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週日的迴光返照, 週一許然回到北京,就開始咳嗽起來。
三部門例會上,媒體部的總監李麗一邊和羅成彙報, 一邊不耐煩地瞥着許然。
也許是那天在墓地淋了雨, 着了涼, 再加上昨天旅途勞頓, 許然咳嗽似是非常嚴重, 咳起來竟不能自持。她喝了口水,壓了壓,但不一會兒又忍不住咳了出來。
散會後, 陸楠趁着沒人,伸手去試她的額頭。
許然一驚, 怕被人看見, 急忙把他的手打開, 說:“我沒發燒。”
“吃藥了嗎?”
“感冒沖劑。”
陸楠無奈地搖搖頭,道:“別生扛了, 小心得肺炎。”
“烏鴉嘴。”許然白了他一眼就往工位上走,陸楠拽住她胳膊,把她拽回到跟前,“下午別上班了,去醫院。”
見許然還在猶豫, 陸楠急道:“你要我押着你去?”
陸楠這會兒聲色俱厲, 許然倒是不敢怠慢了, 下午就去了醫院。排隊、掛號、化驗, 整整一下午, 拿到結果時,她不由腹誹, 果真被這烏鴉嘴言中,真的是急性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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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然打完吊針,也差不多是下班時間了,陸楠打來電話,問了她情況後,果真擺起姿態:“早說讓你聽我話,昨天晚上回來就該去急診的。”
許然往醫院門外走,低聲嘟噥了一句“馬後炮”。
“等着我,我去接你回家。”陸楠不由分說,已掛了電話。
許然本都出了醫院大門了,當下卻又折返了回去。要是以前,她肯定會把電話打回去,告訴他自己會打車回家,而現在,卻不由想等等他,見上一面。雖說兩人朝夕相處,上午纔剛剛見過,此時竟又有些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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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海彥今天下午在醫院參加一個會議,司機小趙這會兒正在醫院門口等着他散會。抽菸的功夫,正巧瞥見許然出出進進的身影。小趙是個機靈人,老闆身邊女人雖然不少,卻沒見過這樣上心的,第一次見面就送回了家,前一陣子還連送了好幾天的花,這也都是他一手包辦的。小趙扔掉菸頭,當即撥通凌海彥的電話。
小趙電話進來的時候,凌海彥剛巧散會,正在和醫院院長寒暄着。他掛了電話後,三兩句打發了院長,從樓上下來。
許然坐在醫院花園邊的樹蔭下等着陸楠,百無聊賴之際,看着草地上兩個追逐嬉鬧的小孩,傻傻發笑。
凌海彥在離着她幾米遠的地方,不由駐足,看着她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沉靜下來,似乎什麼煩心事都已拋諸腦後,唯有時光靜默流淌。
也許是笑得有些厲害,許然猛地咳嗽起來,凌海彥這纔回過神,收起了意識。
許然看見凌海彥時滿臉驚訝,但因爲咳嗽不停,氣息急促,憋得滿臉通紅,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凌海彥輕輕順了順許然的後背,聽到她咳中帶了些痰音,便從懷中掏出手帕遞給她:“把痰吐出來會好些。”
許然接過手帕,看着上邊經典的格紋圖案,詫異地看了一眼凌海彥。他用得東西怎會有假,但要把痰吐在這麼貴的手帕上,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凌海彥自然是看出了許然的擔憂,他笑了笑,說:“沒關係。”
許然清了痰,想了想,還是把手帕收起來。“我再買條新的還給你。”
凌海彥坐到許然身邊,拉起她的手,搭上兩根手指,便要幫她診脈。許然想要推脫,他便將手抵在嘴上,做了一個“噓”的嘴型。
許然訕訕,只好一動不動地配合他。
自上次法餐廳一別,她與凌海彥有近一個多月沒見了。這時再看他,他清秀俊朗的臉上,因蓄起了茂密的鬍鬚,顯得更有男人成熟、硬朗的味道,而早些時候,她在他身上看到的蘇朗的身影似乎已經變得淡了。
凌海彥出生中醫世家,深得父親真傳,不需片刻,便診出了大概。“溫熱之邪,轉裡入氣,肺氣壅閉,失於宣達……”
許然愣愣地聽着凌海彥低聲念出一大串古文,不甚明瞭。
凌海彥見狀,解釋道:“多半是着涼了,怕是有肺炎的徵兆。”
凌海彥一分鐘不到診出的結果正是許然花了一下午化驗得到的結果,聽到這裡,許然不由佩服:“凌董醫術這樣高,早知道我也不用花一下午排隊化驗了。”
凌海彥聽了恭維的話也沒見多高興,只是說:“感冒時就該來醫院的,怎麼拖到這時候?諱疾忌醫可不行。”
許然笑笑,要不是陸楠催她來醫院,她恐怕到現在還在生抗。
“前一陣子隨政府團去了趟歐洲,回來一堆事要處理,也沒顧得上找你。”凌海彥嘆了口氣,像是在自責一般,“你來醫院應該先給我打個電話,好找人給你安排個好一點的醫生,至少不用你發着燒還到處排隊。”
兩人未見面的這一個月來,初始兩週,凌海彥還經常給許然發條短信,或是打通電話噓寒問暖。到後來,電話也不打了,只是偶爾來條短信。許然本也沒有將凌海彥信誓旦旦要追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想着,也就是大人物想換換口味,一時興起而爲之。他不再給她打電話或是發短信,她反而落得清靜。
爲此可,許然似是聽出了凌海彥話中解釋的意味,心裡想着怎麼和他說清楚。便有意拉遠了距離,“凌董這樣忙,怎麼好意思給您添麻煩。”
凌海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看着許然,眼底發冷,似乎有些不高興,“我的想法上一次見面應該已經向你表達清楚了,許小姐就算一時不能接受,也不用忙着拒絕。”
許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發怵。她漸漸把頭低下,心裡想着如何應對。
凌海彥看着她低垂眉目的樣子,後悔剛纔過於生硬的語氣,便清了清嗓子,說:“政府團行程不自由,一路都很匆忙,只是路過比利時的時候買了兩盒巧克力。不知道今天會碰上,也沒帶在身邊。改天再拿給許小姐。”
“不用了。”許然拒絕之詞脫口而出,說出時才發現這拒絕來得有些急躁。她不明白凌海彥爲何對她如此用心,只是如今她心裡已有了一人,既然是不可能,還是應該早點澄清。“謝謝凌董厚愛,我恐怕不能接受您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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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海彥沉默了片刻,低沉聲音問了句:“原因?”
許然囁嚅了一陣,垂首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此時,許然的手機響了,她接起電話,說:“我在花園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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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楠掛了電話,停好車,往醫院的花園方向走去。走近了,他依稀看見許然坐在花園的樹蔭下,身旁還坐了個男人。那男人的身形、相貌,他並不陌生。
前天在武漢,蘇朗的墓碑邊,他找到許然時,匆忙間瞥到了蘇朗的樣貌,心中有了疑團的同時,也解開了他之前的困惑。也許正因爲凌海彥與蘇朗樣貌相似,許然在初見凌海彥時纔會如此深情地看着他,在與凌海彥接觸時纔會那樣沉醉,卻又有些不自在。
而此時,看見兩人並排坐在一起,陸楠頭一次在女人面前顯得不那麼自信了。
“然然。”陸楠本不會在公共場合叫她小名,因爲兩人關係還未明朗,而此時卻鬼使神差地喊了出來。
話音剛落,長椅上的兩人雙雙站了起來,側過臉看他。
陸楠看見凌海彥,對他點了點頭。
“陸總,真巧。”
陸楠笑笑,心裡竟多了幾分酸溜溜的感覺,“我來接然然回家。”
凌海彥本聽到“然然”二字就已經微變了神色,陸楠這句話更加不清不楚,他聽了,抽了抽嘴角,轉頭去看許然,眼神似是在詢問:你喜歡的人就是他嗎?
許然見凌海彥看向自己,忙低下頭。縱使他蓄了鬍鬚修飾了樣貌,但從輪廓上還是不難看出蘇朗的影子。
“然然,走吧。”陸楠右手伸出,懸在半空中,便猶如那日在W大時一樣,等着許然來握。
許然低着頭倒也看見了陸楠伸出的手,她抿了抿嘴,似是下了決心一般,伸出左手,交給了陸楠。
陸楠將她的手捏在掌中,仍不忘和凌海彥道別。
凌海彥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伸手去鬆脖頸上的領帶,神色傲慢了幾分,眼神也不由跟着變得凌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