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子珺異常的沉默。郭劍從前視窗內觀察她的神色。見她長眉緊蹙,緊閉的雙眸和微抿的脣角透出重重心事。
郭劍雖然已經與她在工作中處得熟稔,但是子珺明明已經感受到他的心意卻故作不知,兩人始終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離。他只好暫時壓下心底的疑惑,和張老一樣緘口不言。
子珺重得智空的佛珠,心神激盪下無法靜心工作,請了幾天假在宿舍休息。
佛珠承載了苦智大師精深的佛法功力,子珺雖然還不知如何開啓,但是已經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中。
去還是留?
兩日後的清晨,道具組的辦公室裡突然傳出一聲慘叫:“KAO!我的電腦中毒了!”
“我的也是——”
相繼開工的服飾組和首飾組也響起驚叫聲:“電腦突然黑屏了!”
三組的電腦突然間全部中毒,等郭劍請來IT高手幫他們搶救好電腦時,硬盤內的資料已被清除一空。
好在設計圖紙都有底稿,大不了重新掃描,再整理一遍。一部分圖紙在微薄裡有過備份,所以損失還不算太慘重。
三組的同事各自搬出小山般的稿子,重新整理挑選。
當晚,緊鎖的辦公室前,出現了一道瘦小的影子。
汪雪倫咬緊牙關,鑰匙在指間顫抖,她動作極快的掩入辦公室內,抱起白天大家整理好的重要圖紙裝入一隻大麻袋裡,快步走向園內的沁芳湖。
只要將這些圖紙扔進湖裡,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她微亂的步伐,越靠近湖邊越淡定。她拍了拍懷裡的圖紙,低嘆了一句:“我的心血也在裡面,不過沒辦法……”
劉季平要給劇組吃些苦頭,她若照辦,今後前途無量。她若不照辦,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在劇組內再也混不下去!
尋了塊合適的湖岸,她蹲下身子撿了幾個大石塊壓在麻袋裡。正要扔湖裡時突然發現,身邊怎會有兩道影子?悚然回頭:“誰?”
子珺姣豔的臉冷若冰霜。“還真讓我等到你了。”
汪雪倫驚得魂飛魄散!
“越子珺,你怎麼會——”
“電腦全部中毒本來就很可疑。”子珺目光如箭,“無非是爲了刪除我們的設計資料。所以,始作俑者也不會放棄原稿圖紙。我們思來想去,在大觀園內最方便最安全的處理這些圖紙的辦法就是利用這條湖了。”
汪雪倫聽得全身冰涼:“子珺,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有苦衷的你聽我解釋。”
“沒什麼可解釋的。”子珺此時的模樣比之前記者招待會時更加可怕!“你在劉季平和劇組間選擇了劉季平。”
汪雪倫又恨又急:“你爲什麼就不替我想想?我已經被你和寶鳳樓逼得無路可走,劉季平現在是我唯一的出路!我能不聽他的話麼?子珺求求你了,你就放我一馬吧!”
子珺嗤笑:“你走投無路怪誰?誰讓你蠢?你如果老實告訴張老劉季平的計劃,我們肯定會幫你想個萬全的法子!”
汪雪倫哈的聲苦笑反問:“萬全的辦法?你有?”
“我們可以事先備份好資料,再讓電腦中毒。你也不用銷燬原稿。只要讓劉季平相信他的計劃成功就可以。但你偏偏選擇了最蠢的法子!”
汪雪倫臉色蒼白,失控的大叫:“就你最聰明!越子珺,從一開始你就處處跟我過不去!是,你的確樣樣比我強,可是你的人生已經那麼完美了爲什麼還不肯給別人一條生路?”
子珺冷冷的道:“張老一直很看重你,力排衆議的留下了你。但你是怎麼回報他的?像你這樣的蠢貨,給你留再多的生路最後也必然是兵敗如山倒!”語畢,她決絕的轉身離開。
汪雪倫知道她要去尋人,憂急之下低叫道:“越子珺!”雙手猛然用力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推。
子珺促不及防,嗵的聲掉進了沁芳湖內。
湖心亭裡燈光驟亮,郭劍和張老還有幾名同事一起打開手機的閃光燈衝了出來。
“子珺!”
汪雪倫大驚:她昏頭了,越子珺怎會打無備之仗?無措之下她只能奪路而逃。
衆人也不去追她,子珺還在湖裡呢!
沁芳湖並不深,子珺的水性又極好,她正準備游到岸邊時,忽覺眼前一暗,耳朵裡彷彿聽到絃斷帛裂的聲響,腿一軟,重又摔到了湖裡!
“子珺!”郭劍大驚,跳進湖裡抱起了面色蒼白陷入昏迷的子珺。
“快,送醫院!”
子珺的母親收到張老的電話通知時,嗚的一聲對身邊的丈夫大哭道:“子珺病發了!”
張老在電話那端頓覺不安的問:“什麼病發了?”
越媽媽泣不成聲,越父只好了接過電話哽咽道:“張先生,麻煩你們……直接送子珺到市中心醫院!那邊預留了牀位。”
張老一時震驚無言,片刻才嘶啞着嗓子問:“子珺的病,很嚴重麼?”
“子珺的腦子裡有個腫瘤——”越父聲音暗啞,“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我們。”
張老喉嚨裡呃呃的滾出兩個不成語調的詞,嚥下淚意掛斷手機對郭劍道:“快,直接送子珺到市中心醫院!”
子珺醒來時,已是三天以後。
入眼是母親變得花白的頭髮,子珺鼻關頭一酸,她是十分敏感的人,前陣子父母頻繁讓她檢查身體時她就隱隱有些預知,現在這份預知,怕是要應驗成真。
“子珺!”越母驚喜的握住她的手,“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子珺微笑着反握住母親的手:“媽,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越母愕然,沒想到女兒醒來第一句話竟不是追問自己的病因,意外的冷靜從容,似乎,還帶着些許釋然。她怔怔的問:“什麼?”
“我在前兩年的昏迷中,做了一個很很很長的夢。”
“夢?”
……
越母聽着女兒的敘說,越聽越覺驚駭。聽到制傀儡時,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她手腕上名貴的菩提珠串上。
“子珺,你的夢,怎麼感覺聽起來象真的一樣?”
“媽。”子珺微笑道,“我知道我留在你們身邊的時間不長了。但是你和爸爸放心,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好好的。那裡也有愛我和我愛的人,我會生幾個乖巧的孩子,告訴他們,在另一個時空他們還有一對外公外婆。所以,你和爸爸別傷心,我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而已。”
“子珺——”越母淚崩,“你別胡說,你爸爸已經在聯繫國外的醫院了,我們再努力一把好不好?”
“媽,”子珺雙目含淚,“我不是爲了安慰你們才編的故事。”她無力的擡起手腕,凝視着腕間的流光暗轉的菩提珠串,聲音漸低的道,“等我走的那天,您就明白了……”
“子珺!”越母心碎欲死,傷心大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