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閣門前裡三層外三的人羣,一瞬間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從沒有哪個正經女人敢當衆主動親吻男人,這種行爲在風越國百姓看來,無疑是不知廉恥且淫蕩的。
就算沒有誰看着,一個女人如此主動也會被人瞧不起。
然而事實卻是,在場的人誰也嘲笑不出,甚至不敢露出一絲絲不敬之色。
一個是隨便瞥上一眼,就能讓所有人不寒而慄的冷酷王爺;一個是引得世子、王爺、太子乃至皇帝競相爭奪的傳奇女子。
誰敢?
當那抹看上去纖細瘦削,偏偏散發出無窮魄力與耀眼風華的身影挺胸長立,面對無數目光而毫無懼色時,誰敢?
無論是長門司首領殞王,還是琳琅閣老闆白鳳隱,哪一個都是這帝都的可怕傳說。
那樣不容質疑反對的強大氣勢,讓容蕭寂也一瞬爲之失神。
待到回神過來,片刻前那份銳氣已經被打擊得煙消雲散,只剩眸中十指相扣、肩並着肩的一對兒絕配,以及忍不住涌出的失落。
“早知道這樣,我該早些下手纔對嘛……”自嘲呢喃一聲,容蕭寂又變成那個喜歡開玩笑的可愛男人。
白鳳隱收起凌厲氣息,淡淡一頜首:“抱歉,蕭公子。也許是我說的一些不經大腦的話讓你誤會了,但事實如此……除了他,我沒有嫁給其他任何男人的打算。”
容蕭寂安靜少頃,回頭看看一車東西,又看看容定塵。
一聲幽幽嘆息後,容蕭寂出其不意在白鳳隱頭上敲了一下,那張燦爛笑臉看起來乾淨無暇:“好吧,我認輸,把你讓給小侄子好了。反正我早就做好落得這種結局的準備,雖然心很痛,卻也沒辦法,誰讓你喜歡的是他呢?”
白鳳隱微愣,不明所以。
容蕭寂並沒有過多解釋,一擡左手,守在馬車邊的下人立刻把車上一半箱子搬下,堆在琳琅閣門前。
“這些,是爲你們兩個準備的賀禮,就當是叔父我的一片心意吧。祝你們白頭偕老,天天吵架。”容蕭寂孩子氣地撇撇嘴。
周圍人羣一陣嘖嘖稱奇:“這……這到底是來求婚的,還是來搶婚的,還是來賀喜的?”
“賀喜的禮物都帶來了,那剛纔說什麼成親?”
“傳說中的靖王嘛!做出什麼怪事都不值得驚訝,跟正常人一樣才值得奇怪呢!”
白鳳隱低頭看看腳邊一堆箱子,隨手翻開兩個,陡然倒吸口氣……其中一箱放滿各式珠寶,珊瑚、瑪瑙、玉石、翡翠……熒光耀眼,琳琅滿目;另一箱裡面就簡單的多了,塞得滿滿都是銀票,十分符合白鳳隱胃口。
這些東西的價值,足夠買下鴻渠坊整個坊了!
容定塵的關注並不在這些箱子上,反而看向沒有卸下馬車的另一半箱子,稍作沉默,道:“那些,是你爲搶婚勝利預備的?”
容蕭寂攤手默認。
一車東西,一半是聘禮,一半是賀禮。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容蕭寂都不算失了禮數和臉面,心思周到得令人五體投地。
“好,這賀禮我們收下,改天我和鳳隱大喜之日,還請靖王務必到場。”容定塵收起冷意,略一低身子。
“叫叔父。”容蕭寂不情不願嘟囔,“要成親就趕緊,趁着我還沒反悔搶人。吶,別說我沒警告你啊!白姑娘對我還是有情有義的,我真想搶你也沒轍。”
容定塵就當什麼都沒聽見,重又攬住白鳳隱當街大秀恩愛:“靖王自便吧,我要陪鳳隱去吃早飯了。告辭。”
白鳳隱朝容蕭寂淡淡一笑作爲告別,頭也不回隨容定塵離開,手掌始終被他緊攥在掌心裡。
就這樣掉頭走開,對容蕭寂來說確實有些過分,但她不得不考慮暫時冷卻與容蕭寂之間的關係。她希望儘可能讓容蕭寂明白,容定塵是她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後的選擇。
如果……如果連容定塵最終也背叛她,那麼她將不會再相信任何男人。
永遠。
“又在想什麼?他說的話,干擾到你了?”沉思被容定塵詢問打斷。
白鳳隱回過神,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捧了一隻大肉包子,正呆愣愣地走在通往殞王府的路上。
“也算不上干擾,只是有些想不通,爲什麼我總是遇上你們這種怪人?”一口將剩下的半個包子吞掉,白鳳隱伸出帶着油花的雙手,在容定塵乾淨衣衫上抹了抹。
容定塵平靜如常,抓過她的手又掏出汗巾,仔細爲她擦去手上、指間的油漬。
白鳳隱嘖了下嘴。
這等體貼溫柔的好男人,還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要是他能把時不時就損她一頓這毛病改掉,那簡直就是完美小情人了。
正美滋滋想着,殞王府已經近在眼前。
還沒等進門,白鳳隱就被滿眼的大紅色刺激到,仰頭看着掛起大紅燈籠、貼上大紅紙的門框,嘴角抽搐乾笑:“這是怎麼回事?”
“自然是爲成親做準備。”容定塵挽着她,邁開方正大步進門,“剛纔要不是你那麼主動堅定,說不定靖王出現又是一番波折。有人在一旁虎視眈眈,我放不下心。”
“主子。”沈珏迎面走來,手中還握着一卷紅繩,“東西都準備差不多了,花轎也已經讓夏班去張羅,今晚就能定好。白姑娘的東西,林姑娘都收拾妥當送了過來,現在都放在原來白姑娘住的房間裡。”
容定塵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沈珏看看白鳳隱,神神秘秘湊近容定塵,低聲道:“今晚還是明晚?”
白鳳隱臉一沉:“當着我的面說悄悄話,你們兩個又謀劃什麼詭計呢?”
“在謀劃什麼時候讓夏班和沈珏他們改口。”容定塵從容淺笑,與白鳳隱對視時,鳳眸裡流淌着幾許戲謔之意,“你成了我的人,以後他們自然不能再叫你白姑娘。”
白鳳隱頓了一下,仰頭望天……她可不想讓容定塵看見她臉紅的模樣。
沈珏見她故意躲避,無可奈何道:“主子定個時間吧,我好讓其他人及時迴避,還得叮囑夏班不要再叫錯稱呼。”
“夜長夢多,就今晚吧。”
耳朵一動,白鳳隱警惕地瞪向容定塵:“什麼今晚?說明白!”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
一陣風聲掠過耳畔,白鳳隱只感覺腰間一緊,下頜一抹溫熱,那雙深邃眼眸已經到了近前。
“當然是洞房花燭,春宵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