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受魯公姬同點化,公子夷欲見德於諸侯,乃依全禮出殯葬莊公姬射姑。
周禮之重,古之最甚,士處適寢,寢東首於北墉下。有疾,疾者齊。養者皆齊,徹琴瑟。疾病,外內皆掃。徹褻衣,加新衣。御者四人,皆坐持體。屬纊,以俟絕氣。男子不絕於婦人之手,婦人不絕於男子之手。乃行禱於五祀。乃卒。主人啼,兄弟哭。設牀第,當牖。衽,下莞上簟,設枕。遷屍。復者朝服,左執領,右執要,招而左。楔,貌如軛,上兩末。綴足用燕几,校在南,御者坐持之。即牀而奠,當腢,用吉器。若醴,若酒,無巾柶。赴曰:“君之臣某死。”赴母、妻、長子,則曰:“君之臣某之某死。”室中,唯主人、主婦坐。兄弟有命夫命婦在焉,亦坐。屍在室,有君命,衆主人不出。襚者委衣於牀,不坐。其襚於室,戶西北面致命。夏祝淅米,差盛之。御者四人,抗衾而浴,示亶第。其母之喪,則內御者浴,鬠無笄。設明衣,婦人則設中帶。卒洗,貝反於笄,實貝,柱右齻左齻塞耳。掘坎,南順,廣尺,輪二尺,深三尺;南其壤。垼,用塊。明衣裳,用幕布,袂屬幅,長下膝。有前後裳,不闢,長及觳。縓綼緆。緇純。設握,裡親膚,系鉤中指,結於腕。甸人築坅坎。隸人涅廁。既襲,宵爲燎於中庭。厥明,滅燎,陳衣。凡絞紟用布,倫如朝服。設棜於東堂下,南順,齊於坫。饌於其上兩甒醴、酒,酒在南。篚在東,南順,實角觶四,木柶二,素勺二。豆在甒北,二以並,籩亦如之。凡籩豆,實具設,皆巾之。觶,俟時而酌,柶覆加之,面枋;及錯,建之。小斂,闢奠不出室。無踊節。既馮屍,主人袒,髺發,絞帶;衆主人布帶。大斂於阼。大夫升自西階,階東,北面東上。既馮屍,大夫逆降,復位。巾奠,執燭者滅燭出,降自阼階,由主人之北,東。既殯,主人說髦。三日絞垂。冠六升,外縪,纓條屬,厭。衰三升。履外納。杖下本,竹桐一也。居倚廬,寢苫枕塊。不說絰帶。哭晝夜無時。非喪事不言。歠粥,朝一溢米,夕一溢米。不食菜果。主人乘惡車,白狗幦,蒲蔽,御以蒲菆,犬服,木錧,約綏,約轡,木鑣,馬不齊髦。主婦之車亦與之,疏布示炎。貳車,白狗攝服,其倉皆如乘車。
朔月,童子執帚,卻之,左手奉之,從徹者而入。比奠,舉席,掃室,聚諸{宀交},布席如初。卒奠,掃者執帚,垂末內鬣,從執燭者而東。燕養、饋羞、湯沐之饌,如他日。朔月若薦新,則不饋於下室。筮宅,冢人物土。卜日吉,告從於主婦;主婦哭,婦人皆哭;主婦升堂,哭者皆止。啓之昕,外內不哭。夷牀,輁軸,饌於西階東。其二廟,則饌於禰廟,如小斂奠;乃啓。朝於禰廟,重止於門外之西,東面。柩入,升自西階。正柩於兩楹間。奠止於西階之下,東面北上。主人升,柩東,西面。衆主人東即位,婦人從升,東面。奠升,設於柩西,升降自西階,主人要節而踊。燭先入者,升堂,東楹之南,西面;後入者,西階東,北面,在下。主人降,即位。徹,乃奠,乃降自西階,主人踊如初。祝及執事舉奠,巾席從而降,柩從、序從如初適祖。薦乘車,鹿淺幦,幹,笮,革靾,載旃,載皮弁服,纓、轡、貝勒縣于衡。道車,載朝服。稿車,載蓑笠。將載,祝及執事舉奠,戶西,南面東上。卒束前而降,奠席於柩西。巾奠,乃牆。抗木,刊。茵着,用荼,實綏澤焉。葦苞,長三尺,一編。菅筲三,其實皆瀹。祖,還車不易位。執披者,旁四人。凡贈幣,無常。凡糗,不煎。唯君命,止柩於堩,其餘則否。車至道左,北面立,東上。柩至於壙,斂服載之。卒窆而歸,不驅。君視斂,若不待奠,加蓋而出;不視斂,則加蓋而至,卒事。既正柩,賓出,遂、匠納車於階間。祝饌祖奠於主人之南,當前輅,北上,巾之。弓矢之新,沾功。有弭飾焉,亦張可也。有柲。設依撻焉。有韣。猴矢一乘,骨鏃,短衛。志矢一乘,軒輖中,亦短衛。
依此而行,公元前670年,春三月,方得安葬曹莊公姬射姑。
世興禮樂之風,魯乃最重禮儀之邦,豈能落居人後,暨夏,魯公姬同迎娶齊女哀姜。
婚禮之繁,不亞於葬禮之厚,“三書六禮”足以佐證。
“三書”乃是婚禮過程中所用文書,即婚姻有效文證也,分別爲聘書、禮書、迎書。
聘書,即訂親之文書。在納吉之時,男家交予女家之書柬。禮書,即在過大禮時所用文書,列明過大禮之物品與數量。迎書,即迎娶新娘之文書。是親迎時,男方送予女方之文書。
“六禮”乃是婚禮過程之六禮法,分別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納采,乃是兒女婚嫁時,由男家家長請媒人向物色好的女家提親。男家在納采時,需將大約達三十種有象徵吉祥意義的禮物送給女家;女家亦在此時向媒人打聽男家情況。男方欲與女方結親,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親,送禮求婚。得到應允後,再請媒妁正式向女家納“採擇之禮”。初議後,若女方有意,則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並攜帶禮制規定之禮物,故稱納采。《禮》日:“昏禮,下達納采。用雁。”是故納采禮只用雁,亦是婚禮之開始。
問名,即在女方家長接納提親後,女家乃將女兒年庚八字帶返男家,以使男女門當戶對,以及後卜吉兇,《禮》日:“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又曰:“問名:問名者,將歸卜其吉凶。”問名時,用雁爲贄見之禮。
納吉,又稱過文定,當接收庚帖後,便會將庚帖置於神前或祖先案上請示吉凶,以肯定雙方年庚八字沒有相沖相剋。當得占卜爲吉後,婚事已初步議定。
納徵,又稱過大禮,即男家把聘書和禮書送到女家。在大婚前一個月至兩週,男家會請兩位或四位女性親戚,須是全福之人,約同媒人,帶備聘金、禮金及聘禮到女方家中。此時,女家亦需按禮制回禮。
請期,又稱乞日,即男家擇定合婚良辰吉日,並徵求女家同意。
親迎,或稱迎親,於結婚吉日,新郎穿着禮服偕同媒人、親友親自往女家迎娶新娘。新郎在到女家前需到女家祖廟行拜見禮,之後才用花轎將新娘接到男家。在男家完成拜天、地、祖先的儀式後,便告婚禮完成。
如此“三書六禮”辦理下來,耗時數月,至八月丁丑日,魯公姬同方迎得夫人姜氏回到魯國。
曹舉厚葬,魯行大婚,本想以禮感化諸侯,然東周時勢早已禮崩樂壞,世人皆已利字當先,亂世紛爭日見盛矣!
趁着興起,魯公姬同遂將桓公廟椽子雕花,宗祠廟柱漆紅,以此徵吉沖喜。
御孫諫曰:“臣聞之,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
幸得哀姜,魯公姬同謂此不管不顧,及秋,哀姜至。其使宗婦覿,用幣,非禮也。御孫乃又諫曰:“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慄棗脩,以告虔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別也。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
魯公姬同仍就不聞不問,殊不知禍將至也,不過數月,魯發大水,殃及大半糧田,又見道家有言,水生物也,魯室禍根由此種下矣!
且禍亂之苗業已發芽,魯公姬同如齊娶得齊女哀姜,禮後拜見父母長輩,上卿姬慶身爲父兄輩當然亦在此列,然此一見則壞事矣!
是日,魯公姬同引得新婦入見上卿姬慶請茶,一見哀姜面容,上卿姬慶當時驚怔當場,目光停緊緊停留於哀姜面龐之上,倒不是因其生的靚麗多姿,乃是其貌像極一人,便是王姬姬儀是也!
魯公姬同見此輕咳一聲,上卿姬慶自知失禮,假忙拱手抱拳致歉道:“微臣堂突,只因夫人容貌與我舊人有幾分相似,不由得出神觀望,不敬之處,還請見諒!”
魯公姬同未予置評,隨言道:“請茶!”說罷,遂與哀姜於侍從手中接過茶盞,躬身敬上。
上卿姬慶依禮接盞淺嘗,還施惠禮。
籍此禮成,魯公姬同即攜夫人哀姜請辭而走。臨出門之際,上卿姬慶密將一方絹薄塞與哀姜手中,繼而揮手殷目相送。
夫人哀姜緊攥絹帕,與路無動,而至寢宮,展絹觀之,乃見:“吾乃汝母故交,冀望中秋之夜,華儀亭一敘,共憶王姬!”
夫人哀姜對之父母瞭解甚少,曾亦就此問過姑母文姜,然其輕描淡寫不肯詳敘,只說父乃齊襄公姜諸兒,母乃王姬姬儀,今次有機瞭解父母之事,自然是求之不得,遂收好絹帕,謹待中秋之夜前往赴會。
白駒過隙,轉眼即至中秋月圓夜,魯公姬同於後宮大擺宴席,邀請百官祭月賞花,更攜夫人哀姜盛裝出席。
酒至半酣,趁得魯公姬同少察之際,上卿慶父藉故離席,徑直前往華儀亭下等候。
夫人哀姜見之此幕心領神會,繼之亦向魯公姬同請言道:“堂上憋悶,妾自去堂外散心,稍時還復!”
魯公姬同無過多想當即行允,夫人哀姜隨之欠身答禮,繼而往外走去。
來至華儀亭,上卿姬慶已在亭下等候,只見其負手背身,舉目望月,陣陣嘆息,夫人哀姜行至身後禮言道:“妾身見過侯兄!”
上卿姬慶聞聲轉身,拱手敬日:“弟妹現今貴爲君後,臣不敢當此大禮,弟妹敬請上座!”說罷,拂袖恭請夫人哀姜入亭。
夫人哀姜少年心性,不甚看重禮數,謂之肯首答禮,繼而徑直入亭,掄襟落座。
上卿姬慶隨之陪座在側,順手推過桌上所備杏仁糕點,禮言道:“無甚招待,親手做得杏仁糕,敬請君後品嚐一番!”
夫人哀姜搖手拒謝道:“謝過侯兄,妾食不得杏仁也!”
上卿姬慶疑而問道:“爲何?”
夫人哀姜輕言回道:“兒時曾誤食杏仁,險些喪命,自後再不敢食也!”
上卿姬慶自慰言道:“緣是如此!”
夫人哀姜接言問道:“侯叔與我母后有舊,昔日往事,可否告知一二?”
上卿姬慶回過神,擡頭回道:“我與王姬一見鍾情,早已私定終生,不料齊先主姜諸兒橫刀奪愛,致使你娘與我陰陽兩隔!”遂將三人往日愛恨情仇論述一遍。
夫人哀姜聞畢一聲嘆息,上卿姬慶起身離案,躬身拱手續言道:“若臣未猜錯,君後乃我兒也!”
夫人哀姜驚日:“何以見得?”
上卿姬慶身姿不變,款款道來:“先前聞知君後不能食杏仁,臣已於心中犯疑,只因臣亦不能食杏色也,後又算算孕期,覈對汝之生辰八字,發覺時日也對,臣乃敢斷定謂對君後言也!”
夫人哀姜否認道:“僅此不足爲憑,天下不能食杏仁者,何止你我!其中不乏與我生辰一致者,皆乃侯兄之後耶?”
上卿姬慶不與爭辯,續言問道:“敢問君後,目及世界,可有顏色耶?”
夫人哀姜回日:“不瞞侯兄,妾視萬物,唯有黑白兩色,天生如此!”
聞其所言,上卿姬慶躬身敬道:“臣亦是如此,目及之處,亦只有黑白二色,敢問君後,天下可有如此湊巧之事耶?”
夫人哀姜驚而失色道:“如此說來,妾當真是爲侯兄之女也!襄公姜諸兒則是逼死我母之原兇耶?”
上卿姬慶切齒言道:“吾誓報此仇也!”
夫人哀姜嘆道:“只是姜諸兒業已惡而亡,我等何往尋仇耶?”
上卿姬慶憤言道:“襄公雖亡,齊人乃在,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夫人哀姜見言問道:“侯兄將欲如何行事耶?”
上卿姬慶慰言道“此事不急,齊今勢大,非一朝可下,臣苦等數十載,止在等一時機,猛虎總有打盹之時,那時便是我等復仇之時!”
待其說罷,夫人哀姜回日:“是也!”言訖,茫然低頭,若有所想。
上卿姬慶隨後言道:“即證你我父女之實,再與君弟成婚,則有悖人倫也,臣當即刻諫君,終止此門親事!”
夫人哀姜嘆道:“妾與魯君已成夫妻之實,今將止婚晚矣!再有,若將今日之事公諸於世,魯室顏面無存,我等唯有一死也,何談與母復仇耶?”
上卿姬慶急道:“似此如何是好?”
夫人哀姜慰言道:“事已至此,煩絮無用,望君緊守今日之事,及後,君行於朝,妾行於宮,裡應外合,早日達成釁齊復仇之舉!”
上卿姬慶嘆道:“也罷,只是苦了姜兒!”
夫人哀姜撲投父親胸懷,低聲抽泣。上卿姬慶輕撫其頭,甚是愛憐!
話回曹地,葬罷曹莊公姬射姑,公子夷行典嗣位爲曹室新君,卻引得莊公次子公子赤懷恨在心,計謀犯上篡取君位,乃往鄰邦有戎氏尋求援助。
有戎氏與之曹室毗鄰,地域相近,交往密切。曹莊公姬射姑曾娶戎女爲妃,生公子赤,因是戎族親附公子赤,亦有意推舉公子赤爲君,聞其入戎請援,戎君風熹禮請其入後廷商議。
入而會面,兩相見禮,公子赤直言道:“我欲爲君,舅父可願助我?”
戎君風熹不諱回道:“子有此想,甚好!寡人定當傾力相助,但問如何行事?”
公子赤稍加思索,隨之緩緩言來:“夷爲嫡,我爲庶,其得百官擁護,於內難有成事之機,唯有於外施壓,迫其禪位於我,不知舅父可敢與曹一戰!”
戎君風熹隨即復言道:“有戎氏困居濟北狹長地帶,地處曹、宋、衛、魯包圍之中,若無山東齊室蔭護,早已社稷無存矣!然傍齊而生,亦非長久之計,若得公子嗣位曹君,攜手有戎氏蕩定濟水中游,我等即可緩步圖強,進而出世問霸中原,爲此與曹一戰,孤心所願也!”
聞得此言,公子赤躬身拜謝,進而諫道:“戎曹勢均力敵,憑一己之力恐難全勝,大漠北戎與之有戎氏同宗同源,皆乃允姓之戎,若可盟之同伐曹室,則可輕鬆取勝也!”
戎君風熹面漏難色道:“謀乃良謀,只是兩支分裂數百年,期間從未結交來往,臨事而請之,不知可行否?”
公子赤胸有成竹道:“此事交由我來辦,舅父只需厲兵秣馬,等候舉事伐曹即可!”
言訖,二人起身互揖一禮,進而分頭行事,戎君風熹出而整備軍事,不在話下,單說公子赤北入漠北請援一事,數日奔波乃抵北戎部落。
未經呈報,擅入部族領地,戎兵疑其是爲中原探子,遂將其捆縛押往頭領大帳,交由戎主處置。
入得帳來,公子赤舉目四顧,挺立人前,面無半點懼色,戎主麻里耳正自擁攬戎女飲酒做樂,見之此景乃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公子赤回首直視其面,反問道:“此乃戎族待客之道?”
見其氣度不凡,戎主麻里耳大笑道:“客來有美酒,敵來有大刀,閣下是客是友?”
公子赤隨言輕笑道:“如是爲客,當攜禮而來,如是爲敵,當攜甲兵而來,而我今日獨到,乃爲訪親而來!”
戎主麻里耳爲其一語挑起興致,接言問道:“此話怎講?”
公子赤接言回道:“相傳,戎族乃太皞伏羲氏之後,經千百年演變,其中一支沿渭河遷徙至渭河與黃河交界處,是爲有戎氏,其族女簡狄爲帝嚳次妃,受玄鳥之胎而生商祖契,商亡之後又遷至濟水附近,曹邑北部由東至西狹長地帶,成立己氏戎室,又稱魯西之戎!”
戎主麻里耳不奈道:“其與我又有何干!”
公子赤不溫不火道:“且聽在下講完,而在千百年演變之中,戎族另一支則遷居漠北,活動於山東西部、河南北部、河北地區,其與有戎氏皆爲允姓之戎,實則同宗同源!”
戎主麻里耳漫不經心道:“似此又如何?”
公子赤望之自身苦笑道:“既已認證爲親,再就綁縛對話,恐有不妥罷!”
戎主麻里耳大笑道:“咱家失察也!”說罷,着人釋其縛。
公子赤稍加整衣衫,躬身禮言道:“戎主既已認下這份親情,而見南國有戎氏臨難,當無袖手旁觀之理!今見魯曹同流合污,聯手欺沒有戎氏,勢將覆亡社稷也,敢請戎主舉兵南征,與有戎氏合兵一處,合力擊曹,救有戎氏於危難之際!”
戎主麻里耳正色道:“軍國大事,豈容兒戲,親則親矣,於我無益,則難成行!”
公子赤隱語道:“問政中原莫非戎主之願耶?”
戎主麻里耳反問道:“汝乃有戎氏?”
公子赤回道:“非也,吾乃曹人!”
戎主麻里耳笑道:“曹人請軍擊曹人,何其怪哉!”
公子赤亦輕笑道:“我屬曹人,曹非屬於我,擊之乃取曹也!”
戎主麻里耳蔑言道:“如此說來,公子是利我戎族之力,爲汝奪取君位!好個借刀殺人!汝察我願爲出兵否?”
公子赤輕言道:“出兵與否,但看戎主有無侵吞天下之心!”
戎主麻里耳不解問道:“此言何意?”
公子赤釋言道:“戎主若無長志,我便說得再多,亦無濟於事,戎主若志在天下,當知助我大益也!我若得曹,即可與戎族兩支鼎立濟水中游,進而緩步圖強,進而出世爭霸,天下捨我其誰!
戎主麻里耳聞言大喜道:“此語甚合我意,咱家便應了這不情之請,兩萬戎騎隨時聽候差遣!”
聞得此言,公子赤含笑拜謝,戎主麻里耳隨之邀其共享盛宴。
不數日,公子赤返回南國有戎氏,並復言戎君風熹,戎騎一萬不日即來匯合,繼而共擊曹室。
是年冬月,戎族兩部合計三萬餘人,浩浩蕩蕩逼近曹室而來,關乎社稷存亡,茲事體大,曹公姬夷當即行朝議事。
羣臣集畢,曹公姬夷當朝問日:“有戎氏通敵叛國,勾結番邦北戎,禍亂中原,我邑首當其衝,衆卿如何看待?”
大夫曹羈隨言諫道:“戎衆以無義,君請勿自敵也。”
曹公姬夷蔑言道:“如卿所說,戎興不義之戰,籍當必敗,其勢雖衆,我又有何懼?”
謂此,羣臣止言,再無復語,曹公姬夷見狀即告退朝,出而整頓軍備,意待迎擊戎軍。
三日後,曹公姬夷佩劍掛甲,攜之兩萬精兵行將出徵,大夫曹羈隨又臨城諫阻,伏地叩拜道:“君有血勇之氣,是爲曹室臣民之幸也,然則臨事,亦需審時度勢,擇上謀而行之,今明知敵強於我,乃要直面與戰,而行下下策,實非百姓之福也!望君謹念兩萬將士性命,罷戰退防,尋援退敵!”
曹公姬夷駐馬譏笑道:“卿言上謀,敢問何爲上謀?”
大夫曹羈回道:“齊魯兩強,尋一出兵援助,敵必不戰而退,兵不血刃而退來犯之敵,不爲上策乎?”
曹公姬夷傲言道:“齊魯正行聯姻之事,斷而他顧有違禮也!區區有戎氏,何堪擋我,我自退敵便了,不必勞駕齊魯興師動衆!”
聞言,大夫曹羈叩首誠言道:“君請三思!”
謂其如此糾纏,曹公姬夷焦躁不堪,慍怒道:“我意已決,膽敢阻大軍出征者,殺無赦!”說罷,即欲掣劍斬殺大夫曹羈。
隨行衆臣見此,趕忙上前將其拉下,一行人只得目送曹公姬夷領軍行去。
行至南山之野,戎曹兩軍相遇到,隨即擺開陣勢,接住廝殺,一時間難分勝負。
大夫曹羈則與一邦文臣於朝等候戰報,不期前線戰報尚未傳來,城前卻傳來戰情,原是戎軍見之曹公領軍出城迎戰,料其後方空虛,遂兵分兩路,北戎戎主麻里耳領本部戰騎迎戰曹軍於野,有戎氏戎軍風熹則另率一部,輕裝簡行直取曹都陶丘。
大夫曹羈無奈之下,只得攜領兩千城防甲士,憑險駐守陶丘。
然有戎氏萬數敵軍來襲,實力懸殊太大,僅靠這兩千老弱部族,決難受住陶丘,大夫曹羈旋即著書曹公姬夷,諫日:“陶丘遇險,社稷將亡,祈請還師回防,及後從長計議,再尋破敵之策!”
信簡發出,大夫曹羈每日登城而視,期盼曹公姬夷回師來援,然則援軍毫無蹤影,大夫曹羈亦只得率部苦戰,有戎氏部族幾番登上城,皆爲大夫曹羈率衆拼死殺退。
如此堅守至第七日,城中守軍僅剩八百餘,曹公姬夷援軍仍未到來,趁得敵軍鬆懈,信使突入城中上傳曹公回覆信簡,衆人展而閱之,見信書道:“有戎氏烏合之衆,衆皆不得驚慌,汝部堅守三日,待戰敗北戎,即刻回援,與之裡應外合,一舉殲滅有戎氏叛軍,如此可得全勝也!”
觀畢信簡,大夫曹羈一陣大笑,進而脫髻謂衆言道:“豎子惶瀆兵法,無根之木豈能活命,三諫之義已代我城,於國於君,我已仁至義盡,曹室將亡,衆尋去路罷!”言訖而退。
趁夜敵軍無備,大夫曹羈遂領得家眷逃往陳地。
豎日清晨,戎君風熹復功陶丘,因之城內守軍棄防,不及一個衝鋒,戎軍輕鬆破城而入,陶丘由是爲其攻下。
再觀南山之野,戎曹兩軍激戰七日,盡皆人困馬乏,曹公姬夷窺見糧草殆盡,欲做最後一爭,遂親領三軍衝殺戎軍,不曾想又陷入纏鬥之中。
戰至黃昏,兩軍即欲歇戰將息,而見東側山後殺來一軍,察觀旗號乃是戎君風熹領軍殺來,曹軍盡皆心驚膽寒,頓時戰意全無,潰向四處逃散。
而見此景,戎族兩部合兵一處,愈戰愈勇,將之曹軍徹底擊潰,曹公姬夷亦戰死於亂軍之中。
隔日,戎軍兩部攜得勝之師開進陶丘城,更迎立公子赤爲曹室新君,曹亂至此告一段落。
自此戎曹互成同盟,佔據濟水中游,大有呈強入世之勢。
此處事停,還觀北境晉室,曲翼兩族之爭方纔落下帷幕,不過數年,竟又生內亂之像,謹見晉羣公子謀殺遊氏二子。
何以有此?話待從頭說起,話說晉公姬詭諸繼位之初,秉承武公圖強之志,予外擴張暨強,適時驪戎地近晉室,是爲晉軍極易踐踏之處,晉公姬詭諸遂決對戰驪邑。
爲君首戰,晉侯姬詭諸之才識還未顯漏,亟得臣民擁護,遂於出師之初,卜卦測定吉凶,乃命史蘇佔之。
卜後,大夫史蘇上言道:“勝而不吉!”
晉公姬詭諸不解道:“此爲何意?”
大夫史蘇:“觀卦象,雜亂無章,形似齒牙交錯,恰似戎晉之勢,兩者交捽其間,難分彼此,以晉之力戰戎,勝而不難,臣故日可勝,而驪戎之患,難以一戰平定,如若久戰不下,恐落人口舌,以致民心相背,公之君位動搖,臣故日不吉?“
晉公姬詭諸不悅道:“寡人伐戎,爲國爲民,即便耗得些許時日,亦不失爲大功一件,何人敢口出不敬?但有口誅寡人者,我必使刑罰之,誰敢興之?”
大夫史蘇餒言道:“君使強權,自可禁閉衆人之口,甚或豎日可聞奉承之言,然則忠言逆耳利於行,亟當無人真心事君,君將難得良言,禍將起也!”
晉公姬詭諸不忿道:“寡人便不信了,爲福社稷還能滋生禍端耶?”說罷,即着侍臣送客。
大夫史蘇一聲嘆息,無奈拜別。
時過半月,晉公姬詭諸統領車步大軍,共計四萬餘,踏上伐驪徵城。
驪邑小邦,遇晉來襲,軍民無不亂了心神,驪君姬存與朝商議退敵之策,然則滿朝文武,言戰者,博名而爭以成仁,期與社稷共存亡,議和者,爲利稱臣以求生,寄得爵祿存血脈,驪君姬存一時亦不知如何是好。
還至後宮,心煩意亂之際,得遇公主驪姬,驪君姬存向其傾述道:“生逢亂世,弱肉強食,驪室弱邦將爲強晉所並,寡人將爲亡國之君矣!”
聞其感傷之言,公主驪姬亦不知如何安撫,唯有伴隨之一聲嘆息。
觀其面色感傷,驪君姬存反而安慰道:“晉軍大舉來犯,寡人自知在劫難逃,這幾日我便差人護送阿妹及親眷去往別國避難,好歹要我驪室留下血脈!”
謂其所言,公主驪姬置之不理,轉而言道:“阿兄既知與晉爭勝無望,那又何苦與晉一爭耶?”
驪君姬存搖首悽笑道:“我亦不願與人爭,然其來勢洶洶,誓要滅我社稷,寡人戮就君位,不爭又待如何?難不成棄卻百姓,一走了之!若此將負千古罵名,驪室後裔亦將爲人看輕,人見人欺,寡人實不願見諸如此也!”
公主驪姬辯道:“阿兄若無與人爭勝之心,不爭便是有何不可?寄存驪室之法千千萬,何苦獨行死路一條!”
聞聽此言,驪君姬存淡笑道:“阿妹有何退敵之法,不妨說來,暨與阿兄解困!”
公主驪姬鄭重其事道:“並地入晉,謀勢代晉!”
驪君姬存止笑正色道:“甚是玄妙,何解?”
公主驪姬釋言道:“我意與晉議和,爲臣爲奴皆可,但求活着便好,及後於晉謀求發展,但問邦國根本,莫過於軍政要務也,寄得一日,驪人任掌軍政之職,覆晉爲驪,易如反掌,今日之晉室,即明日之驪室也!阿兄以爲可行否?”
驪君姬戎半認同道:“阿妹若覺可行,大可試行之,寡人卻是無法執行此法,我乃驪室脊樑,如若貪死降晉,驪人脊樑折斷,再也無力直起腰幹,何談復國之望?”
公主驪姬憤而起身,欲待再勸,卻見驪君姬存揮手止言道:“我意已決,與晉一爭驪室即是亡,亦要亡得壯烈,阿妹自行珍重!”說罷,起身而去。
公主驪姬於後,觀其身影,真就似頂天立地之鐵骨脊樑,遂於心底起誓,此生爲人必似如此,爭做錚錚烈骨,匡扶驪室。
而驪君姬存,未遇到公主驪姬之前,實不知如何應對來犯之敵,聽聞驪姬講言“並地入晉,謀勢代晉”之後,乃覺得此舉是救驪室唯一之法,其亦知曉晉軍勢大,與爭必敗,然予求和,晉室大舉來犯定無和談之意,唯有以武促和,遂決意一死,以成公主驪姬救驪之法。
驪姬救驪之法,乃在保存實力,以退爲進,驪君驪存推行以武促和之時,亦是竭盡所能保護軍民無傷,及之至次日朝會宣佈對晉作戰,乃將驪邑之民全數遷出,安置於鄰邦諸侯,另將驪室三軍分做十支,棄守驪邑插入晉室腹地,佔據晉室一地予以堅守,以圖後效。
君命下達,驪邑一夜空巷僅剩,得三千心腹隨君駐守驪邑,不數日,晉侯姬詭率軍兵臨城下,謂敵勢大,驪君驪存亦無守城之念,遂領三千親兵隨己盡出,迎戰晉軍。
兩軍城前擺開陣勢,晉公姬詭諸蔑言道:“數萬晉軍征伐至此,數汝竟引軍數千相抗,欺我耶?辱我也!”
驪君姬存大笑道:“戰後便知!”
晉公姬詭諸誠言道:“謂汝忠勇之士,寡人不忍殺害,勸汝早降!
驪君姬存摯言道:“驪室上下,人皆可降,唯我不可降,驪亡我亡,驪存我存!”
晉公姬詭諸隨即執劍在手,肅言道:“即如此,別無可說,疆場分生死!”
驪君姬存亦無懼色,挺搶上揚道:“三軍備戰!”
待其音落,晉公姬詭諸順勢揮下長劍,斥師出擊,驪君姬存回搶縱馬領頭而出,引得驪室弱旅迎戰晉軍。
隨之戰鼓轟鳴,兩軍激烈絞殺至一處,即便是兩軍懸殊如此巨大,驪軍三千之衆仍能堅持與敵激戰一晝夜,堪將叛亂晉軍陣腳,斃敵近萬餘。
然以三千驪兵對戰晉室數萬大軍,其勝負不言而喻,歷經晝夜激戰,驪軍傷亡殆盡,驪君姬存亦戰死於疆場。
次日巳時,全殲滅驪軍,晉公姬詭諸面展笑容沾沾自喜,即命三軍打掃戰場,以備開赴城中,恰在此時,晉室邊關戰報似如雪花一般飛入晉公姬詭諸手中,皆言驪人侵境請求援兵。
遇此突發狀況,晉公姬詭諸滯目望城,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值此進退兩難之際,適見城頭打出白旗,一將行出謂下言道:“驪邑公主,恭請晉君城頭一敘!”
驪城即破,邊界卻現驪軍擾境,直是怪也!晉公姬詭諸一頭霧水,適聞驪室公主請見,或可從其口中得知詳情,由是壯膽赴會,策馬入城。
上得城頭,只見一女身着華服,倚欄而望,晉公姬詭諸按劍直言斥道:“汝今驅軍擾境,欲做與謂之爭耶?”
公主驪姬回身禮言道:“非也!乃向晉君請降也!”
觀其音容身形,只見此女生的驚世容顏,小顰微笑盡妖繞,淺注輕勻長淡淨。 晉公姬詭諸暗自驚歎,世上怎有如此尤物,然其身爲一國之君,面上乃要保持鎮定,遂接言道:“祈降於我,獻地臣晉即可,何故使軍範我疆界?”
公主驪姬回言道:“與晉相爭,驪室便傾全邑之力,亦難得勝!就地請降,又恐晉君不允,故做此舉,盼君應勢而爲,準我降晉!”
晉公姬詭諸忿言道:“汝就不怕寡人因此怒而戮盡驪人?”
公主驪姬冷言道:“君將如此,小女子亦無能阻攔,不過晉君大可試之,餘皆不敢保證,小女子可保晉君半生不得安生,君自決之!”
晉公姬詭諸恨恨言道:“小小女子,竟有如此心計,汝待何爲?”
公主驪姬歉言道:“小女子別無長志,餘不忍棄卻驪邑百姓,一心存驪而已,若君不信,小女子可入晉爲質,嫁君做妾!”
晉公姬詭諸嗤言道:“汝雖貌美,然寡人後宮佳麗不比汝差,且寡人亦非饞美之人,汝一亡國之奴,有何資格入我晉室廟堂!”
公主驪姬面不改色道:“小女子謹以一邑之地充作嫁資,軍民改籍入晉,試問晉宮佳麗,可曾還以如此厚禮?若得小女事君,驪人馴服爲君所用,君亦可不戰而定驪戎之患,何克而不爲!”
聞及此語,晉公姬詭諸一改峻容,隨之展言漏笑,輕執驪姬玉手,進而攜之轉身望向城下,謂對三軍言道:“驪已並地入晉,驪民即晉民,及後勿的作賤驪人,着即整裝,還師凱旋!”言訖,即攥公主驪姬同登軺車,於路即與驪姬行就好事。
至此,晉公姬詭諸遂克驪戎,獲驪姬以歸,有寵,立以爲夫人,驪姬之亂自此而始。欲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