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還是不理的往宮裡走,柳昱眨眨眼,忽然停在杜廉身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的隨意,“看在咱們同朝爲官的份上,我奉勸杜侍郎一句,以後離紀雲卿遠點,否則連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爲什麼?”杜廉皺着眉,不悅的看他。
“那是一種毒,中了,便是無藥可醫屍骨無存,杜侍郎,趁着你還中毒不深,及早抽身吧!”他善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追徐祁煙而去。
杜廉狠狠捏緊了拳頭,許久之後,才無力的發軟下來,有些無奈的撇撇嘴,“已經晚了。”
汩塵因爲身子不好,自從降下旨意讓修祈監國後,將一些大事的決定權屬也慢慢移交,如今所謂的早朝也只是讓帝王金座空着,而在階下襬一張座椅,拱簫修祈上朝而坐,朝中上下,無不都在傳聞,這三皇子的位子,怕會越坐越穩,如不出意外,等到汩塵駕崩後,他便會是九五之尊。
早朝其實沒什麼事好說,將各自的日常事務都一一擺出來後,剩下的本該沒什麼,卻不料修祈突然提到了信陽王陽逸與劉御史千金的婚事。
陽逸站在朝列裡朝難得出現在金殿上的杜廉狠狠瞪去一眼,排衆而出,“臣與劉小姐怕是有緣無分,臣……”
“三皇子。”杜廉也跟着站出來,“臣也覺得劉小姐和信陽王並不合適。”
陽逸眼中怒意一閃,冷笑道,“那杜大人以爲誰適合,你嗎?”
金殿上有些莫名的安靜,許多人紛紛往杜謙看去,這次信陽王在朝堂上給杜廉難堪,以杜謙的性子,指不定以後怎麼給信陽王小鞋穿。
杜謙略顯無辜的笑着眨眼,雙眼盯着自己的腳尖,卻是什麼話也不說。
而坐在監國位子上的簫修祈似乎並不着惱,還好整以暇的換了個姿勢,嘴角一抹果然不出他所料的笑意微微蕩着。
杜廉無意中掃見,牙咬的恨恨,亦是冷笑道,“劉小姐國色天香,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容,又才情過人,竊以爲,這朝中,只有三皇子殿下,監國大人才與之合適。”他故意將劉小姐的優處誇大,眼中寒光直射修祈。
衆人聞言,俱都是一怔,怎麼也想不到最後這又扯上了三皇子。
劉御史臉上汗多的不行,眼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掃過來,他難堪的‘噗通’一聲跪下來,哭喪着臉嚎叫道,“臣,小臣的女兒,從昨兒個下午起,就已經不見了。”
衆人面面相覷,杜廉抱着胸冷呵呵一笑,“怪只怪劉大人你利慾薰心,逼迫於她,怪只怪她真心喜歡的人爲了權勢利用她,怪只怪……”
“夠了。”杜謙這時才笑着開口,溫和的瞥一眼有些不甘心的杜廉,柔聲道,“劉大人都這樣着急了,你怎麼還可以給他添麻煩。”說着,他的視線掃過簫修祈,嘴角一挑,“更何況,監國都沒說什麼,哪容得了你在金殿放肆。”
簫修祈的臉色不大好看,聞言還是擠出一個訕笑。只
這個在早朝上吵起來終歸不好,他便讓人調了兵馬,在棲梧城全城搜索,怕杜廉再有什麼苛責出聲,他索性宣佈退朝。
隨着人羣出了金殿,陽逸等在宮裡的一個拐角處,眼見樞念略有些疲憊的臉在自己身邊閃過,他伸手拉住他,上上下下掃了眼,“昨晚幹什麼去了?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沒精神?”
“春宵一刻去了。”樞念笑笑,說的真真假假。
陽逸也不管他,只是皺着眉,“杜廉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前幾天換了個人似的。”
隨意的理理身上的錦袍,他溫和的笑道,“也沒什麼,正品回來了,替代品,自然就沒什麼用處了。”忽然間,他臉上的笑意一僵,看着那越來越走近的人,連嘴角牽起的弧度都僵硬起來。
陽逸詫異的轉頭過去看,見是秋閣的一個隨侍宮女,好像是叫什麼風璃的。一根眉毛挑了挑,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樞念,“你倒是跟寒秋走的近!”
“不過那個傢伙,你還是離他遠點爲好。”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當初寒秋來棲梧爲質,我們都以爲是因爲他雙腳殘廢了才被送過來的,可是你也派人去查了,他根本就是自己要求過來的。”
樞念不說話,只是盯着那個低眉斂首的宮女,臉上的溫和愈盛,眼底的目光卻生冷起來。
“六皇子。”頂着兩道瘮人的目光,風璃小心翼翼走近,“主子請您過去一敘。”
她根本不敢看他,尖巧的下顎秀氣的微擡,後頸修長乾淨,從耳根處泛着些羞紅,十指有些侷促的絞動着,陽逸在旁看得好笑,傻子都看的出這個風璃對樞念有點意思。
樞念擡手撫了撫額,“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主子說……要風璃帶六皇子前往。”風璃臉上緋紅遍佈,依舊堅持。
“是嗎?”樞念挑眉,眼中帶出些笑意來,袖子甩了甩,他已經錯過她,朝前走去,走了幾步聽到後面沒有任何動靜,他才轉過身來,眉尖輕皺,“怎麼不跟上?”
風璃眼中閃過一抹亮色,慌忙跟上。
陽逸在後邊瞧着,暗暗皺眉,他總感覺那個寒秋有些古怪,連帶着這個風璃,也有些怪異,想起來,這個風璃好像是祁陽使團留下來照顧寒秋的侍女,三年來從未變過。
或許當真是因爲紀雲卿的回來,讓他從前無甚感覺的人都有了不同,最不同的,還是杜廉吧,想起三年前他攢說着要再一次作弄樞念時,是杜廉攔的自己,在之後的日子裡,更是有意無意的照拂,有一次他當着樞唸的面問杜廉這是爲什麼。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紀雲卿有拜託過杜廉,要讓他幫忙照顧樞念,她的弟弟。
他當時就看到樞念那一張從來沒什麼表情的臉起了變化,那一雙從來怯弱害怕的眼神瞬間閃過痛苦絕望,他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什麼會對兄弟好的人,可樞念那種眼裡只有紀雲卿一個人的眼神,讓他羨慕,自己的弟弟被別人千般
萬般的迴護,從此兄弟感覺不像兄弟,更是讓他感覺有些不甘罷了。
只是不管他如何努力,自己這個哥哥在樞唸的心裡,怕是連紀雲卿的一根頭髮也比不上。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於他陽逸來說,其實還是能馳騁沙場最爲重要,那種奔殺於千軍萬馬中,浴血殺敵的豪邁之情,不是這宮闈的愛恨情仇能夠比擬的。
秋閣一如既往的寧靜,樞唸到時,在前廳等了多時,都沒見到請自己過來的那個人,剛想轉身,有個柔軟的身子已經從後背抱住他。
“放手。”俊眉一挑,他的聲音已然冷了下來。只是那雙環抱着他的手沒有鬆開,反而越加緊了些。
“我不放。”風璃此刻哪還有剛纔那副羞怯模樣,緊緊抱着他就是不肯撒手,“我們祁陽的女人一旦看上一個人,便怎麼也不會放開,更何況,更何況……”她眼裡閃過抹嬌羞,“更何況,你還要了我,我……”
“住口。”樞念冷笑,眼中的溫和消失殆盡,“若不是寒秋設計,我如何會和你有什麼瓜葛!”他手掌微動,纔要下手,已經有個戲謔的聲音插了進來。
“這不是咱們的六皇子嗎?六皇子貴人事忙,想不到還會來我的秋閣,真是讓人……”寒秋手撐着輪椅微微一劃,就到了他們身後,笑的安靜,“意想不到!”
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着,臉上始終帶着笑容,“風璃,還不退下。”
“哥哥你!”風璃有些惱恨的跺跺腳,戀戀不捨的鬆開手,偷偷瞧了眼樞念,待看到那人臉上一臉的無表情,她的眼中閃過受傷的神色,有些氣哼哼的跑了出去。
樞念轉過身,看着那個在輪椅上愜意的人,挑眉一笑,“想不到祁陽的大王子這麼看得起在下!”若不是一年前被寒秋利用雲卿設計於他,他也不會和這個從三年前就混進宮來的祁陽公主發生關係。
“你此番來端宥爲質,怕是瞅準了父王年邁,想要在儲君冊立上插一手。可你未免看錯了。”樞念負手而立,目光透過窗外,看向遠處,“如今誰都知道,我三哥纔會是最後的勝者,他纔會是真龍天子。”
寒秋將一根手指輕輕點在自己脣上,低低一笑,“本來我也以爲那個纔是我要找的人,可惜,好像不是。”
他笑着將手在輪椅上一劃,讓自己到他身邊停下,“從一年前你跟着柳昱回來的那個晚上,我從你眼睛裡看到了野心,看到了慾望,看到了勢在必得,那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帝王氣勢,並不是誰都有的,至少……”
“你那個三哥,他沒有。”
樞念面色平靜,嘴角的微笑淡到極致,卻不承認,也不開口反駁。
寒秋看着他,又繼續道,“我承認,只是氣勢和眼神,還不足以讓我舍簫修祈而選你。”
他笑着,將手下的輪椅緊搖了幾下,來到了窗前,看着那外面的四處抖動的樹葉,“直到……冷宮廢井裡的一具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