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軒的小包間裡, 氣氛有些凝滯。陸楠和許然面對面坐着，相顧無言。
那天在伊仕集團開會，陸楠終究還是和孫闊推薦了蘇萌。孫闊正爲這事犯愁, 以爲陸楠真的上心幫他找了個模特, 自然樂得合不攏嘴, 最後謝得陸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許然當天回到公司便讓蘇萌把自己的資料發來, 轉給了孫闊。
第二天下班時, 陸楠告訴許然，孫闊看了蘇萌的資料，覺得她資質不錯, 想約個時間請她去面談。陸楠說罷，卻絕口不提如何報答他。許然心想, 他這人就是嘴上不饒人, 心倒是很軟, 怪不得會處處留情。
蘇萌去伊仕集團的當天中午，打電話給許然, 想請許然和陸楠吃晚飯。許然自然是百般推脫，但蘇萌執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訂了包間再說。一條短信發過來，許然也是毫無辦法, 只得硬着頭皮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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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聲音打破了寂靜, 許然看看手機, 道：“有點堵車, 她要晚點到。”
陸楠點點頭, 不動聲色，幫許然續了杯茶水。
許然淺呷了口茶水, 低頭玩手機，不再看他。
見她不再看自己，陸楠便肆無忌憚地把眼神固定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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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以前的那天晚上，他和她，原本進展得一切順利，只不過中途出去買了趟避孕套，回來後就被莫名其妙地被趕了出來。陸楠壓抑着怒火和□□，回到車上，點了支菸。
陸楠邊抽菸邊翻手機，看到杜汐妍的短信時，他似乎回過味來，便有些明白樓上的丫頭爲什麼忽地翻臉不認人了。陸楠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問候楚恆的家人，要不是這王八蛋把杜汐妍招過來，也沒這破事兒。罵完楚恆，他心下有些竊喜，看來這丫頭吃醋了，就是這醋吃得太悶，悶到他都險些被矇在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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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和杜汐妍住在一起的事，陸楠覺得憑藉他巧舌如簧，一定能解釋清楚。
那日凌藥十年慶典的啓動儀式後，他、杜汐妍和謝忱三人去了酒吧。杜汐妍即將從上海回北京，一時間找不到住處，恰巧陸楠的住處與她的公司僅一街之隔，謝忱便提議讓杜汐妍暫住陸楠家。
杜汐妍起先推脫了兩下，謝忱便幫着分析了情況，憑着他諮詢出身的口才，自然把好處說得面面俱到。杜汐妍心裡纔不會不願意，想着近水樓臺，又憧憬着日日相見，便嬌羞着去看陸楠。
陸楠一聽覺得不妥，想要拒絕，但耐不住杜汐妍央求的眼神和謝忱在一邊攛掇的氣焰，再加上想到過往杜汐妍對他的好，一咬牙就答應下來了。他家兩居室，一人一間房，就當是合租了，大不了這段時間早出晚歸，少打照面，湊合到她找到房子就是了。
只是杜汐妍住進來之後，一方面忙於工作，無心找房子，另一方面，心裡想着陸楠不催她，也就願意這樣住下去了。
陸楠這邊天天看見杜汐妍在面前晃悠，心裡焦急，但卻不好意思開口，只得挨一日算一日。晚上在公司消磨些時間，或是去找楚恆聊天，每到週末就藉口有活動，跑出去散心。他也不知這算不算是躲着杜汐妍，只是覺得不應該給她無謂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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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陸楠躺在牀上思前想後，想好了第二天的措辭，覺得天衣無縫了，到了公司卻聽見張雅清嚷嚷着，許然收到了什麼玫瑰。
陸楠當下有些愣了神，心裡想着，這丫頭還能這樣搶手？但轉念一想，才發覺自己愚蠢，能把他陸楠勾得神魂顛倒的人怎麼還吸引不來別的男人。只不過這男人手筆大了些，這樣成百上千的玫瑰，一送就是三天。而許然倒是沉得住氣，玫瑰收得心安理得，連流言蜚語都置之不顧。陸楠心想，難不成有人捷足先登？因爲這樣的插曲，他原本想好的解釋竟無從說起，這便耽擱到了今日。
陸楠看見玫瑰時，已猜到了□□分，這多半是凌海彥送來的。許然回國才半年不到，又一心撲在工作上，能夠發展到這一步，又有這樣手筆的人，非凌海彥莫屬。
果不其然，前天，他回到家，杜汐妍還沒有睡覺，見到他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無意間便扯了些業內的八卦。
“聽說許然和凌海彥在一起了？”杜汐妍拿遙控器換着臺，心不在焉地看電視，“我今天中午在法餐廳看見他們兩人了。”末了，她還補充了一句，“就是CBD附近特別貴的那家。”
“哦，不知道。”陸楠面無表情地搭了句話，進了屋，把門關上。他開始解襯衣釦，一邊琢磨着許然近日的舉止神態，一邊想着這種可能性，衣釦解開，卻毫無力氣褪去衣衫。他往牀上一倒，心裡想着，這不可能！應該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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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然低頭刷着朋友圈，脖頸酸脹，擡頭活動了一下，正好對上了陸楠的眼睛。她心裡一陣慌亂，理了理頭髮，道：“看我幹嘛？”
陸楠笑笑，“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會變漂亮，我怎麼覺得你…”他皺皺眉，似是在搜腸刮肚找一些消極的詞彙，“臉色蠟黃，皮膚鬆弛…”
許然把餐巾往陸楠臉上一扔，嗔道：“陸總天天談情說愛的，我也沒覺得你貌若潘安！而且我也沒…”許然想了想，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有了後半句話就足夠了，儘管話未說完。陸楠笑吟吟地把椅子拉到她身邊，“既然這樣，咱們談談報酬吧？”
“什麼報酬？”許然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幫了你的忙，你怎麼謝我？”陸楠眼中一絲狡黠，“既然我們都是單身，不如…”
許然冷眼看着他，道：“這點小忙，陸總還要我肉償嗎？”見陸楠表情僵硬，許然心裡高興，“這頓飯我請好了。”
“我又不是要飯的，這麼輕鬆就打發了？一品軒，規格低了些吧。”陸楠臉上漾着笑容，“而且，你謝我，犯不着扯上第三人。”
“那你還想要什麼？燭光晚餐？饕餮盛宴？”
陸楠想是在仔細思考，點點頭道：“勉強接受。”
許然翻了個白眼，真是沒臉沒皮。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在言語上開着玩笑，鬧了一陣，蘇萌這才姍姍來遲。
蘇萌進門連聲道歉，擡頭看陸楠時，眼中閃過一道光。
許然看在眼裡，心中嘲笑小姑娘沒見過世面，輕描淡寫地說：“這是陸楠。”
蘇萌甜甜一笑，站起身，伸手道：“陸總你好，這次多謝你幫忙。”
陸楠擡手輕輕一握，道：“你不用謝我，我只是幫她的忙。”說着揚了揚頭，指向許然。
蘇萌看了看許然，有些狐疑。許然急忙以笑容掩飾，嘴上說着，“萌萌餓了吧，點東西吃。”心裡卻罵着陸楠口無遮攔。
許然在人情世故方面遠不如蘇萌老練，蘇萌又是學過表演的，自然一眼看穿許然在緊張什麼，在掩飾什麼。蘇萌不動聲色點了一桌菜，又倒了杯紅酒，舉起，向許然敬了敬：“嫂子，我們自己人就不客氣了，謝謝你。”蘇萌說話時，特意將“嫂子”二字說的格外響亮。喝酒時，餘光還瞥了眼陸楠。
陸楠抱着懷，沉吟着看着許然。心裡冷笑道，妹妹？原來是小姨子。
許然早知道蘇萌會這樣叫自己，這也便是她不願意和陸楠一起來的原因。但當她仔細思量後，卻也覺得這未必是壞事。這樣一來，陸楠也許興致就會慢慢淡去，他收了手，她也不會那麼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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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蘇萌“嫂子”長、“嫂子”短地叫個不停，許然備受煎熬，主食剛上，她就要跑去結賬。
蘇萌忙攔住她：“嫂子，我來。”
“等你拿到廣告酬勞再說。”
蘇萌笑着拉過許然胳膊，撒嬌道：“我就知道嫂子最好了，會幫哥哥照顧我的。”
許然應付着笑了笑，起身時，偷偷看了眼陸楠。他靠在椅背上，手裡擺弄着煙盒，像是隨時準備去抽菸。許然想，他肯定是準備撤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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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然走後，包間裡的氣氛有些僵。蘇萌剛剛那一聲聲“嫂子”，聽得陸楠臉色漸沉。這時，他憋着氣不說話，她卻吃得津津有味。
蘇萌烏黑的眼睛在陸楠身上滴溜溜轉悠，她把嘴裡食物嚥下，笑道：“陸總喜歡我嫂子？”
陸楠有節奏性的把煙盒在桌上來回磕着。這小女孩兒聰明是聰明，但太不討人喜歡了。“你想說什麼？”
蘇萌喝了口果汁，甜甜笑道：“沒什麼。嫂子很愛哥哥，他們兩個感情很好。”
“是嗎？”陸楠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問道，“你哥哥走了多久了？”
陸楠其實拿不準，故意用了“走”這個字。這個字含義太多，要麼是移情別戀，要麼是生死兩隔，總有一個會被蒙對。
果真，聽了這話蘇萌有點急了，眉頭皺在一起，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陸楠心裡的答案漸漸明晰，他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少在我面前玩把戲，我能推薦你去伊仕，也能把你撤回來。”他想了想，趁着許然沒回屋，道，“許然不欠你的，你少去利用她的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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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然結完賬回到屋裡，發覺氣氛有些不對勁。蘇萌眼眶紅紅的，陸楠臉色反而不如剛纔那樣沉悶。
陸楠見許然回來，起身道：“走吧。”說着邁起長腿走在了前邊。
許然拉着蘇萌走在後邊，悄悄去問她：“怎麼了？”
蘇萌咬咬牙，怒視着陸楠的背影，憤恨地說：“他欺負我！”
許然皺皺眉。陸楠雖然多情，但卻不算濫情，更不會胡作非爲。“你肯定是誤會了。”許然拍拍蘇萌肩膀安慰道。
“你寧願信他也不信我？”蘇萌撥開許然的手，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許然息事寧人般，道：“他不是這樣的人。萌萌，你太敏感了。”
蘇萌忽地站住了，冷眼看着許然，笑了笑，“嫂子，你變了。”