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陸楠帶着備好的禮服準時出現在許然家門口。
許然拿過衣服看了看,讚賞地點點頭,“PRADA的,你女朋友品味不錯嘛,借我穿不心疼嗎?”
“她比你身材好,就怕你撐不起來。”陸楠半揶揄半諷刺。
這是PRADA當季的一條白色真絲禮服裙,衣服嶄新,許然接過裙子也沒有多看,進屋直接換上。
穿上裙子,許然前後看了看,覺得有些不妥。她也不是多保守的人,這裙子胸線倒是不低,但轉過身來,後背卻露出一大片。許然把頭髮放下,纔將將遮住了一半。正當猶豫要不要穿這條裙子的時候,陸楠推門而入。許然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背靠着牆壁。
“換個衣服這麼長時間?”
那天,許然答應邀約時,低聲說了句沒有晚禮服,半晌又說,“你那麼多女朋友,找個人借我一條,我也不用花冤枉錢了。”陸楠看着她笑了笑,當晚獨自跑到商場裡轉悠。在看中這條裙子的時候,陸楠便覺得許然穿了一定好看,當即買下。但現在看見她穿上裙子後,陸楠才意識到,這豈止是好看,真有些攝人心魄。
“不是都穿好了嗎,怎麼不出來?”陸楠擡了擡表,“快要來不及了。”
許然神色猶豫:“好像太暴露了……”
陸楠把許然拉出臥室,道:“哪裡暴露了?你這身材前不凸後不翹,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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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藥十年慶典的啓動儀式是內部活動,在凌藥控股的一家賓館舉行。因着參加的都是內部高層,或是合作伙伴,形勢相較很是輕鬆,是一個舞會。陸楠和許然到的時候,儀式還沒有正式開始。
薛銘鑫看見陸楠,上來打招呼。陸楠向他引薦許然後,薛銘鑫笑着伸手,道:“許小姐真是漂亮。”
三人正寒暄着,秦晴端着杯紅酒,悠然地走過來,衝着陸楠和薛銘鑫笑道:“陸總,薛總,又見面了。”
陸楠也笑道:“秦總,今天又來湊熱鬧?”
秦晴穿了條寶藍色的抹胸裙,事業線清晰可見。許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確實如陸楠說的,自己的這前不凸後不翹的身材和秦晴實在沒法比。秦晴媚笑,不置可否,薛銘鑫卻道:“博智是我們凌藥的合作伙伴,秦總是我們凌董特意邀請來的貴賓。”
陸楠聽後禮貌性地笑了笑。
許然看不慣秦晴的媚態,慢慢踱步向別處,沒走兩步便遠遠地看到謝忱帶着一個女人。許然揮揮手,謝忱似也看到她,攜着女人走了過來。
“小師妹今天真是漂亮,我都不敢認了。”謝忱走得近了,許然方纔看見他身邊的女人,一時之間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謝忱見許然盯着她的女伴看,心裡忽地“咯噔”一下,暗忖着他只知道陸楠今天會來,才帶了杜汐妍,卻沒想到陸楠會帶誰來。想到這裡,謝忱忙用目光去找陸楠。
杜汐妍看了看許然,覺得也有些眼熟,當下微微笑了,大大方方地向許然伸出手,“你好,我是杜汐妍。我們在哪裡見過吧?”
杜汐妍一身明黃色的長裙,綽約的身姿,嫵媚的笑容,看得許然有些慌神。這個顏色的衣服很張揚,不是所有人都能駕馭的,但杜汐妍卻將它穿得很美。
看着杜汐妍伸出的手,許然僵了僵,也只得伸手道:“我叫許然,在B大應該是見過的。”
杜汐妍表情微微一滯,餘光瞥見陸楠走了過來,便即刻恢復了常態。
“回北京了?”陸楠看見杜汐妍,波瀾不驚。許然心下琢磨,看來兩人倒是經常見面。
此時有人端着托盤從四人身邊走過,陸楠和謝忱均伸手去拿了兩杯紅酒,而兩人多出來的那杯均給了杜汐妍。
杜汐妍向陸楠抱歉地笑了笑,接過謝忱手中的酒杯。陸楠訕訕,又將酒杯遞給許然。
許然接過杯子,心中感到似有似無地寥落。不由自嘲,杜汐妍這樣的美女,我見猶憐,何況陸楠這樣流連花叢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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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主持人出場,衆人便慢慢踱步到舞臺前。
大廳裡燈光忽地滅了,出場音樂奏起,追光燈下,凌海彥緩步走出。
許然看着凌海彥,就那麼一眼,頭腦中“嗡”地一聲響,便如同被人抽乾了周遭的空氣,窒息的壓抑不停彌散。許然有些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好在陸楠伸手托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氣,使勁眨了眨眼,極力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凌海彥白色襯衣,淺灰色西服,束了條同色系的灰色領帶。這樣的搭配無可挑剔,襯着他挺拔的鼻樑和深邃的雙眼,讓人覺得沉穩大氣。他走上臺,從容一笑,開始致辭。
凌海彥致辭時,許然腦中仍舊一片空白。她一直凝視着他,只覺得他的容貌有種令人心碎的痛。許然在心底告訴自己這絕不可能,但事實就是事實,凌海彥長得像極了蘇朗,也許是輪廓,也許是眉毛,或者是眼睛,但具體哪裡像,許然卻又說不清楚。許然想起那天在凌藥集團門口看到的側臉,不由一驚,手腳冰冷。
凌海彥致辭結束,按照流程,他會選一名舞伴,跳第一支舞,正式開啓十年慶典序幕。凌海彥往這邊走時,秦晴已放下酒杯,做出被邀請的架勢,嫵媚的笑容堆了滿臉。然而凌海彥卻越過秦晴,走到許然面前,伸出一隻手,道:“許小姐,請。”
見許然發怔,薛銘鑫知趣地拿過許然手中的杯子,在許然耳邊輕聲提醒:“許小姐,凌董有請。”
許然抿了抿嘴,偷偷咬了自己的下脣,這才讓自己從幻夢中反應過來。她扭頭看了眼陸楠,他默然點了點頭。
許然伸出了手,有些顫抖地搭在凌海彥的掌心。瞬時,一股溫暖透着凌海彥的皮膚直擊許然心底。許然眼底竟泛起些溼潤,這樣的接觸,她在夢裡夢到了無數遍,但每每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她就從夢中驚醒。她越是想要抓住,他便越是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漸漸地,許然再夢見他時,便不敢在妄圖伸出手,而僅僅滿足於遠遠地觀望。
音樂起,凌海彥扶着許然的後背,舞步嫺熟。
“許小姐。”凌海彥見許然凝視着自己,透徹的雙眼中彷彿要滲出淚滴,便低聲喚了她。
“唔”,許然起初有些迷失,迷失在眼前男人的深邃眼神中,但這一刻,聽到他叫自己“許小姐”,便恢復了些理智。“凌董還記得我?”許然問出這句話之後,覺得有些可笑,如果眼前的是凌海彥,他們從未相識,何從談起“記得”。如若這真是蘇朗,他怎麼會不記得自己。
凌海彥道:“這些年敢衝撞我的人不多,許小姐算一個。”
“凌董怎麼知道我是許然?”許然追問到,似乎在等待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還如何在商場上混跡?”凌海彥說。
許然聽了這話,訕訕笑了。心下悵惘,眼神更注視着凌海彥,從未離開。凌海彥離她如此之近,她便能好好觀察他。他和蘇朗,長得確實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如深潭般的雙眼。只不過蘇朗眉眼清澈透亮,而凌海彥顯得有些深邃。
“許小姐這樣看着我,可是在勾引我?”凌海彥笑着看許然,隨着音樂的起伏,突然將許然甩出去,又拉回懷裡。
許然被凌海彥一甩,如夢方醒般收回了眼神。蘇朗斷不會說出如此令人尷尬的話。許然被凌海彥環扣在懷裡,側顏道:“凌董長得像我一位朋友,所以多看了兩眼,實在抱歉。”
凌海彥一提手,許然在他懷中轉了個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這時,凌海彥的手卻慢慢滑到許然的腰間,依舊微笑道:“許小姐這套搭訕的方法有些過時了吧。”
許然腰間一緊,被凌海彥拉得更近,兩人俯仰之間,極其曖昧。許然屏住呼吸,擡頭又看了看凌海彥,只一眼,便低下頭,故作鎮定道:“在凌董面前,我怎麼敢說假話。”
這時,舞曲曲調突然放緩,凌海彥將許然雙手環住自己的脖頸,而自己雙手則環扣住許然後腰,頭輕輕貼在許然肩畔,耳鬢廝磨般:“那我姑且相信許小姐的話。”
許然這時纔想起,除了她和凌海彥,此時周圍還有近百人在矚目着他們。而她此刻正與凌海彥肢體交會,舉止曖昧。想到這裡,許然緊張到了極點。好在舞曲接近尾聲,許然對凌海彥笑了笑,算是感謝他的邀請,便在衆目睽睽下匆匆退出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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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然獨自站在角落裡,心臟依舊砰砰跳個不停,也不知道是因爲見到了長得像蘇朗的凌海彥,還是因爲剛剛凌海彥極其曖昧的舞姿。許然困惑地看着凌海彥在場中周旋的身影,不明白眼前這人爲何會長得與蘇朗如此相似,更不明白凌海彥怎麼會邀請她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姿色也算不上出衆的小角色來跳第一支舞。
許然悶悶地呷了一口紅酒,放下酒杯時,有人遞了個冷餐盤過來。許然擡眼看見了杜汐妍,有些不知所措。
杜汐妍微笑示好,遞了快甜點給許然,笑說:“凌藥這次十年活動下了血本,聽說甜點都是找法國大廚現做的,嘗一嘗。”
許然接過來咬了一口在嘴裡,味道確實不錯,但當下卻沒有心思品味。
杜汐妍又說:“我聽謝忱說你也在敦盛。”
“是。剛入職兩個月。”
杜汐妍有些惋惜地聳聳肩,說:“敦盛雖然在公關圈有些名氣,但以你的資歷,去奧美這些外企也不是沒有可能。”
“既是在中國做公關,本土企業還是更接地氣。”許然補充道,“我不太喜歡外企的氣氛。”
“也是。”杜汐妍笑笑,“到了外企還要費力打拼,敦盛至少還有陸楠罩着你,跟着他總是錯不了。你說是吧?”
許然看着杜汐妍,揣摩着她的言語,忽覺剛剛杜汐妍遞來的甜點如骨鯁在喉,實在不吐不快。許然說:“陸楠招我進來,我不知道他意欲何爲,罩不罩着我這話另說,我只做我應做的事。”
杜汐妍眼底閃過一絲尷尬,面上卻不動聲色。“本土企業人事上是非就是多一些,聽說近期敦盛北方區要有人事大變。”杜汐妍頓了頓,又說,“陸楠這人能力強,腦子好,就是做起事來未免高調了些,難免惹人眼紅。你和他,也算得上是舊相識了,陸楠招你進來,自己的勢力也就能壯大些,你別光顧着做自己的事,前前後後也要多幫襯着點他,這樣我們纔好放心了。”
許然抿了口杯中的酒,心想,果真來者不善。杜汐妍這一番話顛來倒去,想表達無非就是:不要自作多情以爲陸楠對你餘情未了,他不過是想把你扶植成自己的人,壯大勢力而已。
想透這一層,許然也懶得客氣了,“我和陸楠不只是舊相識,”她看了杜汐妍一眼,笑笑,又說,“退一步說也算是戰友了,他的行事風格我不陌生,用他的話說,我們配合還算默契。是不是他的勢力我不知道,我只清楚做我該做的事。”
許然說完,也懶得再故作大方姿態,看了杜汐妍一眼,放下杯子便揚長而去。
說不出地,許然就是不喜歡杜汐妍。六年前如此,六年後,她想着也許能有所改觀,但說上話後,卻發現厭惡已然根深蒂固。即便她舉止得當,說的話並無惡意,但許然依舊覺得她是在她面前炫耀,炫耀她對陸楠的關心,對他的在乎,以及她和陸楠之間肝膽相照的情誼。
許然往休息室去,無意間瞥見了凌海彥的身影,想起此行的目的,又是沒來由的惱。她不禁悔恨答應了陸楠參加這次宴會,悔恨她竟有意想要幫他拿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