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遭擊倒的張昂被村民們從水溝里拉起來時,黃水兵和他的徒弟們已經坐上長安車逃之夭夭了,有一個村民捂着嘴告訴張昂:“我認出那戴眼鏡的了,他就是清風山下道君武館館長,姓黃,我一個侄兒子就在他那兒學過武術,龜兒子學費高呵!一個月就四百塊錢才八堂課。”
張昂在明顯對他的表現有點失望的村民們面前特別狼狽、尷尬地解釋說:“我是因爲坐在摩托上樁子不穩才被打倒的,既然是開武館的,我今天非拆了他的武館不可!”
直接逃回了清風山下道君武館的黃水兵坐在辦公室椅子上喘氣、擦汗、吹風扇,他那半小時前打過張昂一拳的右手從手腕到手臂都還在發麻,他現在十分清醒,張昂的武功和力度都在他這個名氣很大的清風派武功繼承人之上,如果當時張昂不是坐在摩托車上,他黃水兵是撿不到便宜的。此刻想到剛纔那一拳不是打在肉體上,而是打在牆上的感覺,黃水兵餘悸在心,決定徹底退出拆遷辦,不掙那個錢了。他用座機給汪昊打電話說:“汪主任,我這兩天身體不好,不參加拆遷了、、、、”話還沒有說完,辦公室窗戶上傳過來剛纔給他開長安車那個徒弟的驚叫聲:“師傅!那個穿黑背心的帶起人來了!”
黃水兵一聽,奇瘦的臉上立即沒了血色,對電話那頭還沒吭聲的汪昊說:“我這兒要出事,那個張昂找上門來了!你能不能喊警察來?”
正在快速公路指揮部裡和張正輝一起吹空調的汪昊拿着電話還來不及答腔,電話已經壓了,他馬上拔了回去,卻再沒人接了,又打黃水兵的手機,還是沒人接,汪昊慌了,趕快在手機裡翻找着說:“這狗日劉大炮的號碼是哪個呢?”旁邊的張正輝一撇嘴道:“你喊劉大炮去救他嗦?依我說不管他的,他娃是又想吃湯圓又怕燙,最不仗義的是今天他在帶隊,事情弄崩了他悄悄兒跑了,喊都不喊老熊他們,他還師傅,隊長?呸!”
就在黃水兵打電話來之前,坐在指揮部裡的張正輝和汪昊已收到拆遷“前線“返回的信息:老百姓用土擡炮炸推土機,雖然沒炸着,熊胖子和餘兵他們卻不敢前進一步,還差點被夏天帶來的鎮派出所抓住,作爲今天這次行動的前線總指揮黃水兵在派出所還沒來就先跑他媽的。
汪昊聽了張正輝的話,猶豫道:“我也不想管他的,但他跟陳春霖有聯繫,還是不能得罪,樣子還是要做一個。”
張正輝想想也是道理,嗯了一聲。
曾經亂罵過汪昊的劉大炮現在又把他的話奉爲聖旨,在整個S市官場,除了錢江、李元國和田萬全等重量級人物,都從內心仰視像坐直升飛機一樣突然爬到凌駕於市府之上的快速公路指揮長位置的汪昊,劉大炮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恨不能有機會攀上他以備將來之用。現在機會來了,豈能放過,他在電話裡對汪昊下了保證後立刻以分管治安的副局長身份瞞着主持工作的魏副局長調動了局裡直屬的治安大隊,表面上說是出去例行檢查,但是上車後卻直奔清風山下的道君武館。
清風山下,張昂率領的徒弟和村裡的老百姓共幾百人已經把修建在景區大門旁邊的道君武館包圍了,平日裡這座在人們眼裡神聖不可侵犯的古建築遭到了無數磚頭的擊打,黑瓦翹角被打得嘩啦啦往下掉。還穿着溼淋淋的黑背心和褲子的張昂跟一身休閒裝但已摘下眼鏡的黃水兵在武館大門外對峙着,張昂的老婆王良英緊捏着切菜刀站在老公後面,那架勢是如果張昂打不過黃水兵,這女人就要提刀上陣。
緊張到極點的黃水兵瞪着因爲近視而曝突的雙眼,蹲開馬步,雙手上下隔幾寸遠作抱拳狀從褲襠開始慢慢往上提氣,張昂直衝衝地立着,也在提氣,但他沒有做姿式,只是默默地以意念將丹田之氣運行到雙掌。毒辣的日頭下人涌如潮,擠了裡三層的外三層,過路的遊客和當地百姓也擠來看鬧熱。人們憋足眼神等了好一會兒,其實只有不到一分鐘,終於看見黃水兵和張昂同時向對方奔去,陽光下兩片右手掌猛擊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巴掌並未鬆開,倆人都右腳向前,左腳蹬後拚力想把對方推倒,黃水兵後面十幾個穿練功服拿着棍棒的小徒弟看見他們崇拜的師傅遇上了對手,而且漸漸力氣不支,蹬在後面的左腳腿肚子瑟瑟抖動,再看看對面那個黑背心大漢中氣十足的樣子,知道師傅來不起了,嚇得膽戰心驚,惶恐至極,有兩個膽小的挪腳往大門裡退。
張昂這邊的徒弟和村民們連連叫好:“加油!加油!”
張昂眼裡殺氣畢露,最後把左腳猛蹬一下,右手掌注入全身力氣向前一推,黃水兵望後直倒,幾個徒弟上前扶他,卻被他倒撞一下,師徒幾人一齊倒下了。
“好!”張昂的背後一片歡呼,他左右旋轉活動了一下也有點痠麻的右手對躺在武館大門口眼裡已無一絲神光的黃水兵冷冷地說:“就你這點本事還開武館?還敢跟黑社會勾結來搞拆遷?”黃水兵無語,張昂望了一眼武館大門檐口上刻着“道君武館”四個燙金大字的橫匾說:“老子今天拆了你的道君武館!”
張昂說罷反手從一個徒弟手中抓過他的鋁合金圓棒往地下一撐,整個人就凌空躍起直指房檐口的橫匾,與此同時,旁邊看熱鬧的人叢中突然閃出一個頭戴道冠,穿一身洗得泛白的道袍的老道士,手中一根金竹柺棍往地上一拄,那柺棍立馬入地半尺,在人們還沒眨過眼睛時,老道士已飛身站在了金竹柺棍上頭伸出右手接住了張昂想拍爛道君武館橫匾的右手,只聽房檐口上“砰”的一聲悶響,張昂摔了下來,老道士也飄然而下,手裡還提着那塊燙金橫匾,對坐在地下還沒爬起來的張昂說:“年輕人,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