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償命!”
京城貴女們一個個正氣凜然的恨不能上去撕了文青羽。
林婆子跪在地上哭的悽慘,將整張臉都埋在了雙臂之間,偷偷鬆了口氣,這事,還算順利。
“哀家給你機會,”劉太后冷聲說道:“允許你跟她對質。”
文青羽微微一笑,終於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着林婆子走去。
“林婆子,別來無恙。”
清冷的聲音如雪山泉水,清脆通透,卻透着絲絲寒意。
林婆子下意識的就是一哆嗦,哭聲直接就卡在了喉嚨裡。
瓊林苑裡衆女微微一愣,無數嫉恨的目光不要錢一樣砸向文青羽。
這種時候了,她怎麼還能笑的出?
“林婆子,本郡主很好奇。你說田莊失火,全莊子三百多口無一生還,那麼你怎麼還沒有死呢?”
衆人石化。
“你怎麼還沒有死呢?”
這話得有多囂張?如今可是皇上太后過問的案子,那文青羽是嫌犯吧,嫌犯不是該卑微害怕的嗎?是嗎?
哪裡見過一個嫌犯氣定神閒,囂張地質問證人你怎麼還沒死?
“我…….”林婆子低下頭,不敢於那清冷璀璨的眸子對視,嘴脣翕動了半天,卻愣是沒吐出一個字。
“郡主這是做什麼呢?想要恐嚇證人麼?”
“貴妃娘娘誤會了。”文青羽慵懶地說道:“我只是好奇,據說我給莊子的水井下了藥。莊子裡沒一個人跑出來,都死乾淨了。這林婆子怎麼就好端端的毫髮無損呢?”
柔貴妃眸中閃過一道厲芒,你就只管嘴硬吧,今日沒人能救得了你:“那婦人,還不如實回答?若是查出你毀謗郡主,一定叫你死的很難看。”
林婆子打了個哆嗦,把心一橫,說道:“舅奶奶從相府回去以後,身子就一直不好。老奴心裡一直念着舅奶奶的恩典,既然還沒有被賣掉,就得盡一天的職責。”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把話說順了:“所以,老奴就去城裡給舅奶奶請大夫,誰知一來二去的耽誤了時辰,城門下了鎖。老奴只得在城裡留宿了一夜,等第二日剛回莊子,卻叫老婆子看到了那樣悽慘的樣子。”
“可憐我那一家子啊,老婆子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林婆子又抹起了眼淚。
“你說你回去的時候,莊子裡已經成了一片白地。你怎知是本郡主去放的火?”
“起先老奴也是不知道的。”林婆子擦了擦眼淚:“就在老奴準備等火熄了去撿拾些遺骨的時候,來了好些蒙着臉的人。老奴看那些人打扮不像好人,就多了個心眼藏了起來。”
“原來,那些人就是放火的人。他們是回來確認有沒有成功的,老奴躲在一邊將他們殺人放火的過程聽的一清二楚。這才知道,竟是郡主僱人做下了這麼喪盡天良的事啊。”
林婆子一咬牙,雙眸中恨意翻滾:“老婆子咽不下這口氣,卻也不能看着一莊子的人就這樣慘死,所以,老婆子就大着膽子來告御狀。”
劉太后皺了皺眉頭:“那些放火的可抓到了?“
榮喜說道:“回太后娘娘,那些人現都在京兆尹的大牢裡。現在皆已招供,與這林婆子說的一般無二。“
“如今證據確鑿,文青羽你還有什麼話說?”
文青羽搖搖頭:“沒了。”
“來人,將如意郡主綁了,押赴京兆尹衙門。”
“慢着。”
劉太后臉色再度陰沉,“慢着”,這已經是文青羽第二次說這兩個字。她眼裡可還有這個太后?
“太后娘娘容稟。”文青羽依舊是一臉溫良無害的微笑,並沒有因爲惹的太后不高興而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青羽所說的沒了,並不是說青羽要認罪。而是青羽覺得,實在沒有跟林婆子爭論的必要。”
“額?”劉太后看她一眼。
“如果我們有記錯,當初表姐設立通天鼓。爲的是怕我大周官官相護,沒了百姓說話的地方。但是……”
“爲了防止百姓藉着通天鼓面聖的機會,來誣告忠良,還有這另外一條規定。”
文青羽眸色一寒:“通天鼓響,以民告官,需要滾釘板,趟火泉。之後,方可受理。”
她緩緩飄過林婆子:“不知,林婆子可有滾了釘板,足趟火泉?”
“若是沒有,我憑什麼理你?”
幽幽清風中,燦爛陽光下,絕豔少女聲音清脆如珠玉相擊,卻叫人覺得如墜冰窟。
“什麼是釘板,火泉?”
下面有人低聲詢問,實在不能怪她們孤陋寡聞,今天聽到的東西都太過匪夷所思。
“釘板麼,就是一塊普通的鐵板,不過也就是一塊門板那麼大,上面密佈着針尖,需要告狀的人穿着夏日單衣,在上面滾上一滾。”
文青羽不在意的悠悠說道:“至於火泉,不過就是個小池子,裡面鋪滿了火炭,火要燒的旺旺的,告狀的人脫了鞋襪從這頭走到那頭。”
“嘶。”
瓊林苑裡立刻響起陣陣抽氣聲,原來這就是滾釘板,趟火泉?太可怕了!
難怪這麼些年從來沒有人敢敲通天鼓,敲個鼓也沒什麼,關鍵的是那什麼釘板火泉,不是要人命麼?
林婆子瘦弱的身軀抖了抖,一下子攤在了地上。什麼釘板,火泉?沒有人告訴她啊,她今天來這裡,不過是爲了出口氣,再得些好處。
她哪裡知道還要滾什麼釘板,趟火泉的?這不是要人命麼?她又不是鐵打的。
柔貴妃眸光一冷:“郡主太過危言聳聽了,你這樣恐嚇證人,明顯是心理有鬼。”
“呵呵。”文青羽掩口輕笑:“國有國法,什麼事都當有個規矩。這便是告御狀的規矩,大周律法明明白白寫着呢,可不是我定的。”
“想要青羽去京兆尹衙門受審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林婆子過了釘板火泉之刑,不用你們來送,我自己就去。”
文青羽一雙清眸眨也不眨看着林婆子,想來找她的麻煩。就來看看,最後麻煩的會是誰?
林婆子只覺得一股寒氣嗖一下就竄到了四肢百骸,對面那絕美的少女此刻在她眼裡就是個魔鬼。
可不就是魔鬼麼?她怎麼忘記了,那小丫頭輕而易舉就將跋扈的張氏給弄瘋了,還叫人潑了自己爹爹一身的水,那樣的人,是她惹的起的麼?
她怎麼就鬼迷心竅聽了那人的話,做出這樣的事來了?銀子再親,也得有命去花啊。
“請太后娘娘即刻命人準備釘板火泉,青羽等着去京兆尹過堂呢。”
“林婆子,你也不必擔心。”她回首,對着林婆子微微一笑:“其實那不過是個形勢,主要是考驗下你告狀的真心。若是真有天大的冤屈,老天爺定然保你安然無恙。”
“不過麼。”文青羽笑容越發燦爛:“若是有人黑心爛腸的告黑狀,那可得做好了準備,好好享受萬釘穿身的美妙滋味。”
她一步步向着林婆子逼近:“那些個釘子都是日日打磨的,保準鋒利尖銳。輕輕鬆鬆就能刺破人的皮肉,你還要在上面滾上一滾,那些釘子就得刺進去再拔出來,再刺進去,只怕一圈下來,身上就再找不出什麼好肉了。對了,還有那火泉……”
“嘔……”
文青羽話還沒有說完,林婆子兩眼一翻直接就暈過去了。
文青羽倒是愣了一愣,這麼膽小?誰選的人?
不過兩句話就給嚇暈了,這還沒讓見着實物呢。
“文青羽你幹什麼?”一直坐着不言不語的水夢涵突然一臉正義地站了起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恐嚇證人,是真以爲嚇死了證人就沒人奈何的了你了麼?”
“臣女,懇請太后娘娘下旨,重則文青羽。”
“臣女附議。”
“……”
瓊林苑裡跪倒一片,無數聲音共同請求處罰文青羽。
劉太后面色越發的凝重。
“真是討厭,好好的天下個棋,吵吵的沒完沒了,打擾了爺的雅興。”
一道爽朗的男子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不滿隔空傳來,瓊林苑裡瞬間靜了一靜。
劉太后臉上浮上一絲久違的笑容:“可是睿兒在那裡麼?”
“回母后,是我。”
悉悉索索一陣響動,幾個青衣的小太監有條不紊的一陣忙亂,緩緩搬開了一面屏風。
衆人這才發現,這瓊林苑一角竟然有面屏風。那屏風製作的相當獨特,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上面的圖案竟與瓊林苑的景緻渾然一體。
若非太監將那屏風移開,誰都無法發現,那不過是一副畫。
屏風後面露出一角青玉石桌,桌上一局殘棋,桌邊坐着兩個男子。
左邊那人將手裡黑子用力丟在石桌上,揮手拂亂棋局。扭頭望來,引起不少閨秀的驚呼。
那少年十五六歲年紀,身上穿着湛藍冰絲的袍子,袍子的袖口和下襬用銀線繡着海水紋,腰間垂着塊溫潤美玉,冰藍的穗子微風中輕輕擺動。
那少年站起身,大步朝着這邊走來,任由微風吹過滿頭墨發,有幾縷總是調皮的清搔着他的臉頰,他卻連管都不管。
一雙明亮的眸子黑色琉璃般通透,不經意間一個眼風,邪魅的叫人心醉,此刻卻帶着點點笑意注視着劉太后。
好個昂揚七尺的風花少年,一下子就看花了人眼。下首的閨秀深深埋下了頭,染紅了多少青春少女的美人玉面。
文青羽心中一動,是連睿,怡親王連睿,連胤最小的弟弟,劉太后的幼子。
記憶中那個總追在她身後一口一個鳴溪姐姐,死活不肯叫嫂子的小男孩,眨眼之間也成了這樣動人心魄的絕世男兒了麼?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小時候可愛的不得了的孩子,實際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魔頭。自小膽子就大的沒了邊,總是幹出一些驚天動地叫人頭疼的恨不能撞牆的事情。
結果,十歲那一年他居然跟着個遊方的和尚跑了。之後就一直嫋無音訊。
如今他竟然回來了嗎?不知長大後的連睿是在佛祖的洗禮中收斂了,還是越發變本加厲的更加混賬。
“母后,叫那些個女人都住口吧,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