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他快下班的時候,她又出現在保管室門口。剛好此時別無他人,他抓住了與她說話的機會。
“你再遲來一步,我就鎖門啦。”他說,“條子呢,給我。”
從對方一臉沮喪、無奈的樣子看,羅思丁曉得她剛纔在胡建中那裡碰了釘子。
果然,她搖了搖頭說:“你們隊長不肯。”
“你作個檢討認個錯嘛。”
“我檢討了,認錯了,還是不行。他說我是屢犯,要罰款。”
“啊。要罰多少?”
她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百元罰單讓他看,嘴裡越說越上氣:
“羅同志你說,我賣兩碗刮涼粉,幾片臭豆腐,一個禮拜也賺不上一百呢,哪裡去弄一百來交罰款?”
羅思丁顯出同情來:“是不容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她見他比較好講話,便邊訴苦邊拉起了家常。
於是,他知道了她叫青桃。青桃告訴他,她和丈夫都下崗了,有個兒子,在省城讀職校。兒子的學費、生活費,都靠她擺攤子賺點錢解決。
“男人哩?”羅思丁問。他指的是她丈夫。
“唉,莫提他。”青桃抱怨地,“他去廣東打工,去年總共寄了五百塊錢給我,今年過了快半年啦,一分錢還沒見他寄回來……”
羅思丁說:
“你彆着急。我找機會替你去向大隊長求求情,要他照顧照顧你的困難,不罰或者少罰你一點。”
“太好啦,太謝謝你啦!”青桃喜出望外,“這張罰款通知單我就交給你了。我什麼時候來聽你的消息?”
羅思丁想了想,說:“明天,也是這個時候吧。”
眨眼一天就過去了。這一天裡,羅思丁並未替青桃去求情。不是沒時間,也不是沒機會,是他沒勇氣。既然胡建中決定要罰青桃一百元,而且罰單都開了,你羅思丁還有本事要他作變更?做夢呢!你算老幾?一個合同工!
不過羅思丁已經想好了應付青桃的話。
現在,青桃如約第三次來到了羅思丁的保管室。她今天穿一件棗紅圓領長袖T恤,這讓她一對**顯得鼓凸凸的。由於滿懷希望,她臉上浮着笑意。
羅思丁覺得她比昨天精神多了,也漂亮多了。
青桃沒逕直走到他跟前,笑吟吟地問:
“羅同志,你去給我講了嗎?”
“講了。大隊長答應考慮呢!”羅思丁說。
聽說還要考慮,青桃的臉色又陰了下來,說:“希望不大吧?”
“大!怎麼會不大哩?”羅思丁肯定地,“不過你性不得急——性急吃不了熱豆腐呢。你不曉得,我們大隊長平日是說一不二的,今天是我替你去講了好話,他給面子才答應考慮。只要答應考慮就是有希望……”
“那我得等到什麼時候?”
“這不好說——我不能去逼他呀!這樣吧,”他問:“你家裡有電話嗎?”
“有。”
“你把號碼告訴我。一有消息,我馬上給你打電話。”
現在羅思丁比青桃本人還發愁、還着急了。既然沒勇氣、沒膽量去找胡建中求情,那還有什麼辦法把青桃的三輪車弄出去呢?不錯,三輪車就放在保管室裡,而且這保管室就歸他羅思丁看管。他完全可以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推出去。但這遲早會被發現的,因爲所有收繳到的東西都登記在冊,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不見了?撒謊說被人偷走啦?也不行!每月花八百元請你幹嗎的?這麼大的物件都沒看管住,怎麼好向胡建中交代?
最後,羅思丁想到了一個辦法。這辦法雖然讓他心疼,但切實可行。
這天中午在快餐店吃過飯後,羅思丁用牡丹卡在工商銀行前面的ATM上取了一張百元的鈔票。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手拿罰單去財務室找莎莎。
莎莎清楚羅思丁那天發現了她和胡建中的事,可她毫無羞色,見了羅思丁反而笑嘻嘻的,說:
“大羅,你也遭罰啦?”
“大隊長罰了她一百塊,活該!”羅思丁將青桃的罰單和一百元錢放在莎莎辦公桌上。
莎莎一邊開收據一邊繼續取笑他:“大羅,當了幾個月和尚了,想不想肉吃?”
羅思丁想回敬她一句“莎莎,你屁股好白呀!”,因怕胡建中知道了生氣而作罷。
晚上剛好隊上無事。
羅思丁將三輪車推出保管室,反身鎖上門,然後又推車來到了街上。此時,灰暗的夜幕已垂掛在城市的上空。驟然亮起的滿城燈火,使城市的夜晚與白天悄然完成了交替。羅思丁試着騎上三輪車,可騎不多遠又得下來,因爲鏈條老從齒輪上脫落。就這樣沿着東風西路走走停停的,好一陣纔來到與解放北路的交叉處。
羅思丁掏出手機,撥打青桃留給他的號碼。
電話馬上通了,對方問:“哎,找誰呀?”
聽出接電話的是青桃,羅思丁禁不住滿心歡喜,故意變了腔調說:
“找——青——桃!”
“你是誰?”
“你猜呀!”
“呀,是城管大隊羅同志!羅同志,有消息沒有?”
羅思丁不說有不有消息,卻問:“請問青桃小姐家住何方哇?”
對方彷彿被噎住了,好一會都沒答話。
“她有戒心呢,”羅思丁心裡說。“這不能怪她。一個家裡沒男人的女子,怎麼能隨隨便便告訴別人住處哩?”他擔心青桃會放下話筒,趕忙接着說:
“我把你的三輪車領出來啦,青桃。”
“真的呀?”青桃又驚又喜,還有點懷疑。
“車都被我騎到解放路口來了,不曉得你住在哪裡,纔打電話問你哩。”
“太好了,太謝謝www。qb5200。Com你了,”青桃大喜過望,“羅同志你就在那裡等着,別動,我馬上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