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絞盡腦汁思考了一夜的汪昊在上班時間準時來到人民醫院錢江的專用治療區準備見機行事。只見那些平時對他畢恭畢敬的保安,工作人員包括醫生護士對他都愛搭不理的,只有辦公室副主任秦正明給了他笑臉,把他拉到一間病房改的辦公室裡說:“你再不來我要給你打電話了,錢市長喊你今天去公務員學校報道。”
“咹?”汪昊一下子腦袋大了,脫口而出:“是張正輝的嘛?”
“你們倆都要去!”秦正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十分嚴肅地遞了一份已經蓋了鮮章的紅頭文件給他,上面有很多條關於岷江鎮毆打羣衆事件相關責任人的處理意見,其中涉及他和張正輝都是撤銷職務,調市公務員校學習。
“這裡還有一份你任副主任的文件。”秦正明跟着又遞上一份紅頭文件說:“錢市長已對你網開一面了,希望你去黨校好好學習,而且明確說過現在你不要去見他。”
“爲啥子呢?”汪昊突然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拔腿就往外跑,他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意識到自己雖然保留了一個副主任職務,但是真被髮配到公務員學校就完啦!不行!不得幹!堅決不幹,必要時老子把別人不知道的秘密給他錢江掀出來!
近乎瘋狂的汪昊跌跌撞撞地衝到錢江病房門口時一下子墊起腳後跟收住了腳步,因爲緊閉的病房門裡傳出了他很熟悉也很害怕的洪鐘般的聲音:“親家!這事情你無論如何要給個面子,我們老九也是老幹部了,也該給他個機會讓他爲人民服務噻!B鎮的位置反正都空出來了、、、、”
是萬老五在爲他的兄弟萬老九爭取張正輝撤職後空出的B鎮鎮長位置。汪昊直想往地下吐口水:呸!那龜兒萬老九是比張老七都還爛還橫的流氓,仗着他五哥的牌子當了體委副主任卻從來不認真上班,成天在外面打檯球,染指黑社會,道上人稱九爺,這樣子的人當鎮長啊?唉!
汪昊心裡哀嘆,裡面的聲音又變小了,他也不想聽了,乾脆到隔壁會議室坐下等。至於誰接替張正輝他不想關心了,他最關心的還是等一會兒萬老五走了自己能否說服錢江讓他繼續留在市政府辦公室不去學習?
病房內,錢江面對滿臉堆笑眼裡卻閃着兇光的萬老五無奈地說:“你也是大校軍官,應該知道這幹部使用有一套程序,首先要考察,合格後再提交辦公會討論,尤其是各部委辦局各鄉鎮的一把手,都是慎之又慎的,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倆人隔着小茶几分坐在沙發上,都蹺着二郎腿。萬老五聽了錢江婉轉拒絕的話後臉上鼓起一道肉棱子,旋即又消失了,堆滿橫肉的臉上笑容也消失了,目光從錢江那皮笑肉不笑的削瘦的尖臉上移開,盯着窗臺上被陽光照射着的幾盆鮮花,輕聲問:“親家你說老實話,你們是不是另有人選了?”
“是。”錢江點頭道:“B鎮第一副鎮長夏天是目前大家比較看好的,正在走考察程序,現在由他代理鎮長主持全面工作。今天李市長市長長已經去宣佈了。”
錢江說的是實話,這兩天他知道了夏天和劉衛紅的同學關係後就有意想栽培夏天,這樣既讓與他兄妹相稱的老領導女兒高興,自己也算是爲老百姓提拔了一個好乾部。只是覺得夏天性格太直,還需要歷練一段時間,至少應等他的副鎮長任期滿一年再正式任命他爲鎮長。
他以爲這樣說就可以堵死萬老五後面的話,他從心底是十二分討厭這個扛着大校肩章的“親家”。一年了,他雖然在省軍區領導和省委辦公廳領導的酒意撮合下承認跟萬老五認乾親家,但從來就沒有正式稱呼過親家,更不願意跟他有什麼往來,特別是提拔他的兄弟,錢江覺得是你想都不要想。
“那夏天是個瓜娃子的嘛!”萬老五突然跳了起來,整個S市沒有第二個人敢在錢江面前如此放肆,還瞪着眼睛說:“聽說他娃跟下面的土狗兒百姓好得很,上面的領導下去了他飯都不得陪你吃,這娃龜兒肯定腦殼有毛病,你還提拔他幹啥子?”
萬老五邊說邊反起手在他的軍褲屁股上摸着什麼,錢江以爲他要動武,嚇了一跳,臉上了土色,回想起去年那個震動整個S市的玉壘山夜總會事件,後來李元國和汪昊幾乎是哭着向他報告:“狗日的萬老五,他硬是把部隊都調來了,一色的迷彩服,***,把我們全部弄來舉起雙手趴在牆上、、、、”事後錢江最慶幸自己那晚上沒有接受李元國的邀請,因爲他自從到S市任職就向省裡愛民省長保證過,除了陪同上級,堅決不去娛樂場所,事實上也是這麼做的。要不然他這個S市老一的臉丟了才撿不回來。
然而,錢江太神經過敏了,萬老五再無法無天也不敢在此時此地對他動武,他從屁股上掏出的不是手槍,而是一張銀行卡,上前一步放到他面前,惡狠狠的說:“我是當兵的,喜歡直來直去,這是四十萬!”
“你幹啥子?”錢江不再害怕,十分震驚地站了起來說:“我從沒收過哪個的錢,你去打聽一下!”
“我、我、、、、”萬老五沒轍了,臉上擠出點假笑說:“我試探你的,不過這事你還是要幫忙哇?親家禮道的,老九也算你的兄弟噻!”
錢江感到陣陣噁心:你萬家幾弟兄扛着老將軍的牌子橫行霸道,作惡多端,連常務副市長都敢打,我還跟你作兄弟,呸!地震那天咋沒把你龜兒砸死嘛?
心裡這麼想,語氣也變得生硬:“我跟你講了的嘛!幹部使用必須要先經過組織部考察,你們萬老九過得了考察沒嘛?我聽說他在體委就經常不上班。”
“那些人亂說!”萬老五一瞪眼矢口否認,頓了頓又道:“反正你這兒沒問題嘛,組織考察那邊我去找老田。”錢江聽了,緊閉的雙脣裡牙齒都要咬斷了不說話,萬老五看在眼裡,卻裝傻笑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錢江努力做得客氣地點點頭,又用手指了指茶几上的銀行卡,示意他拿走,萬老五奸笑一下拿起銀行卡,昂首挺胸地走了。
錢江瞪着萬老五走後仍半開着的病房門,聽着他那軍人的特殊腳步聲消失了,抓起剛纔秦正明端過來的紙茶杯就砸向門口,連茶帶水正好砸在哈着腰拱進門來的汪昊額頭上,萬老五喝過的茶水潑了他一臉,眼鏡也砸落了,紙杯擦着他頭頂飛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