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輕盈灑下一片緋紅,翊荷居里面已經走馬換將,所有人都成了新。
歐陽冰雪坐在亭子裡面看着魚兒,亭臺樓閣皆籠罩於一片豔光裡面,更顯得她蕭瑟與孤獨。
手中黃色牡丹不知道何時已經落在了池塘裡面,有一羣魚兒過來搶食,很快便吃完了這朵花兒。
她感覺到無聊極了,看了看庭中水廊倒影,雲彩在也江面低低略過,與自己投下婀娜影聯合在了一起。
明明是很美麗,那張麗顏已經很相像了,爲何她並不因爲這張臉而另眼相看待?
荷風拂過,池塘裡面水草搖曳起舞如同舞娘一般,波光粼粼中蘊含着一種慘烈悲壯,一切都像是那麼被動。
池塘邊,有人匆匆趕路。
歐陽冰雪偶一擡首,已經走過來了兩個丫鬟,一個是碧色衣衫,一個是茜色衣衫,兩人走過來停下腳步,站立在了她身旁。
斂衽道:“奴婢明苑,明香見過皇后娘娘。”
濛濛紅霧裡,歐陽冰雪似笑非笑望了望她們,“起來吧,這裡不比別處,一切從簡,沒有人會苛待你們。”
話語中更添一份清絕,攻心爲上她是知道,但是又不能過於露骨。
還好兩個丫鬟都是鮮活靈秀,一句話不用說兩遍,便也明白了意思。
西邊最後陽光慢慢從枝頭上從琉璃屋頂上慢慢退席了,她周身如同一片金色羽衣似,美讓人震撼,同時讓人顫慄。
她就算是改頭換面,成爲了歐陽清狂又如何,還是不入法眼,難道不是嗎?
“今晚我要去看看皇上,你們幫我準備一下吧。”
她滿心酸楚,話語中也是有一種落淚衝動似。
明苑機靈走上前一步,“皇后娘娘三思,如今眼看就要入夜,這個時候皇上不見人。”
“也是,”她聲音空靈而又有了一種絕對堅定,“她能將我拘禁在這裡,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
這句話也算是意在言外了,那種冷然與期盼是空閨夢裡人才會有,明苑也有一點辛酸,“罷了,奴婢去安排吧。”
“好,本宮等着你安排。”
她蹙眉着,心裡承受巨大煎熬,這種煎熬幾乎要毀滅一個人。
過了會兒明苑已經穿堂過戶走到了內殿,看到歐陽冰雪拜一拜,“妥了,皇后娘娘現下就收拾吧,皇上在神晉殿看摺子呢。”
城裡開滿瓊花,宮內也是花堆雪樹,處處都是瓊花一片,她沒有怎麼樣盤發,而是讓明苑在頭頂插了一枝瓊花,然後在太監與宮女簇擁下走到了神晉殿。
神晉殿內安謐如同時光隧道一般,好像空氣都是凝滯不動。
皇甫絕聽到聲音,眯起深邃黑眸打量了一眼歐陽冰雪,“清狂過來……”
“謝恩。”
皇甫絕凝視讓她心跳得急速起來,連忙低下了頭,她對於面前男子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但是皇甫絕呢,他眼神素潔似水慢慢落在了她身上,“你我又非君臣,謝什麼恩?清狂,你過來看看這個……”
皇甫絕扯開了話題,將一本摺子遞給了清她。
她看了看,頭上珠花已經閃動,心跳如雷一般,只覺得外面夜色也是暗暗有了壓迫一般。
這個摺子並不是說別,而是御醫上表,上面說了除蓬萊,方丈等三山以外還有一座,“渤海之東、壁立千仞”千雲山,那裡盛產各種藥物,皇后娘娘如果記事不清,絕對可以藥到病除。
歐陽冰雪臉色慢慢變了,是那麼蒼白,就連脣上胭脂也變得沒有了紅潤,“皇上以爲如何?”
皇甫絕過來輕輕擁抱她,讓她依靠着他胸膛,“我以爲姑妄聽之,我也發現了你記憶並不是非常連綴,你有很多事情想不起來,就連小秋與靜軒你都會不認識,所以我以爲我們可以去試試。”
歐陽冰雪頓時覺得大事不好。
這一來如果找到了千雲山,那麼自己就要強行被喝藥,那麼就難以維持下去這個騙局。
二來,這分明就是發配自己,讓自己離開他越遠越好,二者無論是哪一條都是計出萬全。
歐陽冰雪沉聲問:“千雲山在哪裡?”
“御醫也不是很清楚,這個需要我派人四處去尋找了。”
皇甫絕放開了歐陽冰雪,她完全不是清狂,他是慢慢明白了,如果可以找到千雲山自然是好,可以試一試她記憶。
“清狂向來鍾情與皇上!絕,我根本不是孤媚女,爲何要這樣做?”歐陽冰雪並不笨,立刻這樣子問道。
“我自然知道清狂你律己甚嚴,我並沒有說一定要找到千雲山,不過是讓你看一看摺子罷了。”
皇甫絕口氣一向彬彬有禮,客氣卻生疏。
這樣冷窒氛圍中,歐陽冰雪忽然下跪,“清狂不願意皇上勞民傷財,清狂會好生調理,絕,你放心吧。”
她也不知道這個提議皇甫絕會不會採納,氣氛變得冷凝起來,兩個人每一個呼吸都清晰可聞。
聽到這裡,皇甫絕凝聚眉峰,沉聲道:“既然你不願意,那也罷了。”
歐陽冰雪眸光一陣黯淡,這樣不信任與悲傷幾乎使她淚凝於眶,低下頭,慌忙掩飾,“那麼清狂告退了,絕,千萬不要勞民傷財,你是好皇帝。”
皇甫絕還來不及阻擋,歐陽冰雪已經雙膝跪地,重重一磕。
然後退了出去,終究皇上對自己還是不放心。
渤海之東,壁立千仞。
本來就是有去無回吧?
等到歐陽冰雪走了出去,皇甫絕這才拍拍手,“出來吧。”
靜軒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小秋也走了出來,懷中小洛也已經睡熟了。
皇甫絕吐出一口長氣,對兩人緩慢說着,“你們可有什麼想說?”
小秋本來還是望着小皇子,聽到問話淡淡愁緒輕攏着眉目,“奴婢覺得皇后娘娘完全是不近人情,她好久沒有來看過小皇子了,皇上上次還刻意說過讓她隔三差五過來看看小皇子,也不過是指使人過來敷衍一下,天下哪裡有這樣子母親?”
小秋那雙沉靜而又溫馴眼睛慢慢閉合了一下,“或許,皇后娘娘真是失去了記憶吧。”
“屬下覺得她處處都與皇后娘娘不符合,如果要知道皇后娘娘真相,看來不得不討好她,然後慢慢打聽,這樣子纔是長久之計,如今她對我們也是有了提防,倒是不好下手調查了。”
皇甫絕閉眸,天地不仁,莫此爲甚了吧。
雖然極力不想要和她在一起,但是爲了清狂不得不委曲求全,知道真相人只有這一個!
聽到靜軒說道這裡,皇甫絕既驚詫亦寬慰,不過還是覺得這是個不錯計策。
現下她手無縛雞之力,顯然所有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一定還有合謀,但是這個幕後黑手遲遲沒有露面,他們完全沒有把柄露出來。
除了東方鈺以外,沒有人得悉清狂真實身份是誰。
“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皇上應當以大局爲重。”
靜軒害怕皇上有婦人之仁,連忙不慍不火卻又棉裡藏針回話,小秋也跪了下來,兩個人倒是意氣相投,皇甫絕忽然笑了一下,“起來吧,這些事情完了,也該給你們安排了。”
小秋臉一紅,已經退到了簾子後面。
爲今之計,只能夠慢慢靠近這個“清狂”看能不能有什麼進展,畫虎畫皮難畫骨,他不相信她那麼會僞裝。
所以,皇甫絕想要徹底放開手,只要給了她徹底自由,她自然會慢慢疏於防範,天長日久不怕露不出狐狸尾巴。
翌日,皇甫絕去了翊荷居。
歐陽冰雪在明苑陪伴下正在盪鞦韆,陽光中嬌纖身影隨風而動,皇甫絕不禁站立在原地看得呆了。
從哪裡看都是清狂,但是爲何她有着一種完全不同於往日性情?
難道接連幾次失憶讓她成了現下樣子?
不!
皇甫絕忽然想到了前幾天事情,趕盡殺絕,惡人先告狀,這些都不是清狂可以做得出來。
清狂一直以來都是恩怨分明人,並不這般不分青紅皁白。
況且這幾個人與清狂並沒有宿仇,還有那一次“情絲繞”,這些都不是清狂可以做出來事情。
陽光下歐陽冰雪害羞淺笑,“絕,你來啦?”
她心鼓直是咚咚咚地敲響,沒有想到皇甫絕會來這裡。
她雖然想不到但是還是笑了笑,就連皇甫絕也不得不露出一個虛情假意但是看起來很真摯微笑。
歐陽冰雪醉心於皇甫絕笑顏,他笑雖然虛假但是無邪無垢,自然有一種神采。
“近日忙於朝政,疏忽了你,以後我會每天過來陪你。”
等到鞦韆停了下來,皇甫絕走到了她身旁。跳下鞦韆架她光彩逼人,“絕,你不怪我了嗎?”
皇甫絕完全不知道歐陽冰雪說是哪件事情,但是依舊握住了她手,“怪罪什麼?我何時怪罪過你?”
歐陽冰雪低垂眉睫,雖然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也只能情有獨鍾看了看皇甫絕,“是啊,絕,你沒有怪罪過我,這裡風大,我們到殿內吧。”
兩人走到了大殿裡,歐陽冰雪爲皇甫絕斟了一杯茶,自己拿了一柄紈扇有一下沒有一下扇風,她現下也是香汗微冒,不想要皇甫絕發現自己窘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