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除夕,熱熱鬧鬧的春節過去後。明珠立即投入珍珠養殖的大業中。
呂立行一家重出江湖,開始在各大湖內挑選合適的珠蚌並準備育苗。
參與淡水珠養殖的暫定四族:蕭家、歐陽家、廣東羅家,和呂會長一家。他們事先各自挑好地點,築好池塘,引入淤泥與湖水,養了幾個月後,纔將呂立行送來的珠蚌放入池中,確認它們適應了水質、溫度,存活無問題後,明珠命貝娘教授他們移植內膜的方法。四族中被挑選學習養珠之技的人自是知道這個法子的精貴,學得認真,嘴巴更緊。無論其他族人怎麼引誘,都嚴守其中秘密。
貝娘如今成了人們口中的“貝師傅”。地位與之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她自覺揚眉吐氣,每日裡精神十足,忙碌卻充實無比。
這日她從蕭家的珠池回真珠苑時,半路被人攔了馬車。
車伕急急的剎車,喝道:“你這婦人,不要命了麼?”
“我,我是來尋我女兒的!”
貝娘聽這聲音,楞了楞,掀開簾子,驚訝道:“娘?”
陳氏混濁的雙眼一亮,歡喜的道:“貝娘!我總算見到你了!”說畢,手腳並用的爬上了馬車。
貝娘心中警鈴大作,她賣身到月家多年,爹孃還從未主動來探望過自己。今日陳氏突然出現,所爲何事?
陳氏瞧着女兒一身上好的細棉面料,頭飾雖少,但金閃閃鑲着指頭大的珍珠簪子是她這輩子摸都沒摸過的好東西,心中又妒又喜。
“貝娘,聽說你現在和郡主一起養殖珍珠?”
這不是什麼秘密,貝娘點頭承認了。
陳氏搓了搓手:“貝娘。你看,家裡這麼窮,你兄弟又要成親了——”
“我有送銀子回家。”貝娘蹙眉。她近兩年給他們的衣物銀兩,雖然不多,但足夠兩個兄弟娶妻蓋房了。
因爲貝孃的照顧,陳氏一家的日子好過了許多。頗受村民羨慕,但是夫妻兩人依舊暗自不滿:若是嫁了進士老爺作妾,賺得更多!加上月家意外頻出,生怕受到牽連的陳氏,竟禁止家中的孩子與她來往。不料貝娘走了大運,月明珠封了郡主不說,竟然還將養殖珍珠的本事教給了她!
聽着左鄰右舍的羨慕之詞,陳氏的心又活絡了起來。
“你大哥都二十出頭了。之前家裡窮沒錢給他尋親事。好在有你幫襯着,現在上門和大郎說親的人不少。有一家極好的姑娘看中了大郎——”
“極好的姑娘?”貝娘輕笑。“大哥好吃懶作,長得也普通。家中又窮。人家姑娘眼瞎了麼?”
陳氏面色微變:“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大哥?”
貝娘面冷如霜:“如果還想今後從我這邊拿錢,就好好給大哥尋個相稱的親事。別一天到晚想着攀高枝。大哥是賤藉,好人家的姑娘誰肯嫁?”
“那是大管家的女兒。人家說了,成親後帶你大哥一起到府上做個小管事呢!”
大管家?那便是奴藉。今後大哥改了奴藉,在人家府上辦事倒也是個出路。但是,人家憑什麼看上她兄長?
“哪家府上的管家?”貝娘好奇的問。
“是不本地人。是蘇州來買珍珠的客人。偶爾見到大郎,一眼就相中他了。”陳氏歡喜不盡。
貝娘哈的聲,冷冷的問:“真是段好姻緣。我猜猜,對方想必也不要其他的聘禮,只要我能交出珍珠養殖的秘法,就能帶着全家改頭換面,脫離苦海?”
陳氏急着掐她的大腿:“你說這麼大聲作什麼?讓人聽見!”
貝娘猛的拍開她的手,怒聲道:“滾!”
陳氏的脾氣終於按不住了,掀開簾子對馬伕叫道:“停車,停車!”
陳氏死死的拖着貝娘拉下馬車,對馬伕不客氣的道:“我跟我女兒有事情要談,你先回去!”
馬伕停下馬車,擔憂的問:“貝娘?”
貝娘冷笑:“沒事。您先回府吧。”
陳氏拉着貝娘到無人處,恨鐵不成鋼的道:“你怎麼這麼死腦筋?那客人是蘇州的。離合浦千里之遙。你告訴我秘方,他們回蘇州養殖珍珠。就說這方子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月明珠又怎能確定秘方是你泄露的?”
貝娘目光微閃,不知是蘇州哪戶不要臉的人家?
陳氏見女兒似有心動之色,又道:“這可事關你兄弟們的前程,貝娘,你可要想清楚啊。”
貝娘心中冷笑,故作不安的問:“萬一讓郡主發現,是我泄露了秘密。我身爲月家的奴婢,死活全在月家人的手上——”
陳氏眼中掠過一絲不屑:“都說了她不會知道。再講了,等蘇州養出珍珠來,也是一年多後的事情了。月家還能查到什麼線索?”
“你當郡主和你們一般都是蠢貨?”貝娘對母親的無情冷透心腸。“她只要查出我兄弟們的去向,事情便一目瞭然。到時候,她或許拿蘇州那邊的人沒法子。但是,要對付你們還不是小菜一碟?”
陳氏本就是個沒心計的漁婦,被人忽悠了一番後興致沖沖的來找貝娘要秘方。可被貝娘這麼一說,她心底慌了起來,竟脫口而道:“我們全家一起搬走。她找不到我們的!”
貝娘眉毛輕挑,原來是打算騙了她的秘方全家逃走,讓她承受月家的怒火。真是她的好孃親。
陳氏心虛的低下頭,隨即撐腰怒聲道:“你是家裡的閨女,爲你大哥出點力怎麼就不行了?又沒讓你去死!”
“好!”貝娘打斷陳氏的話。“我告訴你秘方。”
陳氏一呆:“什、什麼?”
“你不是要秘方麼?”貝娘問,“他許給你們多少銀子?”
陳氏張口結舌道:“五、五百兩。”
“才五百兩?”貝娘連連搖頭。“娘,你可知,上一個討我買秘方的人,開價多少銀子麼?”
“多,多少?”
“五萬兩。”貝娘嫌棄的看着陳氏。“我連五萬兩都沒賣。五百兩。娘,你怎麼說得出口!”
陳氏大驚失色:“五萬兩?”
“告訴那個蘇州商人,看在我兄長的份上,五萬兩不二價。”貝娘凝聲道,“五萬兩銀票全歸我。”
陳氏尖叫:“你想得美——”
“我賣的方子,銀子不給我給誰?”貝娘不耐煩的道,“有本事你去賣啊。”
陳氏氣得面孔血紅:“你、你,忤逆不孝。你一個女娃子,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爲了將來東窗事發之際,我若能偷得一條性命,今後也能有個依仗啊。”貝娘輕描淡寫。說不定,她的孃親正等着她東窗事發,來接收她的財產呢。
陳氏果然在想:死丫頭,活該你被打死,等你死了,老孃替你收屍!你藏的銀子還不都是老孃的。她喘了口氣:“好。歸你就歸你。”
貝娘輕輕一笑:“那我等你消息。”
她步行回到真珠苑,卻見苑門口停着一輛馬車,車上,行下一名婦人。貝娘瞧清那婦人的相貌,驚怔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