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張昂聞言大怒，站起來說：“這狗日楊老四好吃懶做，就是江洪飛的一條狗，他敢這樣子破壞選舉，老子去找他！”
“你不要打人家哈？”提着茶壺的張禮雲對大步向代銷店外走的張昂說：“那楊老四是吸毒的，你去打他嘛，正好把你賴倒。”
張昂沒吭聲，繼續向外走，張禮雲對另外兩個也在這兒喝茶的生產隊長歪嘴示意道：“跟他一路去，不准他打人。”
那兩個隊長端起茶狠喝一口追張昂去了。
代銷店裡喝酒吃茶的人們紛紛笑道：“這回楊老四他們幾個爛杆子要吃飽。”
楊老四他們確實也怕張昂，拉選票也在遠離張昂和張禮雲的幾個生產隊活動，穿梭在竹林院壩裡，江洪飛在前面走，見人就打招呼，發煙，臉都笑爛了，楊老四和村裡另一個爛杆子捏着票子見人就發，一人兩百，還說：“要選村長就要選江老大這些有錢人，人家的錢早就用不完了，不得吃老百姓的錢。”
江洪飛是抱着賭氣的心裡出來拉選票的。
前幾天他和易老六等村長們一起上告夏天，還花錢走了關係，結果聽說市長支持B鎮的徹底民主選舉，今天上午又聽說鎮上已決定明天投票，而且把私自變賣村上房產的易老六抓起來了。江洪飛驚恐之餘又覺得機會來了，想道：老子花了十幾萬從張老七那兒買來的代理副村長遭你們踩了，說我不合法，這回如果我的票數夠了，我看你夏天和張禮雲又憑啥不要我當村長？老子有錢，就要過一盤癮，老子不吃一分錢公款，屁股上比張禮雲還乾淨，你們也沒辦法像收拾易老六那樣子整我噻！
主意一定，江洪飛就帶上平時跟他貼起吃喝，借錢不還的楊老四等二流子出來拉選票了，他平時開着奔馳車從人們身邊呼嘯而過，一般人是理都不得理，今天卻是平易近人，和藹得很：“各位伯伯嬸嬸，兄弟姐妹，我的情況你們都曉得，如果我當了村長，我保證家家戶戶都要好過，隨便哪家有啥困難村上都要管，村上如果拿不出錢我自己掏包包、、、、”
農民們抽着多數人從未嘗過的中華煙，手裡捏着楊老四他們塞過來的二百元，都對江洪飛投以敬畏的笑臉，但是人們都沒忘記他在被張老七強行任命爲代理副村長時那付囂張，在供應點上把一個跟他開玩笑過火的人打得鼻子出血，被新來的夏鎮長抓住把柄召開村民大會拿下了他的代理副村長，他娃十幾歲就跟張老七在城裡偷自行車，後來在城裡包工也是提起火藥槍去搶工地，這種人咋能選他當村長呢？他當了村長真會像他自己說的那麼好？鬼才相信！
抽着中華煙的農民們幾乎都這麼想，但沒人敢說出來，也不敢不接受那二百元錢，雖然他們現在的經濟狀況都不在乎這點錢了。
“我曉得大家對我有看法，”觀察出人們心思的江洪飛嘿嘿笑道：“我原來不懂事，還跟到那龜兒砍腦殼的張老七做過一些不上像的事，現在呢人也活了大半輩子，長醒了，也多少有點錢，我想當村長是爲了做好事，大家要相信我。”
“相信你不如相信墳塋頭真的有鬼！”是張昂那非常特別的、中氣十足的聲音，江洪飛循聲一看，張昂和另外兩個生產隊長從竹林裡健步走出，冷笑着說：“江大老闆，你幾百萬的財產，要收買選票嗎大方點嘛，一個人才發兩百塊太少了。”
“我沒有收買選票！”江洪飛驚慌得倒退一步：“你不要給我扣帽兒！”他對張昂也怕得要命，上回他在供應點上打人時聞訊趕來的張昂就抓住他領口把他直接提了起來，幸好有張禮雲鎮住，他江洪飛纔沒捱打。他曾經打算花錢請殺手把張昂這個治保主任幹掉。
“你沒有收買選票？”張昂臉上的冷笑變成了暴怒，聲音也高了八度：“這些人手頭的二百元哪個發的，楊老四手頭那麼多錢拿來幹啥的？狗日的楊老四！你不準走，你朝哪些跑？”
楊老四等二流子一見張昂來了就挪腳想溜，更激怒了張昂要衝過去抓他們，後面那兩個生產隊長一人一邊拉住他說：“昂哥，動不得手。”這邊江洪飛見楊老四捏着他的錢要跑，知道他娃拿起走就不得拿回來了，立即追上去從楊老四手裡奪回票子，對張昂說：“我是想做點好事，你要說我收買選票，那就算了嘛。”
“等一下！”張昂對想溜走的江洪飛說：“把你發的錢收回去，不然老子今天把你弄到政府頭去見夏鎮長“。”
江洪飛不敢吭聲，村民們見狀，不用張昂吆喝，都紛紛上前把二百元退給了江洪飛，他狼狽地接過錢在手裡碼好，這時他白色短褲包裡的手機響了，拿出一看，是半年都沒聯繫的張正輝張老七的電話，因爲他的代理副村長被夏天拿下後，吃了他十幾萬的好哥們、乾親家鎮長張老七除了沒正式下免職文件，實際上沒管他，說是夏瓜娃子上頭有人，不好惹，氣得江洪飛跟他斷了來往，今天張老七又打電話來幹啥子呢？不會又找老子借錢嘛？說借錢就門都沒得，江洪飛這麼想着就接了電話。
隔幾米遠的張昂見江洪飛接完電話後臉色變得開心起來，揣上手機後把油光水滑的倒拖頭抹了一把，對張昂笑道：“你要把我弄去見夏鎮長，那夏瓜娃子馬上就垮杆了你曉得不？”
“你娃說啥子？”張昂瞪大雙眼，村民們也都呆了，江洪飛已把退給他的票子揣進褲包哼着小曲走了。
夕陽西下，嗚咽東流的河面跳蕩起一片金光。
到了下班時間，岷江鎮政府大院裡卻人滿爲患，該下班的沒有走，提前下班走了的也被通知回來，包括請了病假的副鎮長鬍小冬。還有十四個村的村長也被喊來了，來幹什麼？沒說，大家就呆在各個辦公室喝茶看報紙打遊戲，等。
三樓上夏天的辦公室，滿屋子濃黑的煙霧像團團烏雲罩住了日光燈銀白的燈光，兩邊靠牆的沙發上分別坐着市長的秘書秦正明和組織部的趙副部長，還有B鎮目前的三個核心人物：夏天、胡小冬和黃紅英。
秦正明表情痛苦：“夏鎮長，我覺得我們之間是可以溝通的，你認真考慮一下行嗎？”
趙副部長神態麻木：“蜀都市的領導還等着回覆，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