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容易困睡,戌時剛過,雲蛋蛋就喊着要睡覺。
孫姨幫他沐浴之後,按照季長風的吩咐,將雲蛋蛋帶到了季長風的房間,樓清的面前。
“樓先生,蛋蛋就拜託你了。”
樓清看着披散着頭髮,穿着白色裡衣,依舊像個糯米糰子的雲蛋蛋,問道:“季長風呢?”
孫姨聽他直呼季長風名諱,雖覺不妥,可他以後就是長風山寨少夫人這事大家都清楚,於是也未多說,挑着樓清想要的答案應道:“少爺與常管家和庸醫商量事情,一會就回,先生可以不用等。”
商量事情?是又要打家劫舍還是強搶民男?
“孫姨何時聽我說要等?”在這呆了一天一夜,樓清早已知照顧他的人是誰。
孫姨於是道:“那等少爺回來,我會告訴少爺先生找他。”
“...”
她是從他哪句話聽出他要找他了?樓清望着孫姨的背影,好奇爲何長風山寨的人腦子都跟他長的不一樣。
“爹爹,我困了。”雲蛋蛋都打了幾個呵欠了,樓清還望着孫姨的背影不回神,明明門都關了。
樓清拉過他,往牀上走去:“睡吧。”
雲蛋蛋見了牀,利落的脫了鞋,滾到了裡側,樓清躺下後,幫他掖好被角,樓清觀他睡姿端正,這纔想起季長風提起過雲蛋蛋會踢被子一事。
雲蛋蛋剛沾上柔軟的牀,便兩眼昏睡,又在將睡欲睡之時聽見樓清問話:“蛋蛋,你爹是否很聽你的話?”
聽到爹這字,雲蛋蛋連忙睜大眼睛,望着躺在他身側的的樓清:“聽。”
樓清猜季長風當是很疼愛這個兒子,所以此時樓清打着小九九,若是不能讓季長風回心轉意,就只好在雲蛋蛋身上下手了。
雲蛋蛋本以爲他還要問,可等了許久都沒聽見他說話,便支吾問道:“爹爹,還有什麼要問蛋蛋的嗎?”
樓清回神,見雲蛋蛋雙目含着水霧,眉間皆是睏意,想到他是給自己叫醒的,於是又愧疚起來:“沒了,蛋蛋睡吧。”
“爹爹夜安。”
樓清一邊想事,一邊輕拍着被面:“夜安。”
樓清思緒轉着轉着,又覺得困了,堅持了小半個時辰後,終於忍不住睡去。
可心裡始終惦記着雲蛋蛋,怕自己嗜睡壓着他,也怕他踢被子,於是便睡不安穩。
季長風的腳步很輕,挑開牀幔,見到一大一小都沒蓋好被子,而樓清蜷縮着手腳睡在牀沿,雲蛋蛋則是整個呈大字,手腳還擱在樓清身上。
虧得樓清嗜睡,竟也沒被壓醒。
季長風彎身幫兩人調整了睡姿,又重新蓋上了被子,心中暗想,這牀果然是要換了。
長風山寨的早晨是沐浴在晨光下的,陽光挨着山岩撒下,又因山中多露水霧氣,陽光折射後落在長風山寨上,讓長風山寨看起來似是披了一層聖光。
雲蛋蛋早睡早起,天剛破曉,就折騰着要起來。
樓清被吵醒,忽見一雙晶亮的眼眸深深的將他看着,整個人猶如被視奸了般,渾身不自在:“蛋蛋?”他睡意朦朧,聲音更是沙啞。
雲蛋蛋小手拉着樓清的柔軟的長髮,綻開了今天的第一抹笑:“爹爹睡覺好看。”
樓清頓時覺得全身不自在過後又升起一股麻利,似乎...有些開心和羞澀。“蛋蛋這麼早,可是睡醒了?”
“嗯,不過不早了爹爹,爹此時已在後山練功。”
“練功?”樓清疑惑。
“對,爹爹要去看嗎?爹練功的樣子也好看。”
看季長風練功不如睡覺。“蛋蛋乖,我還沒睡醒,你讓我再睡會好不好?”
雲蛋蛋覺得有些可惜:“爹爹真不去?”
“不去。”睡覺才實在。
“好吧,那我陪爹爹再睡會。”雲蛋蛋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價值,畢竟季長風是不准他賴牀的,醒了就要起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又睡了回去,等季長風練完功,回來將自己收拾一番再將他們喊醒,已是一個時辰後。
季長風是準備吃早膳的,可孫姨說樓清還沒醒,孫姨還摸不清樓清的性子,因此不敢隨意去喊。
季長風不一樣,房子是他的,兒子也是他的,樓清將來也是他的。
所以季長風推門的動作很流暢,儘管很溫柔。
樓清睡得差不多了就容易被吵醒,聽見推門聲,連忙睜眼扭頭去看,可一系列動作做完了,視線也清晰了,就看見一隻修長的手挑起了牀幔。
“醒了?”
季長風的大鬍子忽然落入眼眸,樓清本能的就扯被子蓋住自己。
季長風覺得他這動作莫名其妙,起碼有些多餘,要是他真想對他做些什麼,他用被子遮着也不過是多了道給他撕扯的工序。
“爹。”雲蛋蛋見自己親爹上門喊了,表情很是豐富。
季長風在牀邊坐下,雲蛋蛋連忙從裡側爬了出來。
“自己去穿衣服。”
雲蛋蛋見季長風沒有責罵他,也不敢再撒嬌讓季長風給他穿,下牀穿鞋的速度很快。
季長風見雲蛋蛋拿起衣服穿了纔將視線定在樓清身上。
雲蛋蛋那一鬧,樓清已經半坐起身子,可依舊是用被子遮掩着,樓清本就生的精緻,眉眼豔麗,若非那還未散去的淤青,這一張目含水霧的臉是極好看的:“既然醒了,還不洗漱用膳?”
說是洗漱,肯定就要穿衣,可季長風的視線還將樓清緊緊盯着。
樓清擡起手,手指往門口一指:“你,出去。”
季長風瞄了他一眼,抱着已經穿戴整齊的雲蛋蛋往門外走去。
等三個人坐在餐桌上,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早膳很清淡,有白粥鹹鴨蛋,也有豆漿油條,包子八寶粥。
雲蛋蛋吃的是八寶粥,季長風用白粥配了鹹鴨蛋後還吃了兩個包子。
樓清倒是每樣都沾了點。
兩人雖然早已互知對方,可還是第一次同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季長風見他吃的不多,以爲他是胃口欠佳:“可是早膳不合胃口?”
話音消了好一會樓清才知季長風問的是他,從吃食中擡起頭,發現季氏夫子都看着他:“不是,我一向吃的少。”
季長風道:“想吃什麼就吩咐孫姨,她都會做。”
樓清暗想,他想的不是吃的,而是離開。
飯桌上又再陷入沉默,等到吃完,季長風才道:“日子定下來了,下個月初六。”
樓清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溢出:“日子?”
季長風悠悠的看着他:“我們的婚期。”
“啪嗒。”茶杯整個落在了餐桌上,溜溜的轉了兩圈,茶水映出了一片水跡。
“爹爹?”
茶杯的掉落扣在每一個人心上,唯獨季長風面不改色。
“季長風。”樓清望着季長風的眼睛充滿了血絲。
“樓先生。”季長風對上他的目光:“我還有事,蛋蛋就交給你了。”
季長風,我不願意,你知道,我不願意。
“爹爹。”樓清醒過神,眨眼的瞬間,淚落衣衫。
雲蛋蛋扯着樓清的衣袖,露出擔憂的神情。
“你爹呢?”樓清慌亂的抓着雲蛋蛋細小的肩膀。
“爹他走了。”雲蛋蛋吃痛,卻不敢喊出聲,樓清哭了,這讓他很害怕。
“走了?”
“爹爹你別哭,爹他壞,他欺負爹爹。”雲蛋蛋怕的哭了出來。
是啊,你爹欺負人,明知我不願意,他明知的。
常昶見季長風僵硬着臉色走進院門,就知他發生了何事:“樓先生果然不願意。”
“他有個屁資格不願意。”季長風恨罵一聲。
“長風...”常昶想勸他。
季長風打斷常昶的話:“婚禮如期舉行,該辦的接着辦,讓大齊下山置辦物品時把消息散出去。”
常昶在長風山寨門口,向季大齊轉達了季長風的話,季大齊也蹙着眉頭,跟常昶一樣的心思:“若是樓先生不願,即便是當家的想爲他,到頭來,怕也只是落得個裡外不是人。”
常昶看着山寨前的景色,白雲底,綠油林,嘆口氣道:“距離下月初六還有半月,且讓他們二人磨磨,這兩人是個什麼性子你也知曉,就先這樣吧。”
按照正常的婚禮,必須按照六禮來,可季長風與樓清皆是男子,樓清又住在長風山寨,因此納彩等都省了,季長風直接要了樓清的生辰八字讓常昶求良辰吉日定日子。
季大齊此次下山,爲的就是置備成親要用的東西。
季大齊整整買了三大馬車,這讓本就備受矚目的長風山寨更受人關注,店家見季大齊置備的都是成親要用的東西,在季大齊結賬時忍不住問了出來:“季小哥,山寨可是有喜事?”
想來真是因爲有喜事的緣故,季大齊滿面笑容,結賬的速度十分爽快:“掌櫃的不都看見了嗎?”
掌櫃的見他承認,不禁更是好奇:“可我記得,你與另外一位小哥早已成婚,山寨還有別的試婚男子?”
另外一位小哥就是季有德,這兩位經常在東南縣露面,因此最被縣民熟知。
季大齊嘴邊含着笑,看見掌櫃露出求知慾望的臉,湊近掌櫃的說道:“是我們當家的。”
掌櫃驚呼:“季寨主?”
季大齊道:“對,我們寨主要跟樓先生成親。”
“啪...”
掌櫃抵着算盤的指尖狠狠的打岔,珠子被撥動,發出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