了出來,或者官復原職,或者互相對調,繼續當官,迅速地培養了一幫死黨,重新回警察局當副局長的劉大炮還組織死黨們在一個餐廳包間裡集體向田市長宣誓效忠,任何時候只聽田老大一個人的。辦公會成員裡那些新貴們也主動向田萬全表了態度:那龜兒夏天從醫院頭出來我們也不得聽他的了,只有跟着你老田才能保住生命財產。隨便他娃要幹啥?我們不舉手,他就通不過。
田萬全忐忑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四平八穩地享受着市長的權威和各方面的貢獻。這天,他正在錢江用過的休息室裡跟焦麗親熱時,手機響了,他拿起一看,遞給焦麗說:“這號碼不清,你接,如果是辦事送禮的,你看着辦。”
焦麗按了接聽鍵後沒說話,對方也不說話,但是焦麗聽到了對方緊張的呼吸聲音,她“喂”了一聲,電話立刻被壓斷了,再打過去,對方不接了。
“是個女的!”焦麗醋勁大發地用手機戳着田萬全額頭問:“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