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浦官驛。
倭人心情煩燥的聚在屋內抱怨:“官兵盯得太緊了。我們什麼事情都沒法做!”
“是啊!這樣下去,我們怎麼能完成您父親給我們的任務?”
御木本端坐窗前案邊,執筆寫字。
“你們說,給明朝皇帝陛下的信,應該怎麼寫?”
加藤野等人一楞:“您要給皇帝陛下寫信?”
“是啊!”御木本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憑我們幾個,想從合浦帶馬氏貝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事。”
加藤野興奮的搓手:“原來您早有打算!”
御木本眼前浮起一個美豔娥娜的女子樣貌,嘴角輕扯道:“帶人回去,更有用。”
“帶人——”加藤野茫然四顧,“帶誰回去?”
“——月明珠。”
明珠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倭人惦記上了。會展結束後,她幾乎是忙得腳不着地。編寫寶石切割的教材就夠她受的,還要設計圖紙,準備真珠苑新一季的開張事宜。
好在穆九那邊有琉璃和夷光水的收益安慰她焦燥的心。不久,穆九又傳來消息:香水專用的琉璃瓶已經制好。這意味着,籌劃多時的香水,終於可以開工調製。
明珠看過信後,喚來了白芷。
白芷人如其名,皮膚白晰,眉目柔美。
明珠極捨不得的盯着她,看得白玉心慌不已。
“小姐,怎麼了?”
“捨不得。”明珠搖頭,可是又不想就此埋沒了她的才幹。“穆九那邊要調配香水了。”她忍痛道,“你在制香上極有天賦。我想送你到穆九那邊做個管事。你看如何?”
白芷瞪大眼睛,紅玉好生羨慕:傻丫頭,楞着幹麼?快答應啊!
“我,我行麼?”白芷一時無措,激動又害怕。
“我的白芷這麼聰明。怎會不行?”明珠笑着牽起她的手,“穆九那邊我是兩眼一抹黑。什麼人也沒有。你過去了,一方面幫我監管香水的品質。另一方面,也幫我盯着穆九。他要是有什麼妖蛾子,你也能儘快通知我!”
白芷卻多想到了一層:穆九和小姐的關係那麼好。小姐將香水、夷光水和琉璃的生意都交給了他。說明什麼?說明小姐很看重他呀!嗯。這個未來姑爺一定要替小姐看好。絕不能讓他辜負了小姐!
於是,白芷用力的點頭脫口而道:“好!我一定替小姐好好看好姑爺!”
明珠一怔,姑爺?姑爺是什麼玩意兒?!
紅玉也呆了呆,噗的聲,笑出了聲!
明珠會過意,面孔一紅:“你、你,你們——”
白芷吐了吐舌頭: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捂着嘴驚亂中轉身一溜煙的逃了。
明珠羞惱交集,拔了手上的珠串扔了出去:“臭丫頭,等着我給你挑個好姑爺吧!”
自己也忍俊不禁,轉過頭悶笑不止。
紅玉拾起珠串,送到明珠手邊,笑道:“小姐莫生氣。白芷這一走,少不得要再提個人上來。您看誰比較合適?”
明珠立即道:“讓白芷找個會燒菜的!教好了才能走!”
於是,紅玉和白芷便着意留了心,在新買的丫頭中觀察了幾日後,選了個名喚紫煙的姑娘,留在身邊仔細調教。
紫煙遇到這個機會,自然珍惜。她相貌雖不如白芷,但手腳伶俐,原本就會燒些簡單的菜色,刀工竟還不差。白芷教起來便輕鬆許多。
這一日,白芷帶着紫煙到菜場買菜,給她解釋如何挑選菜色和小姐的偏好。誰知在回去的路上,被一對夫婦給當街攔了下來。
“阿芷——”男子神色激動。“我總算找到你了!”
久違的稱呼令白芷身子輕顫,她張眼想看清來人。可是淚水卻先流了下來,越擦淚水越多,怎麼也看不清說話人的模樣。
“阿芷,你忘記他了麼?”女子抹着眼睛道,“他是你的哥哥啊!我是你嫂子!”
白芷好不容易,咬脣止了眼淚,顫聲問:“哥哥,你們怎麼在合浦?”
紫煙瞧着這對夫妻服飾還算齊整,但面色黃瘦,眼中頗有精光,不由上前一步,拉了把白芷道:“姐姐。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
白芷啊了聲,被紫煙帶到附近的一處家小茶館處。
白芷的哥哥貪婪的目光往妹子身上上好的細棉衣料和首飾一掠而過,才嘆息道:“當初咱們孃親不得已賣了你。我一直心有愧疚。這不,前幾年我做了些小生意,終於賺到些銀兩。想着你還在別人家中做奴婢,便想贖你出來。誰知我們趕到月家時,月家竟然已經出事,回了合浦。這不,我和你嫂子不遠千里過來尋你。阿芷,跟我們回家吧!哥哥幫你找個好人家,咱們一家人開開心心過日子!”
白芷猶在夢中:“真的?你們真的是來贖我回去的?”
紫煙急了,白芷是身在局中不知局,腦子糊塗了啊!
“姐姐!”她急忙叫道,“這可是件好事!我們趕緊回去告訴小姐!”
“對!”白芷的哥哥立即起身。“咱不做這個奴婢了!我妹子要贖身!”
白芷聽哥哥這話,味道不對,忙道:“小姐對我極好!哥哥不要亂說話!”
她哥哥呵呵兩聲:“她對你再好,好得過我們家裡人?”
紫煙惱了,冷笑道:“是啊。好不過你們賣了親女兒、親妹子的家裡人!”
夫妻倆人頓生羞惱。但此處也不便發作,白芷的哥哥哼了兩聲。“行了。知道你家主子厚道。到時候別抱着我們阿芷不肯放人,我就感激不盡了!”
白芷漸漸的從激動中平復。腦子多了些清明。聽得哥哥一再提起贖身的事,她心中一激靈:贖身?她要不要贖身?
贖身回家,嫁個男子,生兒肓女,就此一生?
換在過去,她或許還有幾分期望。可是,小姐已經許了她更遠大的前程,她能發揮自己的本事,自己賺下一份家業。她還要不要贖身?
“阿芷,走啊!”她的哥哥喚她。
白芷的腳步卻定在原處,她緩慢卻堅定的搖頭道:“哥哥,嫂子。你們回去吧。”
白芷的哥哥大急,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我不用你們替我贖身。”白芷咬牙道,“我在月家過得極好。小姐也器重我。教了我許多東西。我——我不贖身。”
她哥哥大急:“你說什麼呢?你既然學了那許多東西,出來自個過日子豈不是更好?聽哥哥的話——”
白芷雖然老實,但並不笨,聽哥哥這麼一講,不悅的擰了擰秀眉。她打開自個兒的荷包,一骨碌的倒出所有的金銀錠子:“辛苦哥哥和嫂子千里迢迢的來尋我。想是費了不少銀錢。這些錢你們拿去吧,算是路資。餘下的便算是我孝敬哥哥的。”她說完,拉着紫煙,快步離開。
白芷的哥嫂盯着那一桌子的金銀,眼睛都移不開了。
“這丫頭,竟然賺了這麼多銀子?”
他妻子倒說了句好話:“怕是這麼多年的積蓄都給我們了。唉!”
“幸虧當年孃親將她賣了。不然她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胡說什麼呢!”白芷的嫂子皺眉。“既然她不肯贖身,那咱們就回去吧。”
白芷的哥哥忽然身子一戰,瞧着出現在門口一人說不出話來。
岑參將依舊是大刀闊馬,虎虎生威的模樣。他往夫妻倆人的邊上一坐。冷笑道:“回去?拿了我的銀子沒辦成事,就想回去?”
“岑將軍。”白芷的嫂子陪笑道,“這種事可勉強不來。畢竟白芷的賣身契,還握在月家的手上呢。”
“老子不管這些。”岑參將好不容易託人在京城找到了白芷的家人。花錢送他們到合浦,眼看事情要成,白芷就要成爲他專屬的廚娘,怎能就此功虧一潰?
白芷的哥哥雙股輕戰:“岑、岑將軍!這個要不您幫我們想個辦法?”
岑參將暗罵,要不是月家暫時不好得罪,還需要他這般大費周張?早搶了那丫頭了!不由眉頭一橫道:“智取!這件事兒,只能智取!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把白芷送到我的府上。不然——”他大刀出鞘,寒光一閃。
白芷的哥哥忙道:“智取,智取。我知道了!”
岑參將哼了聲,大步離開。連轉了幾個街角後,進了一家金鋪。鋪子最惹眼的位置上,放着一樹精美的金枝玉葉。
嗯。某家在做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